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的人齐刷刷抬头,楼上有个穿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侍者滚了下来。
并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经典的侧滚下楼,而是直直往下栽倒天灵盖碰上台阶后变为侧滚,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滚过半层楼梯。
顾徘之扔下手里的手提箱往前截人,在还剩两三阶楼梯的位置成功把人拦下。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外籍人士继续做自己的事,好像滚下来的只是一块大石头。但没有人再哈哈大笑,大堂一时间竟然有点安静,韩梅隐约听到那几个英国女人的窃窃私语,有人说那个新学徒自己做不好活该,也有人说那个法国经理好像是新调来的。
有个侍应生想冲过来,被一些年长的拉住了衣角,使了个眼色又不甘愿地站回原位。
偌大的一个大堂,二十来号人,竟然只有顾徘之一个人上前了。
韩梅说不出是气愤还是难过,生活大概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地让人失望,甚至莫名其妙地让人绝望。
韩梅把顾徘之扔在地上的手提箱捡起来,同自己的一起放到柱子边上,也走过去查看那名侍应生的情况。
那人挺年轻,也就是二十左右,同顾徘之差不多的年纪。
他刚刚从楼梯上滚下来,额角破了,脸部也有其他擦伤,糊了一脸血,已然昏迷。身上沾了灰,穿着好端端的制服,看不出还有什么暗伤。最让人担心的是他刚刚天灵盖着地,不知道脖子有没有受伤。
韩梅蹲下来,问顾徘之,“他脖子有没有事?”
顾徘之右手托着他的脖子,“不知道,可能有点错位。”
韩梅对于急救的知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知道心肺复苏的操作,在现下很是束手无策,早知道有今天,以前听红十字会的讲座应该认真点的。
韩梅只能去探了探那侍应生的鼻息,时急时缓,“恐怕要去趟医院了”,顾徘之也认同点头。
韩梅不太清楚民国的医院是怎样,如果在现代,肯定是打急救电话,医院派救护车,用专业的设备固定他的脖子。但民国可能没有,那就得手动固定着,然后找人抬他的身子。
饭店的侍应生看见情况这么严重,也有点坐不下去,边上站着一个老人,望着这边,急得搓手。
顾徘之刚想喊饭店其他人帮忙,韩梅制止了他,“等一下,医院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协和就在附近。”
“那好,我们先”
话还没说完,一只托盘从楼上飞下来,韩梅一个战术后仰,下意识抬手护住脸。
托盘从她手掌擦过,碰得一下撞在前面的柱子上,又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卧槽!
这人神经病?!
他磕了药还是吸了毒?把人踹下来还不够?
韩梅在短短几分钟被刷新世界观。
这里不是现代,不是那么成熟的法治社会,如果这件事没有处理好,这个侍应生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韩梅迅速思考要怎样迅速地把场面制止下来给那位经理一个台阶并把伤员送往医院。
钱!
如果钱不能这个问题,那就多给一点。
她对顾徘之说,“先等一下,我上去找那个经理。”
顾徘之固定着那人的脖子不能动,“你小心一点。”
韩梅只点了个头,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楼上又飞下来一只茶壶。
这次的茶壶只到中途便陨落了,砸在台阶上,碎片四处飞溅,两人同时伸手挡在伤者脸上,自己扭过头去。
不用小心了,韩梅的手掌被一块大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这他娘的!
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破伤风?
那位暴躁的经理终于露面了,中年人,金色的头发用发胶在头顶固定得极整齐,留着两撇小胡子,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
他看见大堂里有顾客显得很惊讶,眼神使向一位管事。
那名管事同样是外国人,讲的是英文,“那两位中国人是今天中午电话预约的,其余是没有预约刚到的。”
经理下来致歉,大段大段的法语句子大意是很抱歉给客人带来不便,但韩梅听得最清楚的是一开始那句bonjour。
韩梅站起来,面对经理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风度,“bonjour(法语:你好)”。
不是她想这样打招呼,而是她只会这句。
韩梅用英文讲了一遍自己和顾徘之被误伤的经过,同时讲了脖子受伤的严重性,稍稍夸大了一点,要求饭店方承担医药费。
双方的脸色不太好看,互相看不爽,大概经理也怕闹出人命,皱着眉答应了,叫来几个服务员把伤员抬去医院,自己走进柜台后的房间里。
韩梅原本想先去医院把医生叫来,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免得又生波折。
有几个年轻的侍应生往前打算把人合力抬到医院去,韩梅问他们有没有硬床板之类的东西,她不能确定伤势,就怕还有骨折之类的伤。
边上的老人等经理进去后就急不可耐凑上前来,伸手就想把人摇醒,韩梅一看不得了,这么下去没到医院半条命没了,“老人家,别激动,你现在动他,可能会伤得更严重。”
老人听得这话又畏畏缩缩把手收回去,靠着伤员小小声叫他的名字,“合生,合生”。
“老人家,请问你是他的?”
“是他爷爷。”
哦,难道一家人都在饭店里工作?
“那个经理,经常这样吗?”
“嘘,小点声”,刚才围过来的人都到后厨那边拿木板去了,其余人也散到一边,这边倒是只有他们四个人。
“不要乱说话,被经理知道了又要生气打人的。”
韩梅压低声音,“他为什么打人?”
“打人嘛,不需要缘由的,看你有一点点错处,就揪着不放了。无事的,姑娘,这次还要谢谢你们,以前也这样,哪能去医院,就在家里躺上一两天就好了。”
躺上一两天?他是铁人吧?不知道身上还有多少暗伤。
“其实说起来啊,也是我老头子不好,我没管好我儿子,我儿子啊,以前染上了赌瘾,欠了好多钱,就做了假账,后来给人发现了,我们家就一直欠着饭店的钱,在这里打工还,我儿子也去了,还不上赌债被人给打死的。”
其实这一章可能写得夸张了,但当年确实有祖孙三代都在饭店里“卖身”的,也受了不少“洋拳洋脚”
花了那么多篇幅写这一章主要是想写洋人与华人之间巨大的不平等性,后面可能出现一些更离谱的场面
另一方面能写写医院,下一章写协和
关于北京的方言还有北方对亲人的称谓,我是真的不清楚,欢迎指正,随时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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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