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视剧叫《污名》,由一位名不经传的青年导演指导,以单元剧的形式,讲述不同青少年抑郁症患者的故事。
谭笑看完剧情简介,发觉这电影不仅包含家庭问题,校园暴力,和社会功利化,还牵扯同性恋,控诉应试教育体制。
导演直白地**地披露藏在“少年”一词朝气蓬勃背后,沉重浓郁的阴霾与苦痛,强调抑郁症是青少年疾病和残疾的主要原因之一,呼吁公众多去了解真实的抑郁症究竟是怎么回事,以此降低抑郁患者普遍存在的病耻感,积极就医。
许多心理学家认为,就抑郁症的现状而言,社会大众的看见和了解,就是改变的开始。
这也许是这名导演创作剧本的初衷。
他沉默半晌,忍不住骂了句:“笨蛋。”
“什么?”李华疑惑。
“这电影的buff叠得也太满了,”谭笑小声嘀咕,“简直什么话题敏感就往什么话题凑,这么猖狂,大概率开播就被毙了。”
“我也觉得,”李华深有同感,“这么敏感的题材,估计连开播都很难。”
“那你怎么还想去试镜?”谭笑问。
李华温和地笑笑:“你还记不记得,录《以光之名》的时候,你跟我们说,你退役的原因是抑郁?”
谭笑当然记得。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在开玩笑,只有李华沉默着,心疼地凝望他。
即便抑郁症与药物的副作用一遍又一遍洗刷着记忆,导致回忆画面模糊不清到像是泛白的老照片,谭笑也还是能清晰记起李华当时的眼神。
——难得能被如此不加掩饰的温柔目光凝望,自然刻骨铭心。
谭笑已经预感到李华会说什么,紧张到整个人都僵硬住,狂跳的心脏让嗓眼哽涩,连带着指尖微微颤抖。
“我想让更多人了解,”李华一顿,理清思绪,缓缓说,“我想让更多人了解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病,想让你……还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不用再装作正常人的样子,然后以开玩笑的姿态,故作轻松地说,‘我是抑郁症患者’。”
“我想让大家看清你笑容满面皮囊里,灵魂所背负的痛苦与悲伤;想让大家知道,抑郁与否,与一个人的个性坚不坚强无关;想让无病呻吟,装模作样,矫情,懦弱,娇气,等字眼,不再与抑郁有关联;想有朝一日,你,还有许多如你一般的人,可以大大方方拿出病理报告,坦然告诉所有人‘我生病了,是抑郁症’。”
“我想体会,”李华牵起谭笑的手,拇指无意识落在他左手腕,凹凸不平,狰狞丑陋的伤疤处,轻柔小心地摩挲着,就像为尘封已久的珍宝拂去表面的尘埃,“我想体会,抑郁的人,到底拥有怎样的灵魂。”
“我想体会抑郁症患者究竟经历过什么;究竟活在怎样的痛苦当中;究竟是怎么被疾病腐蚀得千疮百孔,还要强颜欢笑着,在这个不容许抑郁症存在的社会环境里生活;究竟是怎样一次次跌落深渊,又一次次重新爬起身,抓住顷刻熄灭的渺小光芒,鼓起勇气,重新拥抱这个世界。”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承受过什么样的悲哀与痛苦。”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李华疼惜地吻吻他天生上翘的嘴角,“但我仍旧希望用爱你的心去理解和感受,哪怕体会到的只有十分之一,也足以弥补相遇之前,不能与你同行的遗憾。”
抑郁症对人的身心都有非常负面的影响,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要临床特征,伴有找不到病因的躯体疼痛,很难自我调节。
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会导致病情加重,并且衍生出其他难以治疗的病症,严重者会自残、自杀等悲剧**件。
这是一种在精神上备受煎熬与痛苦,并且不被了解,认可与接受的疾病,旁人避之尚且不及,李华却想做感同身受这样的傻事。
“你也是笨蛋,”谭笑眼角有些发热,与李华四目相对,“抑郁症是很痛苦的病,体会它只会让你难受,你没必要自讨苦吃。”
“可我想了解你,谭笑,”李华说,“虽然我们已经离得足够近,可我想,再接近你一些。”
近到,能够将他破碎的灵魂一片片捡起来,重新拼凑成一个明媚快乐的谭笑。
谭笑沉溺在李华极致温柔与认真的眼神中,第一次觉得,命运其实是公平的。
他其实是很幸运的人。
如果走过黑夜,熬过隆冬,一切挫折与苦难背后的奖赏是李华,那其实是他赚了,因为李华真的很优秀,拥有与外表一样鲜艳漂亮的灵魂。
能遇见李华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被李华喜欢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活着,也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情绪能够传染,共情能力强的人刻意体会抑郁状态,会有真正患上抑郁的可能,”谭笑认输般叹息一声,“我不希望你感受太多,小花,你能答应我吗?”
“我并非表演科班出身,只有通过体验的方式揣摩角色才能入戏,”李华如实道,“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演绎。”
“我教你,”谭笑敛眸,轻声说,“没人会比抑郁症患者更懂抑郁状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到剧组拍摄,告诉你怎样表现更加真实。”
抑郁症患者或多或少都会有病耻感,即对自身患有抑郁这件事感到羞耻,从而不愿接受治疗,导致病情加重,酿成悲剧。
个性越敏感要强的人,病耻感越强烈。所以就算和李华在一起以后,谭笑都很少提及自身的病情,也从不让李华陪同去医院看病。
他愿意跟李华去剧组,告诉李华病发时的状态,便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好啊,”李华又惊又喜,高兴地拥他在怀,“我当然愿意,谢谢你为我做这些。”
“不要谢我,”谭笑搂住李华的背,回应他的拥抱,“笑笑愿意为小花哥哥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