秽土慈悲录 第210章 第 210 章

阿韧叹了一口气，为了套出有用的消息，他把自己的态度放软了：“你的经历确实很可怜，像被控制的洋娃娃。”顿了顿，他放宽了话口，“但你被折磨之后追求的却不是自由，而是把自己的不幸发泄到别人身上。”

他平静地看着她，“这样做，你真的快乐吗加西亚？”

最后的称呼轻飘飘的像羽毛，落在加西亚心上却砸得她心脏颤动，发疼，她攥紧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声音变得很委屈，“哥哥，你喊我妹妹好不好？”

平时轻慢自大的恶魔小姐，居然会这样可怜巴巴地恳求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就为了个称呼，阿韧觉得波娜真的疯了，要么她本身就是个疯子，不然也不会做出摧残了一整艘邮轮的人性命这种事。

他有些头疼，自己该怎么和一个完全猜不准下一秒会切换成什么形态的疯子交流？并且他还要获得这个疯子的信任……

搞定加西亚是眼前最大的难题。

看阿韧不说话，反而挤出一丝嗤笑，波娜抓着他的衣服轻轻晃了晃，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像扭动着身体撒娇的猫，“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想听你喊我妹妹。”

她的眼眸黯淡下去一些：（我想被这个世界……承认。）

少年依然无视她，这让波娜有些受伤，女孩抿紧嘴唇，再次攥住胸口，试图捉住不停在下沉的心脏，她的心已经溺入了无垠的海中，急需一只手打捞起来。

但是她又忘了，唯一愿意捞起她那颗散发着黑暗能量，即便掌心被那力量污染到刺痛也不会放开的手，已经被她亲自丢开了。

“你……”阿韧缓慢转动脑袋，眼神机械地看着她，他的嘴唇张开一些，试图强迫自己满足她这个滑稽的要求，但是在心里挣扎一番后，他还是没能迈过那道坎。

少年闭上嘴，最后一丝表情在脸上消失了，他心想：（我可没有这种以恶谋乐的妹妹。）

他的眼前浮现出金枝的笑脸，波娜越是靠近，他就越想念金枝，他被生生害死的挚爱，那份痛彻心扉的感情和记忆每天都萦绕在心头，他怎么能背叛道德、良知和自己的心，喊出那一句恶心至极的……妹妹？！

实在荒唐。

“我……”波娜主动试图搭话，她正在思索话题，突然鼻子一动，一股血腥味侵入鼻尖，她循着味道低头，手不确信地一并伸向气味的来源处，手指再抬起来时，她白皙的肌肤上沾着刺目的鲜血，阿韧大腿根和金属骨架拼接的位置流着血，由于他穿着黑色的裤子，所以她一开始没看见。

波娜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颤意，“怎么还在流血？查理没给你处理好吗？”

她漂亮的眼睛骤然瞪圆，脸色带上了怒意，“好啊，他居然敢偷懒……”

她说着就点开助理要呼叫什么人，阿韧一把攥住她的手，“我这伤，不是你弄的吗？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干什么？”

少年冷眼看着她，波娜的呼吸变急促，她睁大眼睛，想解释，阿韧却又说道：“一边肆无忌惮地残害我，一边又做出关心的样子，”他移开目光，用力甩开波娜的手，“加西亚，我不是你的狗，即使套上了这根狗链子，你也别想得到我。”

波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她的心情总是像开关，除了在父母面前因为害怕挨打会忍住之外，在其它时候都是一句话说不对就会变脸，对心心念念的阿韧也不例外。

少年丝毫不怕，他不退反进，伸手勾住她的一绺头发，盘在指尖慢慢玩弄，眼里还带着戏谑，“大小姐，我同情你的经历，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也仅此而已。”

波娜攥紧手，紧紧咬住下唇，她的面色随着少年的话变得更加可怕，心里面乌云密布。阿韧伏低身体，好让自己的嘲讽能一字不落的落进她心里，“我不会原谅你，相信这个被你们家族摧残得千疮百孔的世界也不会。大小姐，你如果怙恶不悛，就永远别想得到真正的爱。”

他此时，手控制不住地想要向下用力，把她的头发当成牵引线，扯得这个魔鬼嗷嗷地大声哭叫，但是少年忍住了，他松开了手，他不能让自己也变成跟加西亚一样的魔鬼。

他看着波娜，目光像两柄散发着威严寒芒的审判之剑，令她脊背发凉，“大小姐，可怜不是你伤害任何人的理由。”他撑着床艰难地走到地上，被抓破的伤口很痛，阿韧一瘸一拐地向门走去，跟加西亚待在同一片空间里太长时间，他快要窒息了，急需呼吸新鲜空气。

“任何理由都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你的演技实在太拙劣了。”他停下脚步，被折磨得失去血色的脸苍白到吓人，但是阿韧的那双眼睛却像铁星一样，硬朗且熠熠生辉，“我不知道你们抓我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加西亚，你的算盘打错了。”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神色倨傲，又泰然自若，“你永远也没办法用你那肮脏的思想俘虏我，我的这里不会记得你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我的心脏更加不会为了你加速跳动，你不过是个只拥有一副美艳皮囊的恶鬼。”

他笑着摇了摇头，那藏着刀锋寒意的笑容看在波娜眼里，分明可恶至极，却又魅力十足，令她的心脏再次乱了阵脚。恍惚中，少年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分量落在她心上，像一只脚，每一步都把她的心踩得下陷一块，难以修复。

“人永远不会喜欢恶鬼，想让我喜欢你？你这是痴心妄想。”

少年的眼神睥睨，语调轻扬傲慢：“大小姐，该醒醒了。”

这最后一句话像审判的法槌，咚一下沉重地敲在波娜心上，刚才所有被踩得下陷的伤口瞬间复原，波娜的心又恢复成了之前黑暗不透光的模样。

她的眼神重新变冷漠，里面的柔意消失殆尽，“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

她打开助理，慢悠悠地在联系人列表中滑动着，姿态从卑微的蝴蝶转变成了高傲的森蚺，“给你机会，不安慰我就算了，居然还大胆地讽刺，你还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她抬起头看着已经攥住门把手的阿韧，女孩扯住身边的锁链另一端，脸上笑盈盈的，绿莹莹的眼睛泛着幽光，像诱惑人深入黑森林的可怖魔法蛇瞳，“你看，我其实还是很好心的，我给你留了这么长的锁链，你能自由活动的范围不少了。”

她的手指用力一扯，阿韧忍不住闷哼一声，头被迫向后仰。他用双手攥着脖子里的铁项圈，试图抵抗，但是又重又宽又厚的项圈把他勒得喉咙里忍不住生出呛咳感。

波娜把锁链往回扯，这锁链的另一头就拴在她的床上，阿韧就是想走都离不开这个房间，少年还没完全习惯的金属腿变得有些失去平衡，为了不摔倒把伤口撕得更严重，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一步，艰难挪回加西亚身旁。

加西亚得意地挑起他的脸，知道自己跑不了，阿韧懒得再反抗，任她撩拨，反正被苍蝇叮几口暂时死不了。

“心不是我的？大脑也不会属于我？”少女轻笑一声，笑声婉转如同枝头的百灵，她一只手攥着锁链，另一只手从挑下巴改为抚摸阿韧的脸，含着笑意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皮球玩具。她手心里凉凉的触感弄得阿韧心里不断生出抵触和厌恶，他感觉抚摸自己的不是人手，而是一只真正的，从地狱里来的魔鬼身上那枯瘦尖锐的可怕白骨爪。

要知道，魔鬼惯会伪装自己。

“既然你这么倔，那我也没办法了。亲爱的，这都要怪你呀，我原本是不打算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她把阿韧继续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锁链被拽得哗哗响，似乎是在对加西亚的行为做抵抗，阿韧的心里同时也在做抵抗。

但是他挣不脱脖子上这个过分牢固的枷锁，就像他挣不脱加西亚对自己固执且莫名的迷恋一样。

波娜留着尖尖指甲的手指戳住他刚才抵着额头的位置，像是要钻开一样，她眼睛里的笑意不减反增，少年感觉身上泛起一阵恶寒，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人格加西亚回来了。

“你说，要是我在这里植入电子脉络，”她的手指缓缓下移，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按了按，阿韧锻炼有素的肌肉哄得波娜开心地勾起嘴角，她更想完全得到这个人了。既然他不愿意，那自己就来硬|的，即使是这样做她也要得到他，哪怕是没有思想的傀儡也好，他将会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件真正属于她的东西。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在这里植入芯片，”她的指尖在他胸口一圈一圈打转，阿韧的心里抵触极了，波娜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抬起眼睛，似挑逗，又似是调戏一般看着面色如陈铁的他，“这样，你不就彻底变成我的东西了吗？想想，世界上的第一个半机械人就要诞生了，我好兴奋~”

波娜的语气轻佻，笑意漾至眼角。阿韧脸上没有生出丝毫波澜，但是心里却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波娜笑里藏刀，蜜掺砒霜的脸，他丝毫不怀疑她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少年的心跳加快，他在脑子里飞快思考着该怎么样拯救自己，猛然间，他想起了那个试图告诉自己一些事情的松鼠男。

（赌一把！）阿韧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