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暮这病来得突然,医生强烈要求住院治疗,纪暮被司逐行压在医院住了三天。
出院那天,还是纪暮接他出院。
纪暮知道这次住院除了加班以外,更多的压力来自于他自己内心的压力,是他不敢放松,急切地离开纪家,急切地想靠近司逐行,想帮他避免祸端。
纪暮出院的那天,他的房子已经装修好,刚提出想回屋去住,司逐行以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需要人照看为由拒绝。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方康鸣是二伯私生子的事情被媒体曝光,不知道方康鸣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爷爷同意回纪家。
纪幸发消息告诉纪暮,二婶知道后大发雷霆,当众给二伯一个耳光,但到底多年情深,二婶还是原谅了二伯,只是隔阂多年完美的婚姻出现了裂缝,两夫妻经常争吵。
纪暮如今再听见纪家的消息,仿佛一个看客。他已经不在意方康鸣回不回纪家,不在意纪家的变化。
他经历过死亡,也经历过比死亡还崩溃的无数个瞬间,每一株生在阴暗角落的植物尚且挣扎着向阳攀爬,纪暮好不容易在无数的黑暗中挣脱那片禁锢之地,自然不会回头看。
纪暮住院第二天,纪舟不知道怎么得知他住院的消息,跟着来到医院。
彼时正是午间,纪暮司逐行刚吃过午饭,司逐行这几天总会抽半天的时间来医院陪他。纪舟敲门进来的时候,司逐行正切好一个苹果。
纪暮虽然生病,但醒来之后洗漱吃饭可以自己解决,水果是医生交代,司逐行削好要求纪暮吃下。
见纪舟进来,司逐行递碗的动作忽然顿住,拿起牙签小块送到纪暮嘴里。
纪暮才想起来,俩人在纪家人面前还是一对爱侣。
纪舟似乎已经接受俩人在一起的事实,没有了那天的严肃,“好点了吗?”
“好多了,小病,没想到会惊扰到舟哥。”
纪舟顿了几秒,“爷爷告诉我的,他让我和你说一声,下周他的生日聚会,他希望你能出现。”
纪舟本想私下和纪暮说家事,但见司逐行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模样,于是不再避讳。
纪暮这才想起再过几天就是纪见山的生日,明明以前每年都会计算着的重要日子,现在好像也不重要了。
“好,麻烦舟哥帮我转告爷爷。”这对纪暮来说并不麻烦,顶多就是过去去看一场戏。
纪舟犹豫半响,接着道,“另外,爷爷想在那天将二伯在外的儿子方康鸣介绍给众人。”
司逐行不知道纪家的的具体恩怨,但一听说在外的儿子认祖归宗的戏码,心下觉得无趣。
纪暮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提醒道,“方康鸣和纪洵不一样,舟哥多加小心。”
纪舟点头:“上次你给我的酒精检测报告和视频我看了,看来方康鸣对回纪家的事情早有预谋。”
自从俩人聊天开始,司逐行便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偏偏又不肯离开。
看纪暮不主动追问,纪舟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爷爷会同意方康鸣回纪家?”
纪暮双眸平静,嗓音依旧温沉:“为了平衡你们的关系?”
“小幸没告诉你,方康鸣偶然救了爷爷的事?”
“说了,但爷爷不可能相信这种巧合,即便真的是巧合,爷爷也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那就说明爷爷另有打算。”
纪舟失笑,“小暮,你终究是纪家人。”而且是纪家难得的聪明人。
纪舟这话语焉不详,但纪暮知道他的意思。
纪舟顿了几秒再次说道,“不妨再猜一下爷爷和二伯的目的?”
纪暮不用猜都知道,自爷爷将纪舟推上观益后,为了稳住纪舟的话语权,定会将名下多数股权转给纪舟。纪舟能力不弱,又有纪见山的股权和人脉加持,接手观益必然不难。但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再怎么说,二伯在观益兢兢业业多年,爷爷的行为也令他寒心。真要闹起来,纪家就会沦为笑话,连带着观益股权也会多有波动。
纪见山作为纪家的掌权人,学了一辈子的掌权之术,心中明明偏私却又想要家庭和睦。
二伯两个儿子,婚生的纪洵不成器,婚外的方康鸣却从小成绩优异,比起纪洵,二伯肯定更加重视方康鸣这个脑子聪明,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儿子。
二伯想让方康鸣认祖归宗,实际上是为了帮自己稳固他在观益的地位。
爷爷纪见山为了平衡两个儿子,方康鸣回到纪家后八成会被安排进观益。
纪暮看着纪舟,两辈子的纪舟也挺不容易,但他出来了,不想再卷入这场漩涡,于是沉声回道:“这些和我无关。”
纪暮这话说得随意,纪舟有一瞬间羡慕起他的洒脱。
话说到这,彼此都是聪明人,纪舟百忙之中愿意跑一趟,又何尝没有存着拉拢纪暮的意思,没成想纪暮根本不接茬,不过这也是早预料到的事情,虽然失落但不至难过。
纪舟离开时,纪暮掀开被子想起身送别,不料被司逐行按住双手。司逐行目光转向纪舟,嘴上笑着,眼里的笑意不明,“我替你送。”
纪暮重生后,一直随着司逐行,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推辞,而且司逐行这话,站在情侣的角度,并不会突兀。
纪暮眸光含着纵容,“好,辛苦了。”
纪舟看着牙疼,看久了,诡异觉得这两人还挺般配,至少,相处方式异常的和谐。
纪舟认识纪暮多年,知道纪暮脾性温和,从小对比他小的纪幸多有宠爱,但与司逐行相比,好像又不够看。
纪暮对于纪幸的宠爱,像普通兄长对自家弟弟妹妹的关爱,一切分寸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对于司逐行,好似司逐行说什么,纪暮都不会反驳。
容忍别人替自己做决定而不排斥的,才是真正宠得没边。
纪舟没想到纪暮这种本性淡漠之人,竟然也有纵容别人随意替自己做决定的一天。
纪舟和司逐行出门后,俩人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外的花坛边,纪舟突然停住步伐,“司先生有话要说?”
纪舟早看出司逐行不待见纪家其他人,他也一贯是个骄傲的上位者,不可能时时是一副模样。
司逐行笑笑,没什么,“纪家的事,纪暮愿意的,我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不愿意的,我不喜欢你们去为难他。”
纪舟:“他和你说的,不愿意插手纪家的事。”
司逐行:“没有,但他宁愿放弃观益的成就离开纪家不是已经表明了”
纪舟收起脸上惯有的温良,开玩笑的口吻却带着一副认真,“司先生好像很自信,你怎么知道他会舍得纪家的一切。”
“因为他足够优秀,他会比在纪家更加耀眼。”
“纪总不妨和我打个赌,看纪暮未来能不能超越现在的观益。”
纪舟:“司先生能给小暮创造更大的平台,提供更多的机会?”
司逐行低低笑道:“纪总错了,纪暮不需要纪家去施舍,也不需要我去付出,他自己就可以。”顿了一会儿,补充道,“但是我会陪着他。”
纪舟听完就不能言,最后伸出手,眼底多了释然,“我为先前的偏见向你道歉,作为他的堂兄,在纪家那样的环境里,私心里我希望他待在纪家,不免有想让他帮我分担的想法。但我不得不承认,他选你是正确的。”
“纪家对他有亏欠,感谢司先生,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小暮。”
司逐行伸出手,“不用你感谢,但我会的。”
纪舟莞尔,纪暮看上的这个人,似乎太有个性了些。
但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司逐行能养成这种肆意张扬的模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俩人分别后,纪暮手机里收到纪舟的短信,“抱歉,也许你男朋友说得对,以后不会了。希望你自由、开心。”
司逐行回来得晚,纪暮已经猜到俩人肯定聊了什么。显然,司逐行没吃亏。
纪暮眸子里含笑,回到:“谢谢。”
司逐行回来得时候,纪暮下床坐在旁边得板凳上,手里拿着碗吃着刚刚司逐行削的苹果。
“你笑什么?”
“感动有人帮我撑腰,纪舟可不是一个能被轻易说服的人。“说着将刚刚将手机拿给司逐行,赫然是纪舟的发送的微信。
司逐行害羞,“草,他还和你说了什么?”司逐行看着男朋友三个字,不由觉得手里的手机有点烫手。
“谢了,逐行。”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
“你从来不会替我擅作主张,你是为了我好。”
司逐行向来脸皮厚,此刻却因为几句话红了耳朵。
“纪暮你是不是傻?每一个打着为你好的借口的人替你做决定,你都要接受吗?”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会这么问,“但是,为我擅作主张的人,八成都是对我好的人。”
“我遇见很多人,替我擅作主张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这是一种幸运。”
司逐行的耳朵彻底红了,纪暮说得漫不经心,司逐行心里别有情愫,觉得现在纪暮说得每句话都像情话。
纪暮这个人,可能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好的不行。
司逐行根本无法放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