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国际会展中心外,繁复精致的高奢套装被面容俊美的男女上身,一片咔嚓不停的闪光灯下,飞雁奖红毯星光熠熠。
挥手致意,信步走来,就着天边的千里霞光,一个剧组接一个剧组的人入场观礼。
两年一度的飞雁奖几乎集齐了所有明星大咖,红毯之后的颁奖礼上,众多备受瞩目的荣誉即将被揭晓。今年的飞雁奖因为首次提名了几位流量巨大的新生代演员,关注度更上一层,网络上几轮不大不小的饭圈纷争已经为今晚的荣誉归属添足了噱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是无数紧盯颁奖礼直播的粉丝共同的感受。
灯光打下,颁奖礼舞台上亮如白昼。
好刺眼。
卢景彡下意识想用手去遮挡,却感到异样,手背一片冰凉。她蹙眉,感到头昏沉得厉害,浑身像被碾过一样。
“小心滚针。”一道温和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他出现得太不合常理,卢景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在这儿?”
“你该问,我怎么在这儿。”周子海纠正她,还带了些医生对不听话的病人才有的责怪,“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的?”
卢景彡适应了灯光,睁眼,一片洁白,周子海穿着白大褂站在她床侧,鼻尖是刺鼻但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味。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回想记忆中最后一帧画面,她好像误入了一场梦——
四周掌声雷动,台上的男人丰神俊朗,耀眼得仿佛神祇。闻名在万众瞩目中正式加冕,成为新生代首位飞雁奖视帝。他举起奖杯,那只腾飞的大雁似乎象征着他的星途,万里长空,无人可挡。
这是一场属于闻名的梦,而她是一个忍着胃痛的旁观者,只能从被痛意占据的大脑中抢出一点理智,听他的获奖感言。
她竟然在闻名获奖时直接晕倒了。
“我助理呢?”她问周子海,同时挣扎着要起身。
周子海忙来扶她,交代:“叫那姑娘回家去了,一开始还不肯走,后来我说,这里有我,她留下也没什么用,才离开。”
周子海知道卢景彡不喜欢给别人添些无用的麻烦,哪怕是下属。
“那就好。”卢景彡松了口气,又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吓到了?”
周子海从白大褂的上衣口袋里拽出一支笔,顶着卢景彡的脑门按下圆珠笔的弹动推杆,还很欠地在她脑门点了两下,想敲醒她的榆木脑袋。
他一边用笔在病历单上记录,一边训她:“她确实脸吓得惨白,但也没你白,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卢景彡切了一声,眯着眼睛斜瞥他,自有道理可讲:“看你情绪挺平稳的,那我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低血糖吧,”她微微抬起扎了针的那只手,示意,“葡萄糖也给我输上了,总结就是两个字——没事。”
她脸上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还有点得意。
“还有胃炎。”周子海从兜里掏出瓶药,扔给她,“桌边有你助理给你买的面包和水,你一会儿垫两口再吃药。这胃病不严重,但你得治,可不能不吃饭了。”
“好吧,谨遵医嘱。”她乖乖应承下来。
写完病历单,挂在床尾,周子海嘱咐她:“一会儿葡萄糖快打完的时候叫护士,我先补觉去了,明天要给同事顶班,我把周五空出来了,你到时候有空吧?”
“当然,早安排好了。”卢景彡朝他微笑,唇色还很苍白,有种病态。
周子海怔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拍拍她的腿,像是在安慰她。
周子海走后,卢景彡才拿起手机,打开微博,看看自己在颁奖礼当场晕倒有没有引起什么舆情。
说起这事儿,她还真有点对不住闻名,人家拿视帝的高光时刻,却被自己昏倒给搅和了,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刚过了开屏广告,首页热搜就跳进眼睛,左栏第一条最显眼的位置是#闻名飞雁奖视帝#,后面跟着个明晃晃红彤彤的“爆”字,看着就热闹。
等她自己反应过来,手指已经随心而动,点了进去。
热门第一条是官方直播录屏,第二条是当事人闻名微博发的获奖感言,没有长篇大论,就几个字“感谢认可,继续努力”,配一张精修获奖图。
这人在网上惯会装惜字如金那一套,范儿端的真足。卢景彡腹诽。
接着习惯性点进实时广场,想看点路人真实评论,没想到广场竟是一场骂战。
黑底红字的大字报几乎铺满,闻名的大名被码在上面,后面跟着“资源咖”“别装死”“德不配位”“黑幕”之类的冲击性字眼,好像泰国恐怖片里的诅咒信,有种惊悚感,看得卢景彡太阳穴直跳。
这是哪家的疯批粉丝?
正当她想仔细看看这些粉丝罗列出来的闻名“罪状”时,一条push弹出来,紧接着各大APP都在弹送,像报信儿的聒噪鹦鹉,都是同一条新闻:
演员闻名疑似高速发生车祸,现场触目惊心,救护车正在实施救援。
卢景彡的心,漏了一拍,大脑瞬间空白。
她点进新闻,视频里,一辆保姆车狠狠撞到了护栏上,车的前脸已被撞得辨不出模样,前胎憋了一只,挡风玻璃碎裂,还有浓烟从车盖里源源不断冒出。
保姆车边停了一辆救护车和一辆警车,蓝色的急救灯在黑夜中不停闪烁,她听到救护车出诊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医护人员的奔跑声。
不对,这声音不是视频里的。
她刚转头,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周子海推着担架床飞奔而来,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头上做了包扎,但还在汩汩流血,流了满脸,裤子也被血浸透,是鲜艳的红。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闻名。
卢景彡发不出声音,只会呆愣在那里,看他被推走。
砰——砰——
呼吸被遗忘,只留心脏带着脉搏跳动,完全没办法思考的大脑因为缺氧憋得发懵,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只能笨拙地调动肺部,用嘴大口摄入氧气。
卢景彡几乎要昏厥。
等人都走了,她才缓过劲儿,一把拔掉针头,下床,却完全不知道刚才周子海带闻名去了哪里,她就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急诊室里,连个能问的人都找不到。
“卢总?”突地有人诧异地叫了她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卢景彡回头,是刘青云,闻名的经纪人。他也灰头土脸的,头上有被简单包扎过,但看起来没有大碍。
见到他的那一刻,卢景彡惊魂未定地瘫坐到床上,咽了两口口水,才问出口:“闻名……他怎么样?”
刘青云看她这副模样,立刻明白她被闻名满脸血的样子吓到了。
他走到她旁边,拍拍后背,安慰:“没有大事,头和腿是被碎玻璃划破的,可能会有点脑震荡,我们当时车速不算快,只是看着吓人。”
卢景彡悬着的心堪堪落地,但仍没法安心。
刘青云还要去顾闻名那边的事,自己也要做些检查,看看有没有内伤,没时间和卢景彡多说了。
他走之前,想了又想,还是试探性地问了问她:“你要不,一会儿去看看他吧,毕竟……”
后面的话刘青云觉得自己来说,还是有些不合适,只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了。
去?
还是不去?
卢景彡在医院走廊纠结徘徊着,很一不小心地,走到了闻名的病房门前。
她绕着手指头,来回踱步,全然不见白天工作时的叱咤风云,游刃有余。
要不还是算了吧,白天刚跟闻名放完狠话,说什么“从未后悔,只有庆幸”,现在还来装分手也能当朋友的优秀前任,未免有点太……
卢景彡这边退堂鼓刚打了个前奏,那边病房门开了,刘青云走出来。
“卢总,你都来回走了五分钟了,我在屋里听着都心乱。”他满头黑线地抱怨。
卢景彡眨眨眼,又想打哈哈,马上逃离现场:“我就是那个,锻炼一下,这就走了。”
“你不进来吗?”闻名的声音幽幽地从病房里传出来,带着怨气,明显是对她说的。
刘青云闻言,一把薅住她的后脖领。
闻名这位经纪人是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几乎是提溜着她,把她扔进了病房,顺手关了屋门,还贴心地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刘青云靠在走廊的墙上,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刚要点,想起自己在医院,只好把打火机放了回去,叼着烟做样子。
这经纪人当的,上半夜刚出了车祸,下半夜就得给闻名这祖宗当爱情保安。
说起来,今天闻名的大喜日子,一会儿该管他要个多大的红包呢?看在最近自己给他忙前忙后的份儿上,低于五位数绝对不行。
刘青云盘算着,想象即将到手的钱,窃喜起来。
病房里,尴尬的寂静。
卢景彡瞧了瞧自己手背的平口贴,又看看闻名头上的纱布。
他们两个,白天在聚光灯下,剑拔弩张,人模狗样,端的是业界大佬和一线明星的成功人士派头。
到晚上却双双负伤,相聚在病房,其中一人还在网上被铺天盖地地谩骂。
想想也挺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