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崩溃的日常 第5章 劝退

富冈义勇好像深受鼓舞，重重地点了点头。

藤川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从脚到手乃至全身的脱力感以及倦怠疲惫迅速淹没了他的大脑。或者说正是因为能够放松下来，反而才会没力气了。他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意识。

*

藤川凑没有想到自己脱力昏迷，醒来已经手三天后了。

睁开眼望着熟悉的房梁与窗外的世界，清新的冷风扑洒在脸颊上，藤川凑不由为之精神振奋。

虽说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酸痛沉重的感觉，但是比起生病还是要好太多。就算是像他这种虚弱的体质，经过长期锻炼，学会呼吸法，也一定能够有所改观吧？

藤川凑这样期待着，满怀希望地起床，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他对上富冈义勇那一向没什么波动的眼睛。

“鳞泷老师说，你不用再去训练了。”

富冈义勇原先倚在门柱边上，听到木屋里的动静之后，立刻进来阻拦藤川凑进一步的动作。

“诶？”藤川凑想不明白，“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为什么我不用去训练？”

藤川凑歪头，背后于发尾扎起的柔顺长发也跟着一同摆动，衬得那张脸也愈发洁白。不，与其说是洁白，倒不如说是透着冷色的苍白。连皮肤下的青色血管也隐隐可见。

“老师说你体质差。”

富冈义勇没有多余的解释。

藤川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这不公平。”藤川凑反驳，“本来体质就有先天后天的差异，更何况还能通过锻炼来弥补。我都没有多尝试过几次，就让我放弃……羞辱我难道很好玩吗？”

情绪激动之下，汩汩血流直冲脑门。藤川凑眼前一黑，要不是面前刚好站着富冈义勇，恐怕下一秒就会栽在地上。

“……”

藤川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就是对他刚刚说出的话的反驳似的，不由气恼起来。

他虽然有着足够坚强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的意识，可是相对的，对于身体素质也是一种损耗。不能够控制的东西，到底为什么要存在这个世界上呢？

“你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鳞泷老师找过医生来查看你的情况。”

富冈义勇手搭在藤川凑的肩膀上，自然而然能感受到隐藏在衣物纤维下羸弱的身体。

如果说上次能够下山是侥幸凭借意志力的话，那么又有多少强大的意志力能够支撑住这幅躯体呢？

“医生说建议你最好一直静养。”富冈义勇复述了一遍当时医生的话，“‘说起来这孩子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压力很大吧？’”

“‘比起通过频繁活动来激发身体的活力与健康，他的身体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储备可供使用。最好还是一直静养。’”

“……这样吗？”藤川凑又重新回到一贯的平静无波的状态之中，“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体质虚弱也绝不意味着武力值也低下吧？我就不能成为什么类似jump漫画里的美强惨吗？”

只有美惨真的不要啊！

藤川凑不希望自己在日后的时空跳跃中一直维持着这样半死不活的身体状况。

如果这里的呼吸法也不能尝试……那就只能离开这里去研究科学了。虽说是老路子，可是他毕竟很擅长，也有起码的保底。

——或者说，成为鬼？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突破了他的底线了吗？漂流过那么久的时间里，之所以还没有彻底成为行尸走肉，不就是需要坚持一些不可更改的东西吗？

“啊啊，我果然还是想要为了成为杀鬼剑士而继续努力试一试。”

藤川凑有点遗憾。

而这时富冈义勇却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打断了藤川凑的表演。

“藤川君其实根本……没想成为杀鬼剑士吧？”

富冈义勇那双暗蓝的眼睛，如同深深的海底，时刻都在洞察着事物的变化，仿佛任何情绪都不会吹起一丝波动。

藤川凑不为所动：“你在说什么呢？如果我都不想成为杀鬼剑士，那么谁还会希望成为杀鬼剑士啊？”

“你想说，我没有成为杀鬼剑士的理由。”

藤川凑推开富冈义勇，走到门外，寒风吹起了他身上的白底菱花羽织。

“让我再想想，或者说是我没有对恶鬼的仇恨？也看不出什么真心实意想要帮助报答你们的愿望？”

“啊……是不是因为我太虚伪表演太浮夸了？”

藤川凑右手支起下巴，又彻底回顾了一遍这几天的言行。到底有哪一点出错了？

富冈义勇脑中迅速窜过了许多想法，但是因为藤川凑说的话过于天马行空，他无法理解，只能说出自己的考虑与感受。

“不是的。”

“我的鼻子虽然没有鳞泷老师那么灵，可是我能够闻得出来。”

藤川凑嘴角抽了抽，“你们能闻出来我的想法不成？”

富冈义勇呆呆地摇头。

这怎么可能？

“那你到底闻出来什么了？”藤川凑问道。

“很寂寞。很潮湿的浮木的气息。”富冈义勇努力尝试描述那种最开始接近时就充斥在鼻尖的气息，“从头到脚都像是放得太久而发霉彻底失去用途的朽木。”

与同样身为少年的锖兔以及真菰，甚至是鳞泷老师相比，藤川凑身上的那种没有活力的气味显然是不正常的。最开始富冈义勇还以为是因为对方是从松林里回来的，因此才有这样的味道。可是相处持续几天后，他才发觉并不是他的感觉错误，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比起人类，藤川凑更像是在强制执行着什么命令的机械设备。

近乎完美地融入了自然枯朽的轮回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存在。

“……”藤川凑愣了一瞬，“但是我也想做门柱啊。”

“门柱？”富冈义勇疑惑，“有这样的柱吗？”

“我只是那么比喻一下啊。”

藤川凑失语，难得开心地笑了。

他想到了另一种办法。

“既然鳞泷老师不愿意指导我的训练，那么我能不能拜托富冈师兄帮帮我呢？”

富冈义勇背后一凉。

“可是老师说，如果你继续训练……”

“会有生命危险吗？”藤川凑摇摇手指，正色道，“就算有生命危险，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富冈义勇摇摇头，今天早上在这里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他还要去训练。

体能、挥剑、呼吸、准确无误的型……有太多都无法称得上强的地步。

“老师也拒绝让我们偷偷教你。”

富冈义勇头也不回地上山。

悠远而峻拔的狭雾山，被松林与云雾环绕覆盖着。上山的小路地势险要，富冈义勇的羽织很快就从藤川凑的视线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藤川凑站在原地吹着冷风，一时之间也开始迷茫起来。

还是去经商然后投资科学研究？藤川凑摇摇头，这条路他走过太多回因此很容易知道上线在哪里，呼吸法是另一条没试过的路，也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

经过快速地头脑风暴以后，藤川凑依旧决定上山。

就算鳞泷老师拒绝指导他，他也能从富冈他们几个人的日常训练中偷师！

别的不说，藤川凑的学习能力绝对是顶尖级别的人物。不管什么技能学起来都又快又好，甚至可以做到一通百通。

要不是凭借着这样一颗高智商的大脑，他怎么能研究出时空跳跃的能力。

……嘛，虽然只能说是像随机数一样的在各个世界里飘移。苦于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世界，藤川凑始终无法对自己的能力进行再度调整。近似永生的麻木，一定程度上也改变了他最初那种进取积极的态度。

难道我的味道真的像什么潮湿的浮木？

藤川凑怀疑是不是富冈义勇的嗅觉过于离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