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蛾 第8章 7 发觉

赵其本是等着何温英兴师问罪还是冷嘲热讽都好，她已经在心理想好了解释的措辞。

可回家的这一小段路都无言，赵其不由得紧张起来。

直到进户门咔嚓一声关上，静谧的空间被不冷不热的一声嗤笑打破。

赵其茫然，望向何温英，后者正以复杂地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一种重新推翻之前的印象的审视。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何温英一点也没有因为赵其坐一个男生的车回家而恼怒，明明想象了好几种回家会面对的惨烈场面，可她此时平静的让赵其更加害怕。

何温英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中的菜放进冰箱，拿进厨房，一边道：“我还以为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呢，没想到你还有点头脑，知道往上搭点关系沾点好处。”

说着，她又是抬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赵其。

那眼神，不言而喻。

她见是见到了，只是也没发觉女儿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魅力。

那眼神就像在说问：你是使了什么法子做到的？

何温英用不着说出来，赵其已经领略得很彻底。

“就那女的开的车，我跟你爸再干一辈子都买不起。”

“你也真是倒霉，没投好胎。我们三个倒霉鬼就互相耗着。”

“你有本事是好事，好好攀着别弄垮了，能捞点是点，又不吃亏，对吧？”

一侧的书包带滑下来，松垮地耷拉在手弯处，书包全部的重量压在一侧肩膀上。小豆豆还在身下摇着尾巴不停转圈，发出渴望抱抱的哼唧声。

赵其目光涣散，眼神空洞，僵直地站在原地，面向厨房，看着妈妈。

末了，她缓缓走向自己房间。

*

体育课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他们班本来和许欣柔班是一节体育课的，这在刚开学时本是值得开心的事，学校为了让学生们学习之余好好放松，定了体育课期间不允许回教室的规定，但是有了许欣柔，即便自由活动了她也不再孤单。

可倒是太小太幼稚，赵其总以为有了羁绊就是永远，也没过几节课，许欣柔身旁总是有别人，她们也会像她以前那样拉着许欣柔的手，与赵其相处时的欢笑同样也会出现在没有她的空间里。

即便许欣柔叫了赵其几次，赵其的处境不过是插不上话的碍眼的局外人。

尤其是那群优等生投来的好奇的，不屑的视线。

于是日后她缩在角落里，向操场的某处投去羡慕，怀念亦或悲凉的目光。

偶然高馨来了兴致会佯装友好的拉赵其一起跟她的小团伙一起玩，内容无非是凑在一起看帅哥，或者是铺天盖地的八卦，对某人夹枪带棒的评头论足。

无聊透顶。

没等体育老师的“注意安全”的尾音落下，队伍里便发出各种兴奋叫声四散开。而每次都抱着球第一个往篮球场冲的李尹凯，今天却慢悠悠地往场地挪动。

他目光炯炯，浓眉拧在一起，双拳在两侧虚握着，紧盯着已经在场地脱外套的易安。

高馨早已经在离易安最近的草坪处坐好，顺便用自己的饭卡让身边的人买了饮料给场地的男生们。

见大家都在等慢悠悠的李尹凯开场，高馨不耐烦地啧声，转头皱眉瞪着他：“李尹凯！你今天痛经啊！”

周围起了一阵嘲笑声。

李尹凯撇撇嘴，望向女神的眼神充满委屈，他走到场地面前，站在离易安不到半米的地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李尹凯抬手指向穿了灰色卫衣的易安。

“易安，为了高馨，为了男人的尊严，我要向你挑战！”

他的音量像生怕操场的人会听不见，也果不其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在不远处台阶上的赵其闻声望向这边。

易安面不改色，一手拿着球，一手抄着兜，灰色卫衣素净不花哨，少年感很足，而阳光又将他的脸照的很白。

对面的李尹凯身穿黑外套，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虽没易安精致但也算颜值上等。

这两个人在操场上为了高馨对峙，让许多人闻着味儿就来了。

高馨此时眸中难掩兴奋，从地上站起来，娇嗔道：“搞什么嘛，好好打你们的球，别闹事呀。”

这话听得赵其胃部抽动。

易安烦躁地呼出口气，懒得看高馨一眼，根本不想接这个茬，他只盯着李尹凯，不耐烦道：“你到底打不打？”

李尹凯脸上没有怒气，反而眼神微妙，欲言又止的让人莫名其妙，他向前一步缩进与易安的距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那天看见你和赵其上车了。”

话毕，他用试探又不不确认的眼神望着略有意外的易安。

李尹凯恰巧那天请假回家，在门口就看到赵其和易安，想着班里就他俩走读，同时出现没什么奇怪，谁曾想下一秒两个人上了同一辆车走了。

这本没什么值得多想的，但易安平时在班里与异性甚少交流，连高馨死缠烂打成那样他都没做出什么回应，如今竟和这个不起眼的赵其走得这么近。

不过毕竟只是坐同一辆车而已，没什么有说服力的事实，他也还是不敢确定易安对高馨到底有没有意思。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易安只愣了一下，随后无所谓地朝李尹凯笑了一声，将球扔到他手上，“你想挑战是吧，来，咱俩单独打。”

李尹凯没想到易安还真接受他的挑战，原本满满的信心突然被打消一半，他觉得如果易安完全对高馨没意思，那就应该不会理会自己。

毕竟他知道自己球技是比不上易安的，如果对方动真格的，他必输。

也就意味着他要当着所有人包括高馨的面宣布自己放弃追求。

坏了，弄巧成拙了。

李尹凯攥紧拳头，手头捏了一把汗。

算了，管他那么多，拼一把，干！

他脱了外套扔在草坪上，气势汹汹跑向场内，简单热了个身，转而对上易安的目光。

后者是淡淡的笑意。

所谓的挑战正式开始，本准备全力以赴的李尹凯这次终于彻底领略到易安真正的实力。在球已经被带走还没反应过来时，他才意识到，平时这家伙都是收着力的，一点都没在他们面前露真把式。

李尹凯奋力追过去，易安已经投篮。

正当众人以为易安要率先拿下这一分的时候，球重重砸向篮板，从篮筐边缘擦过落向地面。

周围观众唉声惋惜，但在旁边的李尹凯看出来，易安是故意的。

赵其悄悄靠近场地，视线紧追随着场上那道灰色身影，手在身体两侧不自觉虚握成拳。

在球未进时她莫名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赵其心里又隐隐不安。

场面慢慢进入白热化，易安进攻和防守的时机都把握的十分准确，可以说整场的节奏都是由他来掌控的。

可观众也能看出来，每一次得到投篮机会时，易安都会故意投偏，不拿这一分。或者按照他的速度本可以躲过李尹凯拦截，他却故意停顿一下给了对方空隙。

导致好几个回合两人还是都一分没得，围观的人绷紧神经大半天，每次都在关键时候急得直跺脚，心情跟过山车一样直上直下。

李尹凯被当了猴溜，大喘着气，有些气恼问道：“你小子什么意思啊，玩我呢？”

易安从容运球，气息依旧很稳，“嗯，才看出来？”

李尹凯听完脸色难看极了，当下更猛烈发起攻势，即便已经有点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

哪知易安一点也没防备，让对方没费半点力拿下了球，三步上篮，拿下了一分。

李尹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尽管赢了，但简直别提有多憋屈。

易安站在原地，看似无奈的耸耸肩膀，做出输了比赛很可惜的表情。

人群边缘那个瘦小的身影默默离开，双手背在身后，走得轻快活泼，刚才的一幕幕看在眼里，心情大好。

而另一头的高馨则不然，平时笑意盈盈的她难得脸色铁青，她当然也看出了易安是故意输掉比赛，故意放弃一次次的机会。就相当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这次机会，但他易安不要，不想要，对她高馨一点兴趣都没有。

拒绝就算了，还拒绝得这么狠，还要把她高馨的脸皮扯下来踩得稀碎。

脾气暴的董怡看着朋友面子受辱，率先冲着场地内的易安喊骂：“装什么逼，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

然而这话不但没有找回一点颜面，反而让这份难堪更加无处可藏。易安面上云淡风轻，头都没抬一下，跟没听见一样到边上拿瓶水喝。

高馨恼羞成怒，转身离开这个充满耻辱的地方。

李尹凯灰溜溜坐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然而腿还是被易安溜得发软，他站起来走向易安，又是试探性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高馨吗？”

易安闻言蹙眉，瞥了李尹凯一眼：“刚才还没给你溜明白吗？”

“那你和赵其怎么回事？”

见易安没理会，李尹凯疲惫尽消，一脸八卦模样，直接开门见山问：“你俩儿有事儿啊？”

看对方挑着眉眯着眼，一副“放心我都明白”的兴奋样子靠近，易安紧皱眉，毫不客气地掐着李尹凯的脸摁远了些。

“少打听，把嘴管紧了。不然我心情不好，再怎么溜你，会不会弄哭你，都不一定。”

确定自己没有情敌，李尹凯高兴还来不及，连忙捣蒜一样点头，笑眯眯道：“明白明白，我的嘴比死人嘴都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