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慈悲录 第153章 第 153 章

玉马的眼睛里有大小不一的斑斑点点星光闪烁了起来，“守护啊……”他笑了笑，“这是一场以守护为名的长期战争呢！”

阿韧往他身边靠了一步，他定定地看着他：“你害怕吗大少爷？”

玉马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脸上也泛起一抹担忧：“虽然刚才气势很强盛，但是一想到未来要面对的是那么恐怖的事情，搞不好整颗蓝星都会完蛋，就算是老爸那种铁人也会害怕吧，我这个凡人又怎么能例外？”

他叹了一口气，阿韧抬起手，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玉马疑惑地转过头，这小子主动触碰自己的情况其实特别少见，尤其是决心当金枝的保镖之后。

阿韧难得的露出一丝笑，“但是你们拯救世界的决心不会变，对吧？这场名为守护的战役，一定要打的。”

玉马神色一朗，眉宇间的愁云散开一些，他的一双眼眸瞬间变得像坚硬的星铁，熠熠且不容置疑，“没错！不管未来再怎么难，我们都不会退缩，夏侯家的人会永远冲在前面。”

阿韧再次笑了笑，只不过这次他的眉宇间夹杂了一丝苦味，少爷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有感染力的，颇有几分金枝过去的味道，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心情一下子滑落了半段山坡，“毕竟是共和国隐藏起来的‘盾’嘛！”

听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消沉，玉马没有不长眼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搂住阿韧的肩膀，脑袋自然地靠了过去，就像两个人小时候阿韧总对他做的那样，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保镖，只是他的朋友。

他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位伙伴透过自己又在看着金枝了，每次想到那个丫头，他的神色就会瞬间多一些落寞，这种悲伤在他脸上时隐时现，占据了物理和精神层面上的大部分面积，如水面上的涟漪般难以遮掩。他能看出来他很多时候在试图遮掩自己的情绪，试图变得更加深沉、难以琢磨一些，但是涉及金枝的时候他总是控制不好自己。

毕竟爱人就是丢向水里的一颗石子，潭水本身无法控制一定会绽放的那朵涟漪，它生长出来的瓣大还是小，全凭一腔情绪牵引。

人就是奇怪的激素蒙生物。

玉马其实知道，在阿韧脸上绽放的这朵看似轻微的涟漪，从水面上再往下探，就是深潭里一眼不见底的恐怖大漩涡，旁人无法触碰，也不能宽慰，只能寄希望于潭水本身自己克服、化解过去。

他不知道这家伙对金枝的在意究竟到了哪种程度，但是凭阿韧细微的反应他感觉得出来，那份量绝对不比自己这个亲哥哥对她的思念要少上一微米。

比如，这个人虽然一直就是不太苟言笑的类型，小时候就不怎么爱欢闹，比同龄人“木头”，说好听点就是沉稳一些，虽然他脾气臭，并且偶尔不分时间地点和情况发作的时候，一点都不沉稳就是了。但这份“沉稳”中的“不沉稳”，正是金枝还在他身边看着他，会包庇、支持、鼓励他的时候，阿韧身上时而暴露出来的独属于少年人的活泼，那样的他，还有几分像个孩子。

现在少年归来虽然成长了，体格也肉眼可见的拔高变强壮了，但是妹妹的离开却让这只即将成熟的幼虫彻底封闭起自己，进入了茧状态中，但好消息是，他看得出来，他正在试图突破自己的茧。

他相信，和自己一起成长，同时也是他和整个夏侯家族看着长大的火一般的少年，一定会有带着对妹妹的思念成蝶飞向蓝空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玉马禁不住打从心里生出来一些欣慰，阿韧并没有一味消沉，不然幼虫自己都放弃了破茧的话，可是会腐烂发臭，死在里面的，那样子他即使用外力打破壳也没办法让他存活太久，他必须有自己的目标。虽然目前他还不知道那个目标是什么，但他可以笃定，八成是和自己妹妹有关系，他很感谢金枝，虽然身体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是她留下的精神一定还牵引着阿韧。

为什么？因为过去在阿韧因为种种被周遭排斥，一个人坐在阴暗不见光的角落里封闭自己的时候，金枝从来都是第一个靠过去，不怕他会排斥，也不怕他会伤害自己，勇敢而霸道地撕开他身边所包裹的阴潮顶棚，带着一身的温暖给他送去阳光的那一个。明明身为娇贵的千金小姐，但是却不怕脏也不娇气，默默地一直选择主动站在阿韧这个自认为平凡的少年身边，她对于阿韧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最重要的阳光啊！

这也是阿韧心甘情愿，顺从的承认自己那个本来很难听的“赤狗”外号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一点第一时间选择了观望的自己和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也没有资格在阿韧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重要到了随时影响他的情绪。

玉马不知道，金枝的重要程度甚至到了……影响了白潭韧之后的全部人生，就像恒星牵引卫星，太阳照拂大地。

他其实一直都有些不服气，以至于和这个过去的伙伴待在一起时总不太自在，明明刚开始是三个人一起，而且金枝到的还比自己晚了好多，但是为什么中途他靠向了她？而不是自己这个男生？书上和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是这样证明的，相同性别的人明明会自然而然更亲近，为什么最后在自己这个自认为伙伴的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会是身为弱女孩的金枝？而不是自己这个夏侯家的长子、大少爷、同性男生？

他以前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甚至天真幼稚的觉得阿韧是被金枝的美貌所迷惑。

后来猛然间，他看到一脸消沉，满身是伤口和泥污的阿韧呆愣落寞地站在那里，金枝走过去主动抱住了他，那个拥抱或许很温柔，因为一向是根木头的阿韧居然回抱了，而且胳膊箍得特别紧，恨不得把金枝嵌进身体里的那一种。他看到妹妹身上布料昂贵的裙子被箍出好多明显的褶子，保姆阿姨说了，他们的衣服很珍贵，不能那样对待，也不能弄脏，否则她打理起来会非常辛苦的。

他在意了，所以他停在了原地，他有些嫌弃像门外的流浪狗一样脏兮兮的阿韧，但是妹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抱住了他。

他看到，像块小石头般的阿韧靠在妹妹身上哭了，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阿韧哭，在妹妹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像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像终于找到伙伴的一名九尾狐少年（注）。

原来，很小的时候他就输了，输在每天每晚的细节里，输在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没来由，隐形的高贵和“傲节”里。

他觉得自己是一颗白珍珠，从内到外都透着、闪耀着高贵的华丽光泽，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那个微小的想法，但是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那个莫名来的红头发少年是个泥点。

和他接触是因为嫌弃，越嫌弃，越不服气，就越想要驯服对方，让对方承认自己的卑贱，但彼时的阿韧是一条小疯狗，不能驯服，只能软化。对峙到最后，玉马自己都忘了，本来是要驯服他的，狐狸般的他欺骗了自己，却竟然没有骗过看起来又莽又直又笨的阿韧。

都怪金枝！

玉马在心里笑了笑，笑容有些无奈：是啊，都怪金枝……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这个人就是自己的。

他也时而疑惑，直到现在这个疑惑都存在于心里：金枝又是为什么接近阿韧？她是如何看待阿韧的呢？他好想听听亲妹妹真心的回答。

胡乱飘飞的思绪转瞬即隐，玉马紧了紧揽着阿韧肩膀的胳膊，试图告诉他不要想太多，“还有一件事，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阿韧会意地和他碰了个拳，“对，是所有人一起。”

拯救世界这件事，我们一起，谁也不许缺席！

玉马搁在他肩上的手往下拍了拍，他的眼眸坚定得似一面铁盾：“以守护为名的相聚，共同跻破黑暗的长夜，这场战役，我们一定最起码要打个平局，这样才不会输掉尊严和母星。”

阿韧侧头瞥着他，嘴角噙起一丝明知道答案的笑意，“只有尊严吗？”

玉马摇了摇头：“不，是整个人类种族！恩不够，是整颗蓝星上的所有生命！！”

他放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攥成了拳头，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眼睛也睁得很大，阿韧为了安抚这个人，调侃道：“怎么觉得我们像电影里的超人？”

玉马笑弯了眼睛，“可不就是超人嘛，虽然暂时还没有超人的能力，但是我们有超过普通人的意志！”

少年有些不适又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夏侯少爷爱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毛病还真是扎根到了潜意识里，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改了。

他抬起头看向发着蓝调的冷光灯，（守护……吗？）

少年的眼前浮现出很多人，他们姿态各异，但是大部分灵魂都透出耀眼的光芒，继而出现一面蓝色的旗帜，它随风逸逸翩飞，像一片海洋在浮动，这就是共和国的海洋蓝国旗。国旗上一片接着一片，出现了刚才那些身体被自愿改变的战士，和在边关拿着枪坚守着边线，没日没夜击杀丧尸的军人们，他们都聚集在这面祖国的国旗上，最后在边缘处出现的还有肖蕊、刺猬、花离福、玉马、姐姐、大小姐和一个身影朦胧的自己。

以守护为名相聚，共同跻破黑暗的长夜，就像我们国旗采用的这片海洋蓝一样。

注：九尾狐少年——《火影忍者》中的主角漩涡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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