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六十年前去爱你 第4章 吾妻青问

三年前种下的海棠种子已经长成小树，嫩绿的枝叶，鲜活极了。只是离开花结果，还很漫长。

陶诉难得的休息，清晨阳光正好，星星点点洒在海棠的绿叶上，陶诉拿着水壶给园里的植物浇水，章青问捧着糕点一路跟随。

她能看清水雾折射阳光的斑驳，满园的生机，唯独看不清陶诉。他大概是穿着白卦黑裤，大概是笑着的吧。

他笑起来真好看。

章青问记得，最后一次清晰的看见他笑，已经是两年前了。

陶诉一回头，便见她认真的盯着自己，又似乎看见的不是自己。他默不作声的起身，说道：“青问，你看看我脸脏了吗？刚蹭上泥土了。”

章青问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措，努力辨别他的方向，估算着他的位置，她假装认真的看了看后，道：“是有些脏了。”

“哪里？”

“青问，我没有蹭上泥土。”

“你看不清我，对不对？”

陶诉早就发现她的异常，起初以为是她眼睛不好，但好几次想带她去做检查，她都拒绝。后来他慢慢发现，她似乎只是看不清他。

那日她对江裕说的话，敏感的江裕觉得不对劲，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他。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

他很害怕，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她了。她曾说她来自未来，起初只当她在胡言，但直到现在，他开始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你喜欢海棠吗？”

“我是你的妻子。”

“你会是最优秀的建筑学家。”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沉默良久，章青问知道他就在站在她身前，但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直到察觉到他的手牵住自己，冰凉有力。他牵着她，走到湖边长廊。湖里夏荷已开，朵朵漂浮，淡雅又清亮。

“阿诉，荷花开了。”她笑道，“阿诉，我看不清你……我快要走了。”她的声音逐渐哽咽，泪水不受控制的一涌而下。

她抱着陶诉流泪，这么久来她努力营照的假象，刻意忽略的事实在这一刻终于全部袭上心头。她很快就要走了，她舍不得，她害怕。

待她从陶诉怀里起身，陶诉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他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温柔，害怕一碰，她就消失了。没有她的日子该是怎样，没有她的陶诉又会是怎样？

章青问平复好情绪，给陶诉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去参观棠园，看到那张纸条，看到那张老照片。

陶诉细细的听着，“棠园，是怎么样的？”

“这里仍然是湖泊，对面是那颗老树，旁边是你的房间，那里，那里多了一个亭子……还有满园的海棠。”她一点点的描述，但每说一点，就心痛一分。

“青问，未来，是什么样的？”

“未来，未来国家富强，人民安乐。未来的华国建筑走在了世界前沿，未来的阿诉，是著名的建筑学家……未来，很好。”

“青问，你呢，在未来，你过得好吗？”

“在未来，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有亲人有朋友，我很幸福。”

章青问看不见陶诉，也看不见陶诉眼中的悲痛与不舍，绝望与死寂，还有温柔。

“青问，我们还能再见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脆弱的孩子一般，牵扯得章青问四肢百骸都疼。

她努力的笑道：“会的。”

“我是在海棠花开时来到这的。”

“等到棠园满园海棠花开之时，我们就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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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诉推了很多工作，大多时间都陪着章青问。

两人一起做饭，一起逛街，一起把南江每一个角落又重新走了一遍。

1961年春节前夕。

那是一个有着暖阳的早上，那一天，三人约好要去采购年货，贴对联，挂红灯笼……

自那一天起，陶诉再也没看见章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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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夕阳映红整片天空，章青问靠在海棠树下，粉嫩的花朵落了她满身。

她醒来时满脸泪水，心中好像缺了一块。久久的，眼前熟悉的景色才让她拉回自己的神志。她垂眸，手上还拿着那张旧照片。

再次看到这张照片，恍若如梦。

她究竟是做了一场梦，还是真实的发生了那一切。

她踉跄着起身，见前方走来一位老人。老人白发苍苍，身体却板正，步伐有力。老人大声喊她，“丫头走错地方了，这里不对外开放，我带你出去。”

两人越来越近，直到最后面容清晰在夕阳之下。

老人似乎是愣了，而后扑通跪在她面前，再抬头已是眼中含泪：“青问姐。”

“你是，江裕。”

……

那不是梦。

江裕此时已是八旬老人，也是国家优秀的建筑学家。他是陶诉的师弟，也是陪伴陶诉一生的人。

江裕告诉她，她走后，关于她的一切都消失了。她房间里的东西，她所留下的痕迹，还有人们对她的记忆。

只有每天相伴的陶诉和江裕记得她。

她消失后，两人也迅速发现了关于她的一切都在消失。江裕看着陶诉在一天之间变得绝望，好似死人一般。

后来，陶诉拿着唯一与她相关的存在的东西，那张照片，独自在她的房间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恢复如常。

这瞬息万变的模样可吓坏了江裕。

“她说，我会是最优秀的建筑学家。在棠园满园海棠花开之时，我们还会相遇。小裕，我和她还会相遇的。”

此后，陶诉靠着虚无缥缈的信念，一直走到了2020年。

墓碑上是陶诉老年的模样。温润清隽，儒雅亲和，带着笑。

他在很久以前就找到了章青问，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像她说的那般幸福。但这个世界的章青问不认识他。

知道她幸福，陶诉便已安心。

“阿诉，海棠花开之时，便是你我重逢之时。”

“你看，我没有骗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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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吾妻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