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季诗意 第14章 火车偶遇

医院的灯光亦如那平静而不湍急的溪流，隐藏着上百成千碎石硬块，顽强照射着，空气中从始而终飘着一股消毒水味。

谢亭归这时也过来了，一身白色制服难掩气质温柔干净与面容的帅气。他面色沉沉:“宋槿瀚，原来你还是个有心的人，从前得不到又总爱抢。”

宋槿瀚已止住了泪，眼圈微红，不甘示弱地回击:“谢医生就喜欢制造假象，好让自己能更受欢迎。我不像你，凡事总要争第一。”

沈菲月看向谢亭归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张口便帮衬他:“谢医生够上进啊，不像你，整日郁郁寡欢。”

她连余光都不曾给过宋槿瀚。

她好偏心，他也爱而不得。

宋槿瀚神情黯淡，说的最后半句却让谢亭归猛地抬头:“沈菲月，我今天就好好说说保送的事，恰巧你最近也跟我提过一遍。”

沈菲月顿时有些尴尬，宋槿瀚倒对此很是受用。

她想迅速敷衍过去:“谢亭归，你不要感到有压力，我是偶然说起的，当时……是他先问的。”

她倒喜欢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只是旁边的两个男人各有所思。

“沈菲月，你真的知道全貌吗？你是面对问题时而会以偏概全，而他就一直是浊者自浊、偏又喜好隔岸观火。”

宋槿瀚这样的正面回复引起沈菲月的好奇了。

她蹙着眉:“你直接说要点。”

宋槿瀚面无表情陈述着事实:“虽然保送名额当时班上只有一个，但我和谢亭归并没有恶意竞争。有关这个的流言，只是说明我和谢亭归有过其它的联系。名额最后是一个黑马女同学拿到了。”

沈菲月句句映出偏心:“周珂也配？后期是谢亭归自己主动退出的，否则她不可能取代谢亭归进顶尖学府。宋槿瀚，是你狗仗人势，和周珂暗地里已经打通好了，她也说过除了你，其他人都是陪跑的。而你后来通过国际竞赛也成功保送了，那你何必当初也要插一脚，还把谢亭归的名誉搞垮。宋槿瀚，你真能问心无愧吗？”

问心无愧？这样对特定的人没有信任的她，是个一般肯追她的男人到最后会变得声嘶力竭，可宋槿瀚心中却还是有着溢出的喜欢。

他像在犯贱，也真要像疯狗一样只沉迷她。

他有感情洁癖。

他也并不是得不到就觉得她会是最好的归宿，而是她的优点太多，让他保持热忱。

宋槿瀚在考上理想名校后，不作迟疑地选择违逆家长期望，转了助产专业。

像他那样对什么都肯下功夫的、头脑聪明的人，哪怕是处于再漆黑的专业领域，都能凿出令人欣喜的大道光亮来。

宋槿瀚随意扯着唇角，即使这样的刻意作对，他的模样也是顶好到让人生不起来气：“谢亭归，你也是这样认为吗？其实我还挺懂你的，性子自私又虚伪。”

他好看的唇血色较少，又妖冶至极，让人想去抱着他好仔细抿一抿。

沈菲月反而有点懵:他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她一想到高中跟人谈起的关于宋槿瀚的历史，就自动选择屏蔽、跳过，也没刻意记住一些。

谢亭归作风一向有礼而温和，跟他相处的人都轻易能对他心生好感。

他此刻眼底却烙上了执念，叹道:“我最后考了国外的一所名校，但要说起去最心爱的大学，是我本来能握住的一个机会，最终却不可逆转地流失于指缝。也是我自己不察，从而有了深浅不一的遗憾。”

当时有关宋槿瀚和周珂使出鬼操作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所有人都认为是他们锋芒太盛。

而让属于大家的男神谢亭归名声扫地。他站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周珂领了的荣耀，本来是谢亭归的。这事情的诡谲发展让大家都感觉不对味。

宋槿瀚黑漆漆的眸内还保留着对破茧成蝶、鲤跃龙门等惊艳光辉的尊重。

待他蓦然回首时，依然是从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傲娇闪光少年。

他的声线低沉好听，像是磨砂般的愉悦感：“不得不信，公平公开的真相与结局就是很残忍。周珂说的话很离谱，但抛开她的人品，她确实进步飞快，最后一举高中。我和她都请过德高望重的名师。这条艰辛刻苦、蜿蜒崎岖的路并不好走，除非走着的人能坚持相信自己最终一定能看到光明与希望。”

沈菲月百感交集，看着谢亭归沉默不语，心中的石头沉沉：“看来是信息差导致的。”

接着她长舒一口气:“做人比成绩重要，周珂要是不打算调整自己，到哪儿都不能混得好。”

宋槿瀚静静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她本性难移，不过就是个过客。”

沈菲月心里带着久违的赞同，嘴上也坦荡:“我也不事儿妈，她怎样都与我无关。人与事，本就如此。”

沈菲月总以为他学的毫不费力，但是当他这样说完，感慨人们本质大差不差，都是殊途同归。

比如，宋槿瀚以前上课老师不管问哪类知识点，他都能对答如流。

而她，上课喜欢打瞌睡，知识左耳进右耳出。

沈菲月定定看着坐在不远处经常看历史小说的宋槿瀚，他真是实现了全方面发展呢。

“宋槿瀚，你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教下我。”

她坐到他面前，用手支着头，让宋槿瀚感觉书中描述的元气少女，就是她这样，正缓缓从中走出，带有天仙绝美的气质。

当时让女生们喜欢追捧的男生，就数宋槿瀚两极分化最严重。

反而沈菲月开始便保持着中立。她那时还觉得宋槿瀚为人处事能和谢亭归平分秋色。

宋槿瀚眼里盛着细碎爆闪的光芒，如同太阳的艳，月亮的清。他心里似乎真的斟酌了：“总体上说，预习和复习，都要认真完成。”

沈菲月的杏眼里犹如一方锦鲤池塘般清澈见底，见者欢喜。

她高高扎着的马尾显得她活泼可爱，却瞬间开始垂头丧气了：“可我都看不懂书本及例题啊。傻傻的，让和我过同一座独木桥的千军万马，很安心。”

“沈同学不要妄自菲薄，”宋槿瀚下意识拿过她手里的笔，在书本笔记上圈圈画画，语气不像平常那般疏冷:“我可以给你讲几遍，你仔细听，把基础先打牢。”

“哇哦，沈同学？讲几遍……”来找宋槿瀚玩的隔壁班尖子生意外听到他们的低声交谈，当着全班摘出这个词，便带领着人遐想许久。

而宋槿瀚下一秒还算平静扫过去的冰冷眼神，让接收到的他们顿时齐齐噤声，然后面面相觑。

沈菲月巧笑嫣然:“好，谢谢你。”

……宋槿瀚这时跟她关系还过得去，就是之后，他开始作，让她纳闷又讨厌。

也是她太想保护谢亭归，反而落入随波逐流的圈套。

“可你不还咬着我不放？沈小孩。”宋槿瀚这一瞬想要纵容她的随心所欲。

沈菲月则冷冷开口:“不许这么叫我。”

宋槿瀚漠然总结:“其实是谢亭归的状态不好，跟所有人都无关。”

“宋槿瀚，我有时还挺羡慕你，你遇事看得清，也明白自己想要的。”谢亭归目光有意无意在沈菲月身上游移，接着自嘲笑道:“果然，我输得很彻底。”

最后谁会错过谁，也说不准。

沈菲月急忙鼓励:“加油呀，谢医生很棒的。”

后来宋槿瀚就很忙，除了一起参与处理小姑的后事，几乎就像是住在了医院里。

不知他是想麻痹自己还是怎样，整个人已距变为工作狂不远了。

沈菲月请了几天假，准备坐上火车去看姐姐。

钱皓拉着沈绘荷在她来时就已经把婚宴办完了，并没有邀请很多人，来的都是双方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几个长辈。

她就知道会这样。

钱皓精神抖擞后，公司个人业绩不错。他对姐姐也还行，随着事业心的扩大，起码两人争吵次数下降了。

有时候爱情是水到渠成，婚姻也需要你情我愿，他们新婚燕尔，也有对于未来的打算。

“颜值爆表啊。”

“快看，帅哥。”

……沈菲月上了火车，见到有几个女生在惊喜、娇羞地偷看她身后的人。

沈菲月倒没侧过头跟着看，但也能感觉到后面的一股沉闷的压迫力与无端侵占性。她默默坐到正确的位置上。

后面的男人随即在她身旁落座，沈菲月定睛一看，顿时心中烦闷无比:“宋槿瀚，你怎么在这儿？老是阴魂不散的。”

已是冬月，也是沈菲月最爱的季节。

宋槿瀚穿着黑白格子翻领外套，身姿如玉如松，可雕可琢、可栽可长，隐隐透出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未抬眼，而是把手中黑色的包放在怀前，清隽的眉如云如画，宛若绵延十里锦绣。

他的眼睫浓密而幽长，唇角带着几不可察的弧度：“我是去荣山市，为了把我小姑的骨灰送回她的故乡。”

“明白了，节哀。萱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沈菲月思索了一会儿，又悠悠询问:“你的位置真在这儿吗？”

宋槿瀚面不改色的说着谎:“原本坐这儿的人带着小孩，不方便，跟我换了一下。”

他的这个位置暂时没人。

在这个时间段，跑去大城市的人少了，都想回老家过节。

沈菲月略微颔首，在自己座位上找了个合适的躺姿，闭上眼睛。

一会儿，宋槿瀚见四周坐着的人开始拿出手机偷拍他，抿了抿唇:“你们不要拍我，我就是个普通人。”

沈菲月对面的一个年轻小姐姐夸道:“难得一见的帅哥呀，还好谦虚。”

不过经过宋槿瀚这一说，确实没人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