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月光铺满院子,笼罩着院中石桌。
石桌旁,尚灵冬拿起酒壶,斟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经过几天休整,紧张的情绪才算放松下来。
明天就要离开盘陀村,可她还没想好下一步往哪走。
是按照黄布上的指示,继续往西走?还是把黄布的事抛在脑后,过回从前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丝迷茫,再次把酒杯斟满,仰头喝下。
一阵微风拂过,尚灵冬抬眼,看到客景初坐在了她对面。
客景初看一眼空酒杯:“有心事?”
尚灵冬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客景初看她半晌:“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尚灵冬疑惑:“你知道什么?”
客景初沉声道:“你的真实身份。”
尚灵冬来了兴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竟然知道?快说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客景初缓缓道:“我当初去若欢山,就是因为听到传言,说若欢山上有一只无恶不作、为祸人间的妖。而你,就是那只妖。”
尚灵冬好似没听懂:“我是什么?”
客景初认真重复:“你是妖。”
尚灵冬瞪大眼睛,故作惊讶:“客大侠果然眼力不凡,这都被你发现了?”
客景初轻声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尚灵冬道:“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不客气,”客景初道,“这些天,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事,互相都已有所了解。即便知道你是妖,我也认定你是只好妖,不会对你心存偏见。”
尚灵冬悠然道:“我放心,我当然放心……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妖。”
客景初猛地站起来:“你当真不是妖?那传闻难道是假的?”
尚灵冬哑然失笑:“你好歹是个修行之人,我身上有没有妖气,你难道感觉不到?”
客景初摸摸鼻尖:“我以为是你法力高强,用特殊方法把妖气隐去了。”
尚灵冬沉思片刻:“你说的那只妖,住在什么地方?”
客景初道:“若欢山。”
尚灵冬道:“落昏山?”
客景初道:“对,若欢山。”
尚灵冬以指蘸酒,在石桌上写下“落昏山”三个字:“你说的是这个地方吗?”
“不是,”客景初也以指蘸酒,在石桌上写下“若欢山”三个字,“我说的是这个地方。”
尚灵冬在两个地名上分别点了点:“你想去的是若欢山,但你实际去的是落昏山,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吧?”
客景初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没见到妖,却见到了你。”
尚灵冬挑眉:“早知道你是为除我而去的,当初就不救你了。对了,你当时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客景初摊手:“大概是我得罪过的人太多。”
“哦……”尚灵冬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不是总能遇上我这种大善人的。”
客景初含笑看她:“离开这里之后,你打算去哪?”
尚灵冬道:“往西走,去找一个叫旷神的地方……或者人。”
客景初惊讶:“巧了,我也正要去找旷神岛。”
“旷神岛?原来旷神是一个岛的名字。”尚灵冬道,“你为什么要去找旷神岛?”
“我想查明十年前一桩旧案,寻一个答案,让自己心安。”客景初问尚灵冬,“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找旷神岛?”
尚灵冬从衣袋里掏出黄布,放在桌上:“有人故意把这块黄布放到我身边,我觉得这上面的内容有些奇怪,你自己看吧。”
客景初拿起黄布,看了一遍:“布上写的内容,的确与旷神岛有关,而且印上这两个名字,我恰巧都听说过。”
尚灵冬托起腮:“看来你对旷神岛的事很了解,可以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吗?”
客景初摆弄桌上的空酒杯:“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印上的这两个名字,他们是一对夫妻。”
尚灵冬道:“这个我猜到了。”
客景初道:“其中向清追,是曾经的旷神岛岛主,也是我父亲的结拜兄弟。向岛主和他的妻子一直生活在旷神岛上,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
尚灵冬见他停下来,追问道:“是什么变故?”
客景初沉默半晌,才道:“十年前的一天,旷神岛被一伙外人闯入。那伙人先是派一个岛主夫妇的熟人给他们下毒,然后趁他夫妻二人身中剧毒之时,在岛上大开杀戒。”
尚灵冬深深吸了口气:“那天旷神岛上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客景初沉声道:“向岛主一家,连同岛上百姓四百余人,无一生还。”
听到这里,尚灵冬猛地闭上眼,两手狠狠按住太阳穴。
客景初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尚灵冬缓了一阵,摇头道:“没事,酒喝得太猛,有点头疼。”
客景初道:“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们不要再提了,说点别的吧。”
尚灵冬睁开眼,语气坚定:“接着讲。”
客景初犹豫一下,道:“关于那次变故的原因,流传着多种说法,但都已无法验证。因为在那之后,旷神岛就神奇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尚灵冬讶然道:“那么大个岛,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客景初道:“有人说它沉入了海底,有人说它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总之,人们再也找不到关于旷神岛的任何蛛丝马迹。”
“打扰一下,”君执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我刚好路过,听到‘旷神岛’三个字。所以,你们是要去旷神岛吗?”
尚灵冬诧异:“你也听说过旷神岛?”
君执坐到客景初旁边:“我曾经见到过一只妖,她说她的心上人来自于旷神岛,还说她手里有一张去旷神岛的地图。”
尚灵冬道:“真的吗?她在哪?”
君执道:“她叫邢旧,是一只孔雀精,住在若欢山。”
尚灵冬、客景初齐声道:“若欢山!”
君执不解:“若欢山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吗?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
尚灵冬道:“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太巧了。”
君执道:“如果你们想去若欢山找邢旧,管她要去旷神岛的地图,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客景初道:“你不是要去寻找花赋的转世吗?”
君执道:“我自然要去找我妻子,但你们是我们的恩人,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尚灵冬、客景初齐声道:“言重了,言重了……”
君执道:“所以,我先带你们去若欢山,等你们拿到去旷神岛的地图,我再去找我妻子也不迟。”
尚灵冬问:“若欢山离这里远吗?”
君执想了想:“不是特别远,但也不算近,乘车的话,大概要一个月路程。”
尚灵冬笑道:“那就好办了,你尽管去忙你的事,给我们画一张去若欢山的地图就行。”
君执心中急于寻找花赋转世,一刻也不愿多等,听尚灵冬如此说,点头道:“也好。”
“只是……”他微微皱眉,“邢旧长年在外游走,不知你们到了若欢山,能不能见到她。”
尚灵冬道:“只要试试,就有希望,若碰巧她不在,我们再想其它办法。”
君执道:“好,我现在就把地图画给你们。”
他一挥衣袖,桌上现出纸笔,他执笔在纸上一番写写画画,将地图递给客景初。
客景初看到地图,愣了一下:“从这里去若欢山,必须要经过忠义城吗?”
君执道:“没错,如果不在忠义城落脚,物资和体力都成问题。”
客景初低声道:“好吧。”
“你们几个喝酒,怎么也不叫我?”白应笑从屋里走出来,径直走到石桌旁,用空杯给自己倒了杯酒喝。
客景初看着他:“白大侠,离开盘陀村后,你打算去哪?”
白应笑叹了口气:“家我是肯定不会回去的,那里太无趣了。本指望让享遇仙带我去找笑人间阁主,可如今……唉……”
客景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要找笑人间阁主?”
白应笑道:“因为我想加入笑人间。”
客景初又问:“你为什么想加入笑人间?”
白应笑噌地一下站起来:“因为我想像传闻中的大侠一样,在最好的年纪,做最有意义的事,被人认可,被人赞美,英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
激动过后,他又颓然坐下:“我可不想像我身边那些富家子弟一样,整日花天酒地,活得了无生趣。”
客景初笑道:“你运气不错,恰巧我也认识笑人间阁主,而且……我跟他很熟。”
白应笑两眼放光:“真的吗?客大哥!那你能帮我找到他,让他同意我加入笑人间吗?”
客景初笑道:“找到他是不成问题,至于你能不能加入笑人间,还要看你自己的表现。”
“我一定好好努力!”白应笑跳起来,“客大哥,从今以后我就赖上你了,咱们说好,不找到笑人间阁主,你可不许甩掉我。”
夜已深了,几人又闲聊几句,约好明天出发时间后,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天一亮,君执和众人告别,独自踏上寻找花赋的旅途。
南泠将尚灵冬等人送到村口。
尚灵冬站在她对面:“我们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南泠依依不舍:“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尚灵冬拍拍她的肩膀:“当然能,将来我若路过此地,一定会去看你。”
南泠点点头:“一言为定,下次你来,我用最好吃的糕点招待你。”
尚灵冬笑道:“一言为定。”
望辰从远处牵来一辆马车:“这是村里最大的马车,找不到更大的了。”
客景初掀开帘子往里看:“还可以,坐四五个人不成问题。大家将就一下,等到了忠义城,就能换大马车了。”
“等一下,我有个小小的疑问。”白应笑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马车,“你们修行之人不都是御剑飞行吗?我本来还想让你们带我飞一把,怎么你们也坐马车啊?”
尚灵冬道:“御剑飞行又不是腾云驾雾,很费灵力的好吗?如果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谁会有马车不坐,踩着把剑在天上飞来飞去?”
客景初附和:“而且,坐马车还可以观赏路边风景,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白应笑被说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钻进车里。
见尚灵冬、白应笑都已上车,望辰低声问客景初:“你真决定要回忠义城了吗?”
“决定了,”客景初道,“该面对的问题还是要面对,总在外面躲着也不是办法。”
山间土路上,望辰扬起马鞭。
马车满载一车人,缓缓驶出盘陀村,驶向忠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