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第一天,下了场暴雨,染洗了淮州的屋檐,青瓦。暴雨来的猝不及防,随着暴雨而来的是一股闷不透气的湿热,地上是墨灰色的蝴蝶,极其不安地振翅,跟心碎了似的。
姜南笙坐在阳台上,书被搁置在木桌。
她伸出白皙的手轻轻一推,砰--的一下书掉到了地上,雪青紫封皮上点缀着白色的花瓣,抓着伞的男人,手拿黑扇的女人与白色的四个大字——
青梅竹马。
老宅过来打扫的阿姨听见响声,急忙走出来,脸上是担忧之色:
“小姐,您没事吧?”
要是小姐出什么事,她该怎么和傅董事长交代?
姜南笙抬头,见是邬姨,唇角挂上了温柔地笑,从座位上站起,俯身捡起书,“没事,书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
邬姨松了口气。
便继续转身走到卧室内。
姜南笙坐回位置,抓起手机看了好几次那纯黑色的头像和Wilder的英文。
他没问。
没问她要生日礼物。
每回裴时妄过生日都会提前找他要礼物,而明天就是 9 月 15 号了他还没找她要。她不知道裴时妄今年乐不乐意她去他在蔓酌的生日会。
姜南笙今年给他准备了个玉雕小狗。
是她亲自雕的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晚午,姜南笙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回阳台。曾有整容医生评价姜南笙是玉质感美人,冰肌玉骨,出尘绝艳。藤萝紫真丝睡衣贴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靡颜腻理,似误入人间的精灵,又如染了胭脂的青瓷。
点到为止的媚,不落俗套的仙。
窗外明月高悬,透过薄枝照洒落地窗。
倏然间,姜南笙想她哥了。
她修长的手抓着手机,给傅斯悯打了电话,国内外倒时差,并不会打扰到哥哥。
“喂?泱泱”
男人的嗓音温润克制。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斯悯的嗓音让不可名状地委屈喷涌而出,姜南笙无力地靠着墙,绵软无力。
“快了,处理完国外财团的问题我便回来了。听你的声音,似乎有心事?还有可能跟阿妄有关?”
除了阿妄,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姜南笙顿住,紧接着给傅斯悯讲述了遗画的事。
“哥,只要不影响阿妄,就算虞姨不愿意让我把画交给他,我也愿意交给他。但那些画大多与裴叔有关。我不想让他伤心。”
她并非有意的。
可他的消沉姜南笙没少看,她不愿意再看他因为母亲与父亲的关系而痛苦。
“泱泱,站在你的立场,你不愿意见阿妄痛苦,但是站在阿妄的立场,他想留住这世间他母亲生活的痕迹。明天不是他生日?你们好好谈谈,还有别浪费准备很久的礼物。”
男人的嗓音透着股沉稳,娓娓道来,足以让人信服。
“哥。”姜南笙羞赧。
哥也太了解她了,但裴时妄真的愿意见她么?
聊完,姜南笙道了晚安,打算挂电话,“泱泱”嗓音透过薄板传来,她停住动作。
“关于你的那些事,我全知道。”傅斯悯点到为止。“我等你。”姜南笙莞尔,温和道。
—
翌日,姜南笙起的晚了些,她走到客厅,见邬姨在厨房,她过去,“邬姨,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需要小姐,您休息就好。”
邬姨用木勺搅合了下锅内的红枣银耳莲子羹,笑的温和,“小姐,辞园的申师傅送来了些鲜菱,鲜藕来给各位尝鲜,我给您做了汤,您先休息着,我这边马上就好。”
小姐的手都那么白的紧,怎么能干这些事儿呢?
邬姨摇了摇头。
若非那个负心男,小姐大概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姑娘。在那负心男入赘时,她就在傅宅做事了,儿时的小姐多么明媚,现在呢?
疏离,温和,见谁都客客气气的。
哪像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姑娘?
邬姨连叹几个口气,把做好的红枣银耳莲子羹和南瓜桂花米糕,腐皮卷摆在餐桌上叫姜南笙过来吃饭。
“小姐,早餐做好了。”
姜南笙做沙发上看书,听到邬姨的声音便走过来,她向邬姨道了谢,入座准备吃饭。
”邬姨,您可以陪我吃顿饭吗?”姜南笙见邬姨转身要整理厨台,便轻轻叫住。
“哎,好。”
邬姨也没矫情,坐了下来。
见姜南笙吃的开心,邬姨脸上也终于挂上了笑容,小姐吃饭从不出声,规规矩矩的,像古时,大户人家培养的女儿。
因为这些规矩,小姐小时也没少受罪。
二人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吃完饭姜南笙帮着邬姨收拾了餐桌。
后面,邬姨打算做些家务,却看到今天注意事项时,说了句糟糕,急忙去找姜南笙。
“小姐,卫小姐早上打过客厅的电话,说今天要过来,我这记性,才想起来。”邬姨极其懊恼,要是耽误了事,可怎么办呀?
卫姐要过来?
大概是自己的电话打不通才打的客厅的电话,昨晚姜南笙的手机就关机了,充电也不管用。
姜南笙如是想着,门铃便响起。
邬姨先姜南笙一步,跑去开门。“卫小姐。”邬姨垂首打招呼,以示礼貌。
卫姐回礼,但带点儿疑惑。她进门见姜南笙,抱了抱她。“我来你这边想跟你谈点儿事。”
客厅的白奇楠木上摆着水果。
这会儿邬姨已经备了桐木关茶,摆在桌上,茶香萦绕。
“什么事儿啊卫姐?”
姜南笙把茶拿在手里,再递给卫姐。
她看着卫姐有些急着,不停的喘着粗气。
“还不是张屿那个鬼王八,最近有制片人来找我们公司的艺人演编剧酒瓷的《可可西岛来信》,本来都是你了,结果张屿临时变卦,要林南枝上。”
太tm欺负人了?
就逮着没背景的人薅是吧?
况且林南枝的演技也不行啊,就因为几句耳旁风,这他妈还是不是做生意的?
南笙刚好要转战电影,前面几次预估也很理想。
卫姐着急,抓着桌上的粉凤梨便要往嘴里送,结果弄到嘴边紧急刹车,“这个不会跟上次挂绿荔枝一样很贵吧?”
想起自己上次吃 28 万一颗的荔枝吃了八个她现在都胆战心惊。
28 万一颗荔枝,她从来没那么奢侈过。
“不会,你吃吧。”
卫姐尝了尝,挺好吃。
二人谈着,姜南笙还是那副淡然的姿态,看的卫姐着急。
“我说宝儿,你有背景啥的,咱们求求他。”她看上次的傅总就挺不错的,可惜南笙不愿意。
但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其实很多事情都挺顺利的,加上南笙也不是受气的性子,卫姐觉得姜南笙在憋什么大招。
而且不是一般的大…
“还是说,你在憋什么事儿?或者在等谁?”
卫姐边提问,边看姜南笙的脸看的入迷,看看这绝佳的骨相,妖到极致的鼻梁红痣,连头发都是极品。
啧啧啧……
“嗯。”姜南笙轻轻一声。
—
晚上,姜南笙带上礼物,上了私家车。
今天的路旁的枯枝格外的多,她踩在地上嘎吱嘎吱的,像踩碎了铺在地上的黄玻璃,既刺耳又难受,难受的又不止耳朵。
司机在前座开车,后座,姜南笙靠在椅背上,无聊极了,像电影《Killing eve》里,丧失喜怒哀乐的杀人犯。
夜晚的淮州,是冰镇的青苹果。
车辆停在“蔓酌”前,姜南笙的步伐快了些,似是要去看最喜欢的戏剧,如果晚了,就进不去了。
姜南笙进去,红蓝色的光从侧面打了过来。池蔓见了没回都要说一句,顶级美女不愧是顶级美女,在死亡光线之下,反而更美。
越靠近包厢,姜南笙越紧张。
裴时妄每年定的的包间都一样,雷打不动的 915。
途中
她经过卫生间,想着补一下妆。姜南笙刚刚一直在咬唇,裸色的口红怕被吃了个干净。
公共区域,她对着镜子开始补妆。
其实压根没有补的必要,因为那一张脸,已是美的不讲人情。
“你刚刚看见没?乌嘉和妄爷他们刚刚一直在一块儿,跟黑白无常,必须要在一块似的。不过他们好配,比姜南笙强多了。他已经有裴时珒了,还要过来跟裴时妄‘贴’一块,要不要脸啊?
我反正就是不喜欢她。”
门外是好几女人的声音,其中一女生的话压根没停过,像被人打一棍就掉下好几颗的黄杏。
“人家哪有贴一块儿啊?比乌嘉有分寸多了,你嫉妒人家直接说你嫉妒她得了呗。”
是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姜南笙收好口红走到门口,“姜小姐”,几个女生跟她打招呼。按照声音姜,南笙分辨出了刚开始说话的女生。
她走到那女生前面,莞尔开口,嗓音温柔,“小姐,你的逻辑像地震,又像一场车祸。”
说完,姜南笙头都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女生怔愣在原地,她的声音有些颤,“她什么意思啊?”
“灾难但躲都躲不开。”
另外几个女生相继翻白眼。
经此一遭,姜南笙也没有心情进去了,不是突然又莫名的。
她觉得确实是,他在别人眼里是裴时珒的未婚妻,求母亲好几十次也没能让母亲取消婚约的未婚妻。
而裴时珒又是裴时妄同父异母的大哥。
所以还是让所有人都开心吧。
“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