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季诗意 第13章 往事随风

宋帆也来了，或者说，他早就来了，只是站在楼下不敢上来。

宋帆也流着泪，脑子里慢慢在接受宋靖萱离去的事实。

宋槿瀚哭得让人心里迅速生怜，他眼尾泛着艳红，鸦羽般的长睫像精灵的翅膀一样颤动、扑闪着，断断续续说:“从此，宋家于我，再也没有牵绊。”

沈菲月才发觉他经历了很多，那远远不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孤傲，而是活生生的绝望。

她回忆的帷幕又悄然被拉开了。

还记得高中的宋槿瀚同学，总是面色阴沉又冰冷。

但是人也都架不住他着蓝白校服的风雅好看、丰神俊朗。

仲夏夜的一个晚自习，教室里的风扇在孜孜不倦地机械摆动着自己的手臂。一些窗外的高大绿植，比如香樟、木槿、玉兰树，叶子在迎风漫舞着。

黑褐色枝桠上挂满了无数少年少女的心事，有好有坏，都闪烁着独一份的自然美丽荧光。

“宋槿瀚，今晚值日你怎么没来、你晃哪儿去了？让我一个人倒垃圾，那么大那么脏的桶，你好意思？”沈菲月依旧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大喇喇撕拽了一张草稿纸，烦躁撇嘴，飞速在上面写就一则灵魂质问。

她作为一个女生，当然愿意让自己整天香香美美的，偏偏就因这样不算过分的要求，步步被推进了黑色深深旋涡里。

由于宋槿瀚这个臭学霸率先引起的鄙夷对待，跟沈菲月一组的同学也跟着遇事都不帮她。

他们都嘲笑她成绩差，是爬不起来的烂泥。

宋槿瀚正在做试卷的手一顿，沈菲月几乎是把纸条团成了球瞬间冲他砸了过来。

这大动作引起了不少同学的注视，有些在猜沈菲月这个学渣又要作什么妖。

宋槿瀚不做理会，但是翻过去的、放反了的卷子出卖了他。

沈菲月坚持又连环甩给他不少纸球，除了第一个是正常的，后面的几乎都是她的破口大骂，跃然于上。

宋槿瀚只拆了三个，也没剩多少耐心，伸出长腿将座位边的大小不一的纸球一一踩扁。

同时，他迎着她那要把他“大卸八块，碎尸万段”的阴毒目光，嚣张一笑。

沈菲月没想到他会猖狂起来，怒火升腾，将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突然拿起，接着狠狠摔在桌面上。

这不小的动静，让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

“我去帮老师改作业了，你当我那会儿闲着吗？”宋槿瀚知道她已在边缘爆发，也冷着脸，一下子站起来。

沈菲月背着他坐在那儿，大声冷嗤道:“什么时候改不行？宋槿瀚，你就是故意的！真是个懒人，无可救药。”

她的数落就像一颗颗未经打磨的晶莹钻石，与同样坚硬冰冷的桌子盲目地纠缠在一起，进而划出道道刺耳声响，看起来还是难舍难分，消磨掉了他人须臾一瞬的好感。

最后这感觉就如同腐烂了，还是超出一般倔强地粘连在勤奋跳动心脏上，忽然就让人进退两难。

半晌，宋槿瀚回复一句句曝出炸裂信息，让人觉得她既是一个丑小鸭，又是一个癞蛤蟆。

他的讥讽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醋味:“你犯得着在谢亭归转学后整天迁怒他人吗？比起打扫卫生，你还是绞尽脑汁多学点吧。”

宋槿瀚的同桌，周珂，她也跟着附和:“哈哈哈就是，沈菲月你才懒好吧。老师给你讲一遍，同学又给你讲一遍，还不能主动一点搞懂题目，真笨。”

沈菲月的手攥紧桌面一侧，马上瞪过去:“周珂，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的存在感，经过这次累积的情绪终于爆发，瞬间成了全班最“扎眼”的人。

每次班级值日都是这样，她忍不住当然要反抗了。

宋槿瀚这个组长安排的东西真让人恼火，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眼睛没长好……

周珂接下来的说话刻薄到极点，沈菲月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只觉得“嗡”了一片，闪身到她面前，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周珂感觉火辣辣的，又很委屈，悄悄递给宋槿瀚一个柔弱无助的眼神，然后哭着说:“沈菲月你话不占理就打人啊？”

反而是离沈菲月最近的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感知到了，起身推了她一把:“沈菲月，你欺负周珂干什么！”

将要倒下的沈菲月认栽了，不料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宋槿瀚稳稳拉住，但是他又无趣地很快放开她，长腿一迈离开教室，只撂下情绪不明的一句:“呵，一出好戏。”

周珂双眼怔怔地看着宋槿瀚的背影，觉得他之前对自己的温和都是装的，笑话而已。

他刚刚回递她的眼神是厌倦至极，只消一眼，周珂便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但她不过是学习技能加了满点，勉强有了点跟他交谈的资格。

隔了一天，沈菲月一进教室，就见到宋槿瀚脸上挂着彩。

沈菲月幸灾乐祸:“宋槿瀚，你被人打了？哈哈，活该。”

“闭嘴，你真吵。”宋槿瀚开始随手翻着书，立起来的书本很快遮住了他的表情。

但是通过这遥遥一句的清冷狂拽语气，她就知道他还没吃到足够的教训。

后来沈菲月施施然在宋槿瀚前面落座，匆匆开始补起作业。

宋槿瀚扫过她单薄美丽的背影一眼，他没想到:同组的同学不仅都不帮她倒垃圾，背地竟还嘲笑她倒完垃圾后身上臭臭的。

而周珂也没打算忍气吞声，要请人要把之前的一掌之辱加倍奉还。

这消息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于是放学后，他在沈菲月回家的那条路上反过来惩罚了猖狂的那几个混混。

周珂面色几变，惊呼几句，便暴露了和先动手的宋槿瀚关系如何。

一旁的混混们搞不明白，当宋槿瀚是抽风了，为了脸面也有还击。

……有些重话，宋槿瀚愿意自己一个人受着。不管是在住所里还是在学校中。

“我就要说，你回回的特意针对真的很垃圾，我这次翻桌子就算了，保不准以后也会对你进行人身攻击。”沈菲月一赶完作业就迫不及待去泼他凉水。

她见他不为所动，轻轻笑起，眉眼清佳，说出的话极易刺人耳:“我不会弄懂你有什么小心思，因为我本就厌恶探索你。如果这样恶意欺负我让你达到了目的，那我必然持续跟你对立，一辈子都会记住你。当然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在我脑子里就是拼命所埋汰的。”

“记我一辈子？你用不着，到时候毕业我们只会分道扬镳。”好久，宋槿瀚才换了个坐姿，改成支着头，幽幽寂静看着她嫣红饱满的嫩唇一张一合，心中一片狂风暴雨。

似乎他的视野里要被她形状甜美的唇占据了，他有点……想亲她。

也想堵住一切她真意掺着假意的狠话。

他痛并快乐着。

沈菲月见他望着自己失神，再打击一句就嫌弃离开:“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远离你。”

还有泳池派对那一次，宋槿瀚更是过分。

当时她正穿着喜欢的泳衣跟举办派对的好朋友聊天，喝着葡萄味的冰汽水，却被他和他身后跟着的一帮人打断。

“喜欢这样吗？”宋槿瀚并没有穿泳装，因为他很胖，但是他默许了身旁的女生上前把她推进泳池里。

沈菲月迎难而上继续在泳池里泡着，刚炸出巨大浪花的少女纤细雪白的身体吸引了很多人看。

其中一些男生上下打量着她，**裸的眼神很是黏腻恶心。

推她入水的白瘦女生笑得恣意:“沈菲月你的衣服，可真丑。”

宋槿瀚懒散道:“是个土包子。”

他们还对她评上了？真过分。

刚刚跟沈菲月聊天的闺蜜想下去把她拉上来，笑着说:“宋槿瀚，我知道你是喜欢我们家菲月，才这样捉弄她。”

“哪只眼看出来的？”宋槿瀚薄凉吐出一句，后面的人直接上去拦住了沈菲月闺蜜。

他的眼神肃杀气满满，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

沈菲月闺蜜没有对峙多久，就摇头走开:“宋槿瀚你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沈菲月游到另一个岸边，就要上去，却被那边的人按住、拦住。

她脸色微微涨红：“作威作福的宋槿瀚，你个没礼貌的坏家伙！”

宋槿瀚眼神阴鸷，今日对她似乎格外嫌恶:“再骂，你就别想爬上来。”

沈菲月一脸无语:“神经。这里是你家开的？这么为所欲为。”

没想到沈菲月话音刚落，就引起一阵哄笑。

她环顾四周人的神色各异，心下明白了一点。

这是他的地盘……她又上了当。

“把浴巾裹上，你身材难看。”在宋槿瀚的示意下，沈菲月才上了岸。

他远远遥望她的目光似乎含着万般山水兼程中的朦胧，又似什么东西荡漾开来，点缀的雾气升腾:“以后别自己犯贱来参加这种场合，没人欢迎你。”

他亲自来排挤她，在别人眼里兴许就是还算给她面子。

沈菲月心里暗笑，对他勾了勾手指:“宋槿瀚，离我近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宋槿瀚往前走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但是已经晚了。

他转瞬被她带到了泳池里，被水淹没时，看到她眼里是一片的兴味盎然。

可以说当她想玩弄他时，他会放水。

他慨叹：她真的好漂亮啊，可惜他配不上。

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完全没入水中的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东西。

宋槿瀚阴郁地想着，最后被跟班拉着上岸。

沈菲月已经走了，他连背影也没见着。

他很少在人面前狂刷存在感，因为是她，无妨，原则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