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第8章 第 8 章

东江大学是全国名列前茅的一所综合性大学，理工科尤其亮眼。重明科技近几年招聘的研发部职员大多都来自东江大学。

手术机器人在国内参与手术的几率不足1%，是新兴行业。而重明科技是国内技术最好的公司，近几年风头正盛，又是快速发展的阶段。

此次东江大学邀请齐溯去演讲，也是从学生出发，让学生增加对新行业的认识，更好地了解行业发展趋势，为以后的专业选择或就业提供新思路。

江洄作为联系人自然是要一同前往的，只是没想到陈舟也跟着去了。

他们三个人很少一起行动。

不等江洄疑惑，陈舟坐在商务车后排自顾自跟齐溯倾诉：“哥，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大学的演讲呢，是不是很多人？”

陈舟和齐溯一样是从国外回来的，据说没有上过大学。齐溯在国外创业的时候，就在帮齐溯做事。但江洄不太清楚他俩的过往，只知道陈舟很小的时候就跟齐溯认识了，并且他们在齐溯创业前，在国外过得并不好。

没上大学是陈舟心里很大的遗憾，正好最近不是很忙，就跟着齐溯一起参加演讲会。

齐溯淡淡地回了一句：“应该是吧。”

江洄的老同学韩轶早就做好了会议安排，此次演讲在东江大学的大礼堂。

“这次演讲安排在行健楼，坐满的话大概有一千人。”

陈舟扒着副驾驶的椅背，跟江洄说话：“对啊洄姐，你就是东江大学毕业的，这次算是故地重游了。”

齐溯幽幽地开口：“顺便见见老同学？”

齐溯对这个老同学似乎格外在意，江洄刻意不提同学情谊，一本正经地汇报：“韩轶本次主要对接我们，其他专家是学校别的老师负责接待。”

商务车直接行驶到东江大学行健楼礼堂，韩轶和另一个同事已经等在阶梯旁。

几个人下了车，江洄作为联系人为韩轶介绍己方的参会人员：“韩老师你好，这位是齐总，这位是总裁特助陈舟。”

韩轶恭敬地跟贵客打招呼：“齐总，演讲两点半开始，现在还早，要不去休息室坐会儿？”

陈舟抢先一步回话：“没事儿，洄姐带我们随意逛逛就好！”

江洄一脑门儿问号，这大热天的逛什么逛？但齐溯都没说什么，又想到陈舟的遗憾，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而韩轶作为主办方代表，自然是不能缺席的，于是奇怪又尴尬的组合就这么形成了。

9月的东江，燥热中带着些闷意，刚过正午，连水泥地都被晒得发烫。

他们这一行人，不是西装就是衬衫，一个赛一个地捂得严实。偶有三两个穿着清凉的学生，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他们，又嬉笑着匆匆走过。

一行人走到礼堂后面的知远湖，才有了一丝风吹过来，但都是热风，并不能缓解炎热。

在场三人都意兴阑珊，唯有陈舟兴致高昂，边走还边问江洄：“洄姐，怎么学校里都没什么人呢？”

江洄见齐溯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她却不忍打扰陈舟的“雅兴”：“可能还在睡午觉吧，下午的课还没开始呢。”

“哦，这样啊。上大学真好，自由自在的！洄姐，你以前也经常来这儿吗？”

“不常来！”知远湖虽有个正经的名字，但在学生眼里，就是情人湖，一般都是小情侣在这附近逗留，特别是晚上。

韩轶跟了一路，总算有个轻松的话题可聊：“陈特助，这里是学校著名的约会圣地，阿洄读书的时候应该不常来这儿。”

陈舟听韩轶对江洄亲切的称呼，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韩老师跟洄姐很熟吗？”

“嗯？”韩轶被陈舟话里的不善弄得有些懵，解释到，“我跟阿洄是大学同学，阿洄没跟二位提过吗？”

陈舟转头看向江洄，这才反应过来齐溯在车上为什么突然提到老同学。

江洄神色坦然，没有丝毫被戳穿的慌张：“演讲顺利就行，其他不重要。”

韩轶在高校任职，察言观色是基本技能。他敏锐地察觉到江洄的言下之意，顺着江洄的话说：“对，演讲才是最重要的。这次知道齐总要来，学生报名都特别踊跃。”

齐溯本就被热得难耐，听着韩轶一口一个阿洄，顿觉太阳穴的神经都跳得更快了。

至于江洄，是真的觉得韩轶不重要还是不想跟他们面前暴露她和韩轶的关系，只有她自己知道。

陈舟毕竟还是年轻，在某些方面迟钝得可以，知道江洄韩轶的关系后，笑嘻嘻地跟他打听：“韩老师，洄姐上学的时候有没有男朋友，我以前问过她，她都不跟我说。”

经过这一会儿相处，韩轶知道江洄在重明科技，并不是她所说的没什么话语权。她在公司，至少是在齐溯和这个陈特助面前，并不只是她自述的小员工。

韩轶毕竟跟江洄同学四年，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知道她不愿被外人提及私事，只好跟陈舟打起了马虎眼：“不好意思陈特助，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齐溯本来想顺了陈舟的意，就算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也由着他在近40℃的高温下闲逛，结果他在这儿聊起了八卦。

“陈舟，你要想逛就让老刘开车带你逛。别在这儿跟着向日葵一样追着太阳转。”

言尽于此。陈舟这才注意到他哥的穿着和额角的汗水，小心地陪着笑：“对不起哥，我太高兴了，忘了你热得受不了。”

说着又对韩轶说：“韩老师，要不咱还是去休息室吧！”

韩轶也松了口气：“好的，我带路，就在礼堂旁边。”

*

本次演讲请了三位专家，齐溯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被安排在第一个上台。

陈舟和江洄则坐在第一排嘉宾席上。

齐溯一上台，江洄就听见场馆内响起热烈的掌声，里面还伴随着不少夸他帅的窃窃私语。不得不承认，齐溯在外貌上确实很夺人眼球。

他站在舞台中央，先跟观众问好致意，又迈开长腿走向舞台侧面的演讲桌。齐溯一手撑在演讲桌上，一手调整话筒高度。

在话筒的窸窣声中，江洄听见她后排的女生悄声说：“连手也这么好看。”

陈舟也在江洄耳边说：“我哥真的太帅了，现在尤其帅，简直在发光，我要是女人，我绝对喜欢他！”

你已经喜欢他了。

江洄看着陈舟眼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暗笑他是个哥控，随时随地都不吝啬于把任何华丽的语言往他哥身上套。

“姐姐？”江洄身后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问到，“你跟台上那位是同事吗？”

江洄本想否认，但看了看桌上的座牌，只能点头。

女生因为害羞而有点扭捏：“跟这么个帅哥一起工作很开心吧？”

江洄挑了挑眉，对女主的话表达不认同：“他是老板，不是老公。”

女主跟朋友对视一眼，似乎对来自于江洄的“内部消息”深信不疑，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也是，再帅的人成了资本家也不会忘记剥削打工人。”

“正是。”不愧是高材生，一点就透。

江洄满意地回头，却看见陈舟斜着眼看她。

“洄姐，我哥也没怎么剥削你吧？”

“哦？没有吗？”虽然他也给了丰厚的薪资，但剥削仍是存在的。只不过有了赔偿，江洄这个社畜也只能甘愿被剥削，毕竟谁会不喜欢钱呢。

陈舟尴尬一笑，“嘿嘿”一声权当回应。

齐溯演讲的内容是“手术机器人在外科手术中的作用及国内外应用情况的不同”，是相对基础的内容，这次来听演讲的大多是本科生。

东江大学几年前也开设了智慧医疗专业，本次来听讲座的应该都是相关专业的同学，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多关注本行业的发展，对将来的择业和深造或许会有帮助。

齐溯的讲解深入浅出，用的演示文稿也是他自己做的，没有假手于人。对自己热爱且自信的事情，齐溯总是很认真。

虽然东江大学第一次送来邀请函时，齐溯婉拒了，这一次鬼使神差地应下这差事后，也没有敷衍，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做了PPT。

当年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是因为遇到了很好的老师，才会走得更远。现在，面对更年轻的孩子们，齐溯也没有藏着掖着，真心分享自己创业这几年的所见所闻。

观众席也很安静，毕竟是东江大学的高材生，学习态度还是很好的。

半小时的分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齐溯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江洄能听出来，他的嗓子逐渐沙哑。还好她提前用保温杯泡了胖大海给他备着。

可能是因为说起自己专业的领域，齐溯并没有停下来喝水。待PPT翻到最后一页，演讲内容结束，在等待现场提问的时候，他才打开保温杯润嗓。

主持人上场顺流程：“谢谢齐总的分享。接下来，有同学想提问的可以举手示意。”

一位同学提问：“老师你好，刚刚您讲到腹腔手术机器人在国内的应用还比较少，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表面上看是因为价格。但采购国外设备并不是一次性买卖，设备价格和定期维护费用本身就已经很高，相关的耗材很多时候也是强制性更换，一般的患者没办法承担高额的一次性耗材费用。透过表面看本质，是国外对我们进行了技术封锁。所以，我们要有自己的技术体系。”

校方留了半个小时作为答疑时间，同学们都很积极，问了很多专业性问题，齐溯也都一一回答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主持人又选了一位同学提问。

只听礼堂后方传来的声音：“齐总您好！请问您是因为什么契机选择这个领域呢，您的公司叫重明科技，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齐溯站在演讲桌旁，一身妥帖西装衬得人修长挺拔，站了近一个小时依然长身玉立，每当有同学提问，他都会认真地看着说话的同学。

对于最后一个提问，齐溯缓缓作答：“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吧，关于公司的名字，是当年我和朋友在国外创业的时候取的，当时我们正在看山海经。重明是山海经里一只神鸟的名字，是光明与勇气的象征。”

“至于第一个问题，首先当然是因为这是我的兴趣和专业所在。其次是因为一个人，她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女性，影响了我很多。”

底下有人放声喊：“是女朋友吗？”

没有麦克风，声音都传上了台，这超强的穿透力，引得观众席笑声不断。

喧闹声中，只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说：“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