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渡 第5章 窥丝

悄无声息回到房间，二人心照不宣的选择留下静观其变。

客栈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小二，上酒！”

“小二，怎么回事？我的青椒炒肉怎么还没上？”

“掌柜！结账！”

各类呦呼声响着，陈英内心踌躇被纪望拽着衣角下了楼。

刹那间，空气寂静，数道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少侠！昨夜多谢你的相救。”不知谁开口说了句。陈英脑子白了一瞬。

“是啊。”其他人附和着。“若不是你，我们可能早就去见阎王了！”

众人拥住二人，一位大汉举起酒杯，向纪望敬酒，“恩人，俺敬你一杯。俺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为你当牛做马也义不容辞！”

“？”陈英头顶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察觉身侧好奇的目光，纪望笑着向他眨了眨眼。又撇过头去，接下酒杯，一饮而下。

“恩人，我这条命不值几个钱，但你若是要，大可拿去。”又是一句豪言，引起众人支持。

纪望面露难色，忙说“举手之劳罢了，诸位不必如此。”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论恩人因何出手。都不能将恩情随意了了。我们并非大富人家，无法给予物质回报，但出份力还是行的。还望恩人莫要拒绝。”

……

陈英默默退出人群，陷入了自我怀疑。所以，他们偷偷摸摸回去的意义是？

一个看着温润如玉，下一秒就能去世的病秧子。一个五官硬朗，浑身上下透着初入江湖的青涩。看上去不缺女人喜欢，实则是个脑子不太好使，色令智昏，跟狗一样舔着人家的断袖。他怎么都没想过，这两个人有能耐逃出来。特别是那个看着跟二愣子一样的黄衣小子，逃也就算了，竟然还顺手救了那么多人。掌柜眼神幽怨，直盯陈英、纪望方向。

陈英感受到身后的灼热，见是掌柜，冲他浅浅一笑。因着身上散发的书卷气息，以及脸色的苍白，看上去十分友好无害。“呵呵呵。”掌柜回以尬笑。

陈英只是礼貌表示一下，并不在意掌柜的反应，自顾自的思考起来。

经昨夜的经历，他算是懂了掌柜的那句提醒。这也就说明，掌柜知道驿站内的所有反常。这附近的魔，应是能窥探人的记忆和梦境，进而幻成他所认识的人的模样。不过，因等级低劣，修为低微，无法做到言行与所摄入记忆一致。且只能依靠夜晚阴气来幻形，也因此畏惧阳光。

这对修士来说是不足为重的小伎俩，可对凡人来说，确是要命的险事。若不是纪望设下防护，让那小魔费了些时辰，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是凡间，却有魔栖息害人。这背后必然藏着阴谋……

“啪愣。”拨算盘的声音传来。陈英眉头一锁。

此处受魔侵扰绝不是一两次，这掌柜非魔也非修士，却不受影响，仍生龙活虎，谋生意算账……一个小小的驿站就这般扑朔迷离，他有预感，以后的路不好走了，他想。

“哥哥。”纪望喊道。

“应酬完了？”陈英笑问。

“嗯，哥哥莫取笑我了。”纪望两颊浮红。

死断袖，简直有失风化……掌柜在不远处窥视着，见状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过身去继续算账，眼不见心不烦。顿觉空气新鲜了几分。唉，他想小芳了。

察觉视线消失，两人交换眼神。

“嘶。”掌柜只觉脖颈处被针扎般刺痛。然后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哐当。”后厨传来巨响。陈英向里看了眼，只见三名大汉手拿菜刀把玩着，似笑非笑。脚边十几个杂役被五花大绑，嘴不停呜唔求救。陈英轻挑右眉，求证般向餐桌看去。喧杂声仍起，诸位依旧饮酒行乐，似是未闻此处响动。

“障眼法？”

“什么都瞒不过哥哥的眼。”纪望眸光熠熠，答道。说罢，大马金刀向前，来到掌柜身侧。左手将脸趴在柜台上的男人扶起，右手手掌蒙住掌柜眼睛。白光流露，不一会儿，手掌移开。紧接着一根形似细线的黑气出现。纪望迅速抓住，将其抽离出来。

“这是何物？”陈英好奇。

“窥丝。顾名思义是用来窥察、监视的。”纪望语气上挑，像是极其高兴能为陈英答疑解惑。他捏碎手中窥丝，眼里孕育着风暴。

问题越来越棘手了。不抽丝，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若是背后之人发现异样，他们连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抽丝，今晚那处没收到想要的，也迟早发现不对。他探过了，从入这一片区域开始，只能进不能出。上方屏障以他现在的实力还破不了。路途遥遥却如履薄冰……

值得一喜的便是当下问题已解决。纪望内心苦笑。他轻轻拂袖，欢乐声瞬间停止。桌边的人渐渐消失，只余下符纸飘飘然落在凳上。

“咳咳咳。”纪望激烈咳嗽起来。他手放在胸口，弓住身子，脸上的红润尽相褪去。刹那间变得苍白，模样痛苦。

陈英心中一沉，焦急地扶住虚弱的少年，左手轻拍纪望的背。

“我……我没事的，哥哥。”纪望抬头，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陈英。他嘴唇泛白，却仍勾着嘴角。看上去可怜又破碎。陈英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如针刺般疼痛。“我只是灵力消耗太多，休息一下便好了，哥哥不必担心。”纪望继续说着。

陈英薄唇蠕动，欲说些什么，却终归什么也没说。他神色落寞，犹豫再三抱住了纪望，手还在轻轻地拍着少年的肩，思绪却飘的很远。他真的、真的很讨厌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的自己。

不、不对，不是讨厌，更像是恨。就仿佛之前经历过因自己实力弱而遭遇一次次离别、羞辱之痛一般。

可他只是凡人，他能做什么呢？他只能躲着点。死的慢些就是最好的帮助。但他本就是要死的，他只有一年寿命，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个废物，他的命不值钱……

纪望并不知陈英心中所想，他面色愉悦，将头靠在陈英肩头。紧紧环住陈英的腰。“阿英，我还是怀念那段日子，还是会因你的拥抱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