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确的定义中,北京是没有租界的,但东交民巷一带是个特例。
《辛丑条约》里有一条:“划定北京东交民巷为使馆界,允许各国驻兵保护,不准中国人在界内居住”。
理论上来讲,使馆界的划定的区域应该是,东交民巷,东长安街,正阳门和崇文门往内的街道划出的一块接近长方形的区域。
但实际上,使馆界的划分是很模糊的,多年以来,使馆界的势力也在不断外扩,在外围兴建饭店,洋行等建筑,周围的小环境也不断西化,以至于使馆界内外像两个世界。
人力车到达六国饭店后左拐,进入另一条街道,左边是英使馆,右边是银行,好像还有军营,远方可以看见教堂的塔尖。
快要越过英使馆的时候,韩梅看见英使馆的侧墙上有一些枪弹空,那应该是义和团运动留下的,上面用蓝油漆写上“Last We Forgot(永志不忘)”,这些痕迹后来是看不到的,在1946年的时候北平政府有过一次不彻底的使馆清除整理工作,1959年开始,各国使馆陆续迁往新使馆区,东交民巷作为使馆界的历史终于结束。
某种程度上,东交民巷使馆界是一部浓缩的民国外交史,我们对这个地方的诸多憎恶,最终化为漫长的感慨。
韩梅上近代史课程的时候总会忍不住设想,假入中国当年是强大的,那会怎样?
在守住自己的国土的同时,人心又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底线?
经过了使馆之后是军营和操场,操场上现在还没有士兵在操练。
穿出这一条小巷后就是东长安街,横穿街面右行一小段距离,人力车停下来。
眼前又是一座饭店,闻名于世的北京饭店。
现在的饭店只经历了一次扩建,只有两栋,主楼是一栋五层红砖小楼,旁边是新建的一栋七层法式楼。
后来的北京饭店有经历过数次扩建甚至重建,在韩梅生活的年代也仍然算得上是辉煌的,只是对比起民国的“远东唯一豪华酒店”的美称,或许也是落寞了些。
走进饭店,右边的长长的柜台,所有的服务员都穿着统一制服,中国人外国人皆有。
由于比邻使馆界,无论是北京饭店,还是六国饭店,主要的客源都还是外国人,但六国饭店相对来说会有更浓烈的排华氛围,颇有点声名狼藉,后世更称之为“民国第一交际场”,是以六国饭店流传出的多是一些秘辛事,比如1928年日本女间谍川岛芳子在六国饭店舞厅用娴熟的舞步迷住了张作霖的副官,套出了张作霖回东北的确切时间,关东军得以在皇姑屯炸死这位不合作的东北军大帅,令中国东北彻底沦丧。
而北京饭店拥有同等的地位,名声上却要端庄得多,被人传颂的往往是哪位大人物又下榻在此处,比如孙中山、张学良、萧伯纳、泰戈尔。
顾徘之前往柜台办理,韩梅在一旁等着。
门外走进来几个外国人,有男有女,男人前往柜台,一个中国服务员报以流利的英文,韩梅有点惊讶,双语服务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件稀罕事,她本来还期待着看见服务员手舞足蹈说着“yes”“no”这样的戏码。
几个外国女人同她一样在旁边等着,这时旁边突然迎上来一个外国女人,操着一口熟练的英语把几个女人往一边印,大概是不会中文,韩梅在旁边站半天也不见她上前。
那个女人的热情让人惊叹,先是自我介绍自己叫botton(柏东),又说了一通自己是怎样流落北京,无依无靠,然后又说自己看见北京有很多小摊贩在售卖精致的饰品,这些小玩意中国人见惯了没兴趣,外国人却喜欢的很,苦于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因为自己懂英语就免费帮他们以原价出售,其心之善良,简直闻者落泪。
柏东在饭店大堂的一角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很多小玩意,因为在角落里,韩梅进来时没注意到。
桌子上有些花边地毯,也有附着精致刺绣的小手帕,还有手提包,用清朝蟒袍补褂的前后刺绣片子做成的,有各种飞禽走兽的纹样,还有一些戏服,以及从韩梅看来非常像普通工艺品的玉器。
这些东西国人大概是真没什么兴趣,那几个外国女人却很开心,就开口问她价钱。
韩梅的英语是真的一般,直接听没有办法分出口音,双方同时说话就听出来了,那个柏东应该是个美国女人,站在一起的外国女人则是英国人。
韩梅还饶有兴趣的看柏东是怎样“原价出售”?
原来柏东这里只收美金,中文的数值,换以美元的单位,真是好一个“原价出售”啊!
大概她不招揽国人做生意,不仅仅是不懂中文,也是害怕被拆穿把戏吧。
不过断人钱财无异于杀人父母,韩梅也只是站在一边倚着柱子笑笑。
柜台那边还没办理完,韩梅也是真无聊,就用坡跟鞋的跟一下下叩击着地面,一面四处张望。
“当啷——”
楼上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不过一息之间,韩梅又听到有人用法语大声地咒骂一声,然后又是一声闷响。
好像有人被踹倒在地,扑在地毯上,瓷器也随之叮叮当当滚在地上。
说法语的人犹不解气,继续骂,像是在历数那人的罪状,韩梅的法语只懂一点点,只能听懂简单的对话,后面那一长串又快又急的句子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韩梅一边抬头望着楼上,一边想着要不要上去看看。
巨大的声响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柜台的人有一瞬间都抬了头,但很快又心照不宣继续做自己的事,外国管事脸上平淡,像是习以为常,中国服务员则是流露出一些不忍的表情,但也没去做什么。
围在柏东摊子前的几个外国女人旁若无人地聊天。
“Was another apprentice beaten?(是又有中国学徒被打了吗)”
“I think so.(大概是)”
“My husband said the manager was cruel so it was not surprising that he was beaten.(我丈夫说这个经理很凶的,被打也不奇怪)”
“Poor thing but I think they\'re used to it(真可怜,但我想他们已经习惯了)”
这几个女人一边说着真可怜,一边又哈哈大笑起来。
韩梅听得上火,正巧顾徘之办完手续走过来,脸色同样不大好看。
这位学霸大概也听得**不离十。
顾徘之说,“我上去看看,要不你先留在这。”
韩梅倒没什么怕的,“没关系,一起去看看吧。”
两个人正打算往楼上,又听到一声巨大的闷响,这次可不是人又被踹倒在地上的声音。
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这里可能有一个bug,使馆界的范围应该是不允许通行的,但是一来我想写一些细节,二来我也查到过一些老照片有老百姓在操场边上围观操练,所以还是这样写了
柏东确有其人
英文可能有错,轻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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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