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府外,人群已然散开,腾出的地方刚好给诸位大人的马车腾出了停留的地方。只是官员众多,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车不能停这。哎哎,马车往那边走,马车停这边。”
“唉,两位受累,把马往那边走走。”
“把车停那边去,对对对停那边去就行。”
“唉这边几位,咱把马牵那边去。辛苦啊,辛苦。”
府内小厮近乎全部出动,才将门口理出条路出来。
这阵仗之大,引得众人聚集围观。
拐弯处十六人开道,三马并行牵引着很是贵气的马车,缓缓往府门走来。众人不由惊呼:“这!好气派啊!”
“是啊,是啊!”
“这太气派了。”
“这肯定是哪个大人物。”
车马停稳,护卫立刻放好脚蹬,一只手从帘幕后伸出,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护国府内小厮上身微躬,作揖道:“参见大皇子。”
“嗯。”大皇子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卫道:“带礼物的跟我进去。剩下的就不用跟着了。”
“参见大皇子!”
“大哥。”
肖祜环顾一周,除了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剩下的都在这了。来的还真是齐全。
肖祜唇角微微勾起,打笑道:“这般整齐!我也只有在上朝的时候才能把诸位大人见个齐全了。”
全场寂寞,无一人回答。
肖祜从一旁接过香,笑着朝方玄策颔了颔首:“节哀。”随后朝着灵位拜了三拜,上前将香插入香炉里。
走出灵堂,肖祜径直朝着肖稷走过去。
“大哥。”
“大哥。”肖祺的声音紧随其后。
“五弟和三弟还是这么形影不离呀。”
“大哥想说什么。”肖祺懒的听他这么阴阳怪气,既然三个已经做好选择,自己才懒得受他这份气。
肖祺的这个态度让肖祜的眸子里近乎刹那间盛满了冷意。他看着肖稷,直言:“老四这位子晃晃悠悠你就敢全盘托付!”
“大哥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清楚。”肖稷脸上笑意未减,淡淡的问。
肖祜上前一步,整个人近乎快要贴在肖稷身上。肖祺想上前,被肖稷一只手硬生生按在了原地。肖祺便不再上前,两眼紧紧地盯着肖祜。
肖祜语气低沉,夹杂着一分凶狠:“你别装傻。你觉得他是怎么才有的太子头衔。你难道就这么甘心老四坐上这个位置。”
肖稷满脸不解:“父皇驾崩,太子继位。大哥,我委实不是很明白,有什么问题?臣弟自知自己能力低下,所以谁人称帝,名正言顺,为国为民,臣弟都接受,无一丝不甘。”
“肖稷!少在我这打马虎眼。”肖祜气急,理智让他要拉肖稷去一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伸出的手刚动,整个人便被强行插入的肖祺撞击的后退两三步。
肖祺快速隔开肖稷,左肩一转,狠狠地抵着肖祜,将人逼退。阴声警告道:“滚!”
肖祜刚刚稳住身子站定,从灵堂内飞出一个酒杯,直逼他的正面。酒杯停在脸前一寸处,碎落在脚边。
‘刷’的一声,大皇子的护卫整齐的抽出腰间的长刀,霍然朝着肖祺二人。
“大皇子!”
“大皇子!”
“放肆!放肆!”
突如其来的一瞬让肖祜整个人怔在原地,众人惊慌的叫喊声方才让他回了魂。
肖祜面色煞白,朝着灵堂厉声斥道:“放肆!方玄策,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方玄策白绫缚额,一身素白,缓步踏出,冷冷的撇着院内这混乱的一出,然后看着肖祜,和颜悦色的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手滑了。大皇子受惊了。”
肖祜面色一青一白,手滑!刚好滑到自己眼前!
肖祜,好气,又不能说什么。
解释完,方玄策话锋一转:“不过,这几日我心情很不好。上京之大,大皇子您乐意在哪撒欢,请便。在我的地盘,还请安分点,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不做点什么出来!”
肖祜不是不想开口,那一刻,方玄策看向自己的杀意清晰到仿佛他手上已经有一把刀逼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毫不怀疑方玄策那句话的真实性。
方玄策环顾了下还亮出出来的长刀,目光冷极了。几枚铜板从方玄策的指缝间飞出:“别让我在看到有人在我府内亮兵器的。”三把长刀应声而断。
说完,看都没看在场众人的脸色,直接转身进去了。
大皇子一行面子被下了一地。肖祜转身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护卫,长袖一甩,没好气道:“愣着干嘛!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几人收回长刀,几人手忙脚乱的捡着散落在地的断刃。大皇子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
肖祜虽说是要看热闹,但从未想着在此处将自己变成热闹。肖稷!好!很好!
碍眼的人走了。肖祺凑过去,够着三哥的耳朵,轻声嘀咕,语气十分激动:“靠!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硬气呀。我过去打个招呼。”
说着转身就想往灵堂走,被肖稷拽了回来:“回来!人家看不上你。”肖极叹了口气,还真是抽起疯来,想一出是一出。
且不论当下何时何地!就自家弟弟这个蠢样子。肖稷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进去,一会就能直挺挺从灵堂内飞出来。
“为什么呀!我又不是大哥!他是觉得我不够有钱,还是我武功不够高?”肖祺不满的被肖稷拉着出了府,念叨了一路,他总算找到了关键:“哦,又兴奋过头了。现下确实不是好时机。还是在过几天吧。”
只顾着想要交朋友,忘了人家母亲刚去世。嗯,是自己太着急了。唉,这人在上京时,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不应该呀。
他完全忘了,那会他满心都只有一个三哥,哪里还关注过别人一眼。就连皇帝估计都没在自己这儿子心里有什么印象。
卢迪掀开车帘,阳光透过缝隙穿件车内,整整落在车内妇人的脸上。
上京。卢迪心中无声的念了声这座城名。
方烨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语意不清的开口:“还有多久。”
卢迪赶忙放下车帘,挡住强光,柔声说:“放心,我们到了。”
一人一马疾驰而来,稳稳的停在门口。马上之人利落从马上一跃而下,将缰绳甩给门口小厮,便朝府内赶去。
见到方玄策后,单膝跪地,附耳回禀。
方玄策随即对众人告知一句:“我离开一会。”便起身离去。
从进入上京,卢迪便将车帘掀起一条缝隙,方便方烨看看家乡景色。
不知看到了什么,卢迪目光一顿,手腕快速一松,想要落下帘幕,却被一双手牢牢的按住。
卢迪心中一乱,赶紧转身看向方烨。只见方烨浑身微微颤抖,目光呆滞,薄唇微起,嗓音不断颤抖,却仍固执的吐出:“我……我可能是……是眼花了吧。”
直到越来越近,外面的场景慢慢清晰的落入方烨的眼中。朱红色的大门口,一青年身着孝服,头上的白灵随风胡乱的舞着。他看上去面色苍白,眼下发青,周身围绕着一股阴郁的杀气,就静静地站在那,神色平静的望着一个方向。
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方烨眼眶发酸,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方玄策。似乎察觉有人盯着他,方玄策抬眼望去,目光在缓缓走来的马车上定格,在四目相对的一刻,方烨明显感到自己弟弟的面上有了表情。
方烨走下马车,将手缩回衣袖中,紧紧地掐住食指指尖,想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是大姐呀。
“姐,”方玄策声音嘶哑:“对不起,我没能护好母亲。”
上次离开他曾说,会护好家里人。如今再见,却依然失信了。
“对不起!姐,对不起!”方玄策身子微微颤抖。
一双手落在他的脑后,将他整个人拉入怀中,他听到方烨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你没对不起我,你做的很好,比我们任何人都做的好。”
这个怀抱太暖,方玄策任由自己沉溺了一瞬,从方烨怀中退出。
方烨笑着看着他,眼睛往上看了看,藏起一抹泪意:“走吧,我们回家。”
众人守灵至半晚。方烨现下身子不便,让方玄策搀扶自己回房休息。卢迪一直守在门外,起身想要跟上,在自己夫人制止的眼神中,又坐回到原处。
“这个房间是姐小时候的房间,母亲一直留着。我下午派人打扫过了,直接就能住。”方玄策扶着方烨,指着不远处唯一以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道。
方玄策送大姐回房后起身便要离开,被方烨叫住。
方烨拍了拍自己的床榻,柔声说:“别急,坐会吧。”
方玄策没说什么,听话的坐回去。
“瘦了。”方烨打量着方玄策,良久仅吐出两字。
方玄策仰头笑了笑:“哪里能瘦,我回来后食量大增。”
方烨许久没说话,方玄策也没有开口。不知过了多久,“累吗?”方烨轻叹一口气,捧起方玄策的脑袋,气轻笑的捏了捏:“我在问什么,当然累了。看我那俊俏的弟弟都快憔悴成小老头了,可嫌弃死我了。”
收起玩笑,方烨一下没有一下的揉着方玄策的脑袋,轻声说:“阿姐回来。今晚歇一歇吧。”
方玄策不在说话,他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抓住被角,将红色的眼睛藏了起来,没吐露一声哽咽。散落的头发遮住了面容,他又将头垂的很低,方烨看不真切,唯一暴漏在外的背脊微微地颤抖着。
方烨攥住他的手,轻声道:“没事,这院中只有阿姐,哭吧。哭完了,也就过去了。”
杀父之仇,丧母之痛骤然涌来出来,疼的他五脏六腑绞着疼。方烨的话语刚落,他免力藏着的哽咽再也抑制不住了,痛哭出声。
方烨轻轻地拍着方玄策的背脊。父亲去世,阿策便飞速的成长起来,少年人看不出任何少年之气,从容沉稳,强大到自己都快忘了,他才堪堪二十岁。
方烨与任何人都不同,只有在长姐这里,他才有资格任性,有资格去依靠,有资格放任自己作回一次孩子。
方玄策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场,神情平静的从房间走出,没有脆弱,没有难过,浑身的软肋一丝不落被收起,依旧是那个沉稳狠辣的方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