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205章 第 205 章

然而不等阿韧解释，查理又自顾自地说道：“我真是笨呐，是大小姐把你带进来的，你问的是大小姐吗？”

怕他不知道自己说的大小姐是谁，查理又补充道：“波娜·古莉雅·加西亚大小姐。”

这个名字就像一条口令开关，阿韧本来就没有多少朗色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查理被吓得往嘴里送巧克力的动作顿了一下，咬中了手指。

“没错。”少年用力咬了一口手里难吃的披萨，声音闷闷的，里面藏着雷。

查理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小姐正在上课呢。”他指了指助理上的时间，“除了必要的行程之外，剩下的时候大小姐几乎都在上课，包括晚上。”他说着，状似怜怨地摊了摊手，“唉，大家睡觉的时候，这么高贵的大小姐居然还在上课和训练，真是可怜。”

（可怜？！）阿韧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疑惑地问：“什么训练需要晚上做？”说着又咬了一口披萨，不料一粒花椒混进了嘴里，阿韧咬着这个更加“百花齐放”的味道，心情变得更差了……（我一定是被加西亚给下咒了。）

他恨恨地咬着食物，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把它当成了加西亚，如果能就这样咬掉一个世界上的祸害也不错。

查理注意到少年的头发有点挡眼睛，尤其是刘海，都快吃进嘴里了，他放下巧克力，转身在桌上拿起剪刀，“你的头发长了，我给你剪剪吧，大小姐的事顺便告诉你。”

阿韧的脸色恢复至冷淡，他抬手拒绝了查理已经自来熟地凑过来的手，“不用。”

“我技术很好的！”查理依然跃跃欲试，他很想剪剪看这头火焰一样的红发，可阿韧再次拒绝了他，并且神色看起来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查理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有些失落地瘪着嘴，目光扫到阿韧抬起来的手腕上那根飘荡的白丝带时，又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放下剪刀，坐回阿韧对面，继续若无其事地把那些味道反人类的巧克力一粒粒塞进嘴里，“很重要吗？”

他突兀地问，阿韧一愣，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查理指了指他手上的丝带，在被监听的情况下，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露骨，那样会给眼前的少年带来更多危险。

他愧疚地垂下眼睑，他已经因为自己变得残疾了，他不能再增加自己身上的罪孽。

阿韧目光温柔地看着白丝带，查理在他的眼神里读懂了答案，两个人默契地用沉默完成了这组私密的交流。少年没有沉默太长时间，他开口，说的却是：“当然重要，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讨好加西亚对我来说反而有些好处。”

他用手肘撑着脑袋，还剩一大半的披萨抓在另一只手里，满脸讽刺的神色中还挤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我已经不能更惨了不是吗？”

查理放下巧克力，他依然在微笑，只是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看来不是块榆木疙瘩，有希望。）

他的手再次伸进巧克力框中，捻起一粒丢进嘴里，超出人体承受阈值的酸在嘴巴里大面积炸开，但是查理却连口水都没有流出来一滴，甚至没有露出包括皱眉毛在内的，任何一种不适的表情。

看着他这副样子，阿韧心里突然生出猜测，这男生该不会也是经历了什么，味觉系统失灵了吧？

他暗暗埋下了这个猜测。

“大小姐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自我来了加西亚府邸开始，大小姐就每天都在上课和训练，行程排得我一个成年人看了都觉得应付不来，但是她却做得很好，博士对她的期望很高。”

阿韧疑惑地问道：“博士？什么博士？”

查理：“就是大小姐的父母，这座府邸的主人，加西亚夫妇。像我这种研究人员，都是称呼那两位为‘博士’的，因为两位博士在生物和基因科研领域也很有建树，所以大家都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们。”

阿韧蹙了蹙眉，“也？”

查理恍然自己说漏嘴了，他笑着摆了摆手，“毕竟公国里在这一块区域有建树的不止是两位加西亚博士嘛，据我所知还有一位更厉害的。”

阿韧挑了挑眉，想问的话没有问出口，他觉得还是先不要太着急了，不然引起两个老加西亚关注可就麻烦了。

“哎呀！”看阿韧有所顾忌，查理举起水杯，“不小心”地把水洒在自己的衣服上，胸口的徽章刚好被浇湿，阿韧的耳朵捕捉到里面的嘀嘀声乱了，但是短暂的嗡鸣中有一道微弱的响声一直持续着，没有受到水的影响，他嗤笑着将最后一口披萨塞进嘴里，（原来这小东西里的监测器还不止一个。）

一枚装饰品里面都藏着机关，少年突然觉得这府邸里还真是可怕，而且看徽章里监测器的个数，府邸里的势力大概分为两拨，这代表有人和老加西亚的意见不合。

他再次抬起头看着查理，表情于困惑中多了一点好奇：（重要的研究人员防备到这种程度倒是不难理解，毕竟他们身上很可能掌握着机密，只是那些围着我和加西亚的保镖身上也都佩戴着这种危险的徽章，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按下疑问，对面的查理一直笑嘻嘻的放松神色收敛起来一些，他正色道：“好了，现在博士那边暂时听不到我们的对话了，我们的话题可以稍微自由一些了。”

他推开巧克力，眼神认真地看着少年：“你觉得大小姐的性格怎么样？”

阿韧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比较好，对面的查理就紧接着抛出了一颗巨大的触雷：“很怪异，甚至还可以说有点扭曲，正常人根本难以接受，对不对？”

少年愣了一下，看查理的眼神确实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查理继续说道：“但这是有原因的，我问了在这座府邸里伺候的老人，他们说大小姐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被博士用过于严苛的方法培养，很多时候说虐待也不为过。”

“为了锻炼她坚强的意志和人格，两位博士对小姐并不像普通的父母对子女那样疼爱，小姐受伤了不会过问，反而会责备她落下了课程，拖了行程，小姐做得好的时候也不怎么会积极的表扬，反而会因为她能干了给她安排更密集的行程，博士的教育方式是导致小姐性格扭曲的一个重要原因。”

阿韧不以为然，夏侯家在这方面做得其实不遑多让，为什么相较之下金枝小姐就成长得那么好？而且两位少爷的性格也并不糟糕（尽管玉马爱跟自己开有些恶劣的玩笑……）

“你应该在网上查过两位加西亚博士的信息了吧？”查理喝了口水，挑起眼帘看着阿韧。

阿韧没有直接承认，他不懂他说这一通的目的，于是跟他打起了太极，“为什么这么说？”

查理坦然：“大小姐从绿洲回来后一直念叨一个人，然后你出现了，看来那个人一定是你没错了。我猜她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极有可能还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阿韧抿唇，他想起了那忘不掉的一整艘邮轮上的人，他的态度给了查理答案。

“他们在网络上的口碑很好。”他还是回答了，因为自己不说些什么的话，怕是不好从这个松鼠男身上套到有用的情报。

查理点了点头，“博士在外塑造的形象是慈悲又威严的，跟在家里的时候稍微有些出入。”他捻起一粒巧克力丢进嘴里，“不过我说句实在话，那对夫妻表面上是君子，实际上却是相当贪婪的人。”

少年有些惊愕地看了他胸口的徽章一眼，要不是自己真的听不到另一道嘀嘀声了，他甚至会觉得查理在对他演戏，（他也太敢说了，）哪有在别人家堂而皇之说主人坏话的？

他不要命了吗？

然而查理还没停下：“并且他们非常好面子，对爱戴他们的底层人是极度看不起的，在女儿面前，博士也从来不会掩饰这种嫌恶。”

他按住徽章，脖子抻近阿韧，小声：“所以大小姐才被养歪了。”

阿韧喝了口水，（原来，是虚伪啊……我以为只有商人的本质是不太光彩的，原来这对大名鼎鼎的科研家和“慈善家”可能也一样吗？）

“并且，”查理又丢了一粒巧克力进嘴里，他有些不拘小节，巧克力还没咽下去就说话了，混合着巧克力的唾沫溅到了桌子上，少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往里撤了撤，（这里的人怎么一个个表面上光鲜亮丽，私底下却这么邋遢？）

“因为博士的原因，”他说得含糊不清，含糊到让阿韧怀疑这货是不是故意为了让徽章后面的人听不清晰才这样干的，（真的很没形象。）

“小姐其实一直都没有朋友，同龄人对小姐一家的评价是太威严了，不敢靠近，而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对小姐则唯恐避之不及，他们觉得这家人，尤其是小姐的父母太恐怖了，甚至私底下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查理耸了耸肩膀，“当然，那是谣言。你知道，人们传谣言就会越说越离谱。”

阿韧握着水杯，笑了笑，（只不过他们应该也没想到那谣言居然很有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