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上 第74章 第 74 章

“陛下。”‘柳七宝’递过方才从府内小厮手中要来的白绳，双手承上。

肖禛脑袋微侧，从身后拉过长辫，解开系在尾部的黄色绳须。身后的小太监十分有眼色的接过。

‘柳七宝’这才上前一步，准备给肖禛束好。

“不用。”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柳七宝’拿着白绳的手抖了一瞬，脑袋一转，眼神两边不断地瞟着，纠结了一瞬，果断的将手里的物件递给方玄策：“侯爷。”

见肖禛没有提出异议，轻手轻脚的退至一旁，将位置留了出来。

其余人要忙的事情众多，一是没时间围观；二是没必要。放在往常，大家还有胆子玩笑，现下，方玄策需要他。方赢虽不解，但还是乖乖拉着谢清瀚的手离开了。

肖禛侧着脑袋，任由方玄策从自己手中接过长辫，白色的绳结从方玄策的指尖划过，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发尾。

“过了。”肖禛轻声的提醒着。

方玄策动作未停，语气轻松：“何及陛下。”一个帝王不敬先帝，却先为外人守孝，大逆不道四字定性都不为过。

肖禛纠结几番，仍是开口：“怨吗？”

声音从头顶传来，方玄策动作微顿，复又如常动作，不答反问：“你呢，怨吗？”

“你我不同，我承了他一方骨血，他要如何对我，我该受着。”

“没什么该不该的。”方玄策指尖将绳子绕了一圈，打好结，把辫子放到身后：“什么都没付出就又你这么个好大儿，还不珍惜。就他那点血，你这些年早流完了。”

这种比喻，肖禛哭笑不得。

“怨？老子恨他，恨不得啖其血肉的那种。”方玄策正色回答着肖禛的问题：“他死的太轻松了。”恶行被一条条摆出来，人证物证，可那位帝王竟无半分悔过之心，他们这些兄弟，将士，他的城池，子民，在他心里无丝毫重量。

这种人统治天澜数十余年，何能配位。

只是这种人结束的实在过于轻巧。勾结叛军令昆阳城失守，将士至今曝尸荒野，无人收敛尸身，浴血守国门的将士被他落下指挥不当，判敌之嫌的烙印……这数万人的恨意打出去，可靶子早就折了，恨意无人可承，大仇无人能报。恨意堵的他心疼。

肖禛知晓方玄策内心的在意，他上前一步，将人搂在自己怀里：“朕会让他承认的。所为盖棺定论，他所做所为，墓志铭一字都不会落下，由不得他不认。”

“盖棺定论是让你这么用的。”

“那不然该如何理解。”肖禛仰头看着他，语气十分的理直气壮。

肖禛叹了口气，允诺道：“这份‘恨’意，朕承着了。”

“不用，该他负责的但子，死也得给我担着。”方玄策知道肖禛的意思，新皇固然可以一意封赏，可朝廷上反对声毕不会少，皇宫朝堂那些破事已经够他头疼的了。那些忠魂该得到的，他方玄策自会去拿回来。他将人从怀里挖出来，不满的瞥了眼：“恨什么恨。他们我要护着，天澜我要护着，你我也要护着。”

这个世间自己在意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该得到的，他都得给它们留着；他们要守护的，他便是拼了命也会护住。

肖禛打量着方玄策的神情，知晓他自由安排，便不再多言。只是这皇家欠将士的，欠方家的，绝不会仅仅一张罪己诏，寥寥数笔就这般了结了。

“大姐那边？”事发突然，肖禛不确定方玄策来不来得及派人通知。

“放心，刚回府那日大哥他们便派人回信了。”肖禛微怔，竟这般早。自己还真是蠢的可以，大家显而易见的状况，自己竟然能任由夫人竟瞒了这般久。

“府内都是母亲旧人，她想让皇家知晓多少，这些还是可以做到的。范叔叔一直在府内，还有阁中众人，如若他们都无法救治，其他人来了也没用。”

“我应该再多关注一些的。”

看着肖禛低垂的脑袋，方玄策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拉着人往前走。

“去哪？”肖禛不解。

“灵堂。”语音落下，方玄策感觉得一股拉力阻止自己向前。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阻力方。

“我……我可以？”

“当然。我母亲亲自认下的儿媳为何不可？就看陛下愿不愿意了。”

“夫人……夫人亲自！你母亲知晓了！她就这么接受了！我……”肖禛这下更为震惊，出口的话语都断断续续，很难连贯。

“她一早便知。”方玄策想要将肖禛从牛角尖里拉出来，只好强打着转移话题。看起来，效果不错：“一起进去吧。”

一幅巨大的大帐慢挂落在大堂正中央，将灵柩遮的严严实实，帐慢郑众手书的‘奠’着的人眼生疼，‘先室谢氏婉之灵位’灵牌坐落正中央。

肖禛踏入大堂便把手从方玄策手中挣出。朝着灵位一步一步上前，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双膝一屈，重重的跪了下去，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都下去吧。这里咱家在就行。”‘柳七宝十分庆幸，’从自家主子进去，自个便将人遣散了。看到这一幕的都是自己人。

“方夫人，对不起。说起很是惭愧，这些年，我有一丝欣慰，没能护住方赢我十分自责，我想着，至少您，我帮他护住了。结果，我一点都没护住！很可笑吧。”肖禛仰头看着灵位，无声的和谢婉聊着。

“不过夫人，请你放心，此后经年，我肖禛只要还活着一天，便会护住方家一天，这次，我一定护得住。”

肖禛起身，径直走到方玄策一侧，陪他跪着：“放心，我呆一会便走。让我陪你会。”

方玄策张口的话还未吐出，便被吞了回去：“好。”

皇位更递，几乎所有的官员党派都在关注着动向。知晓方夫人去世，新皇去了护国府，与护国府交好的官员以及新皇拥护者们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吊唁。

“三爷，五皇子来了。”下人的禀告声刚落，另一个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三哥！三哥！三哥！……”听到自家五弟那咋咋呼呼的嗓音，肖稷眉尾微挑，复又阖眸，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对下人摆了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不远处直奔自己而来的人影厉声斥道：“闭嘴！”

“三哥！三哥！三哥……”而被训斥的人宛若一个聋子，连停顿都没有，依旧叫嚷着。

肖稷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理这个疯子。

“三哥，三哥，三哥！”

肖稷看着上来就扯着自己衣袖的人，不耐的说：“人都到这了，能说正事了吗。”

“哦。”肖祺正了正身子，做出十足金贵正气的模样，正色极了：“方玄策那边我们要去吗？”问完，又装作十分不经意的加道：“皇帝已经去了。”

“为什么不呢？”肖稷看了他一眼。

“方玄策现在明晃晃站在四哥身边。我们要去，就真的和大哥撕破脸了。”肖祺知道三哥一直不想和兄弟站在对立面，努力的维持着平衡，没少因为这委屈着自己。他虽不懂，但三哥想要的，自己便和他一起守着。

肖稷提醒道：“你觉得帝王便不需要试探了。”棋到这一步，自己必须要有所抉择。他看着肖祺：“你觉得老大和老四，谁能坐的住那个位置？”

“都可以。”肖祺笃定的给出答案：“不过我希望四哥坐的久一些。”

肖祺说完便明白肖稷的意思。位置只有一个，胜者也只有一个。一朝天子一朝臣，帝王不需要帝位中立的拥护者，尤其是他们这种中立的王。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方玄策切磋切磋了。”

肖稷看着自家弟弟跃跃欲试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回道：“你很欣赏方玄策。”

“不不不。我只是欣赏方家而已。”边说边心虚的瞟着，声音越来越虚：“好吧。方玄策这人吧确实不错。人也够狠，能力也够出众。他身后绝对还有隐藏的一支，我们这些年都没能挖出来。”

看着自家三哥连微黑，目光冷冽，十分识趣的转移话题：“不过，三哥，你知道的，我打小都是站你的。这不你对那个位置一点意思都没有吗。咱们和方玄策也不对立，我和他交交朋友，应该，也行吧。”

“这有什么不行的。”肖稷无序的敲击着桌面，将人从另一侧拽起来：“走吧。”

“去哪？”肖祺心中不解，步子倒是一点没落下跟着自己哥哥走。

“护国府。”

“哦哦哦！”肖祺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是为了啥。不过自己。肖祺犹豫道：“那个，三哥，我还没备礼。”

“早给你准备好了。”肖稷没好气的应道。

“害！我就说还是我三哥好。”说着猛地往肖稷肩上一蹦，整个人挂在肖稷身上。

肖稷不满的提醒道：“君子正其衣冠！”

肖祺则回答的满不在乎：“哎呀这不是在府内吗。”

如果府内两人行事说话还要小心翼翼，那这些年的肃清，自己算是白做了。

大皇子府气压极低，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三皇子和五皇子已经去往护国府。那我们这……”幕僚小心翼翼的看着高坐的大皇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皇子的脸阴沉的吓人。

好！很好！都在逼自己放弃！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永不！

大皇子大袖一挥，桌上的瓷瓶碎落一地。这股子沉郁随着碎裂的声响这才散去一分。

肖祜起身：“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