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上 第5章 第 5 章

宛城

范其看着坐在书案前的青衣谋士，舔了舔嘴上刚刚冒出的第二颗水泡，言辞极其恳切的说：“我说，老傅，你倒是说句话呀。这书信送去已经两天了，将军那边到底怎么样，这样坐着，还不如让老子和那白炎军杀个你死我活的痛快。”

“那你去，没人拦着你。”傅青被这人烦的厉害，说出的话也没有以往的平静。

范其被傅青刺的愣在了原地，半晌，他上前，猛地拉住傅青的领口：“你他妈以为老子我不想去吗！我范其就是个大老粗，只会上阵杀敌，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弯弯曲曲，但是军令如山我还是知道的。我不知道将军筹谋的是什么？但是不能因为我毁了。方子固！我就是想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最后一句话，范其几乎是嘶吼着出来。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兄弟，他的将军怎么样了，只是这样而已。自己拼死用生命守护着家国，守护着百姓，却偏偏守不住自己在乎的人。

傅青感觉着自己收的越来越紧的领口，他想笑，却因为窒息感始终没有办法扬起嘴角。他何尝不知范其的想法，只是自己要怎么告诉他。

告诉他别等了！他们都回不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宁愿没有看的这么明白。

“报！”士兵进来，看着这范其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低下头，将手上的盒子至于头顶。

范其微微闭了闭眼睛，这才注意到傅青青紫的脸色，他慌忙松开手，提升掩盖自己的懊恼：“什么事！”

在傅青声嘶力竭的干咳声中，士兵急忙汇报：“城外一白炎将领，将一木盒放于城外，说是他们将军给您的礼物。”

“人呢！”

“放完东西就策马而去。军令，不可出城，将士们变没有追。”

范其接过手上的木盒，冷声说：“下去吧！”

“诺！”

士兵出去了之后，范其将木盒放在书案上，慢慢地打开。

入眼就是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眼睛，他紧紧的咬着下唇，猛地坐直，一鼓作气打开木盒，看到里面露出的头颅，那根绷了几日的弦，终是断了。

这个八尺高的壮汉呜咽着出声：“将军！”

傅青还未从窒息感中回过神，听到这一声‘将军’，猛然抬头，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来到书案前，看着盒中人满脸血苟，却依旧坚毅的目光，一口血喷了出来。

喃喃的笑着：“终是……终还是殉了这江山。”

范其猛然起身，从落兵抬抽出长枪，满身戾气地大步走出大帐。

傅青厉声喝道：“范其！你要去哪！”

快到帐口的范其停住脚，平静的哑声说道：“带他们回家！将军的身体还在那白裘老儿的手里。”

“你能带谁回家！八万士兵，你说你想带谁回来！现在白炎军驻守昆阳，你单枪匹马，又能带谁回来！”傅青快步拦在范其身前，艰难的叹了口气：“老范，咱别闹了！”

“我一人不行，方家军还在，宛城驻守军还在，我们拼尽所有，还打不赢那玄黓的军队吗？”范其现在热血上涌，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长枪，瞪着傅青，扬声道。

傅青知道范其所说，便会如此去做，他奋力拉着范其，把他推到木盒之前：“你这样做，那将军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范其撇过头，不去看那双眼睛，他梗着喉咙说：“所以，为什么要让我和你回来。你们所谋又不告诉我，老孔比我强很多，不是更为合适，我宁愿和将军一起，葬在昆阳。”

“但凡老孔值得信，比起你，他确实更好的选择。”傅青低喃而出，范其并未听清。

事已至此，傅青不再隐瞒，这个人不说通，一根筋只会坏了事。

“昆阳玄黓派二十万大军前来，说明此城这次他们必须拿下。将军和白裘一战，白炎军所剩不会很多，这个时候我们不需要驻守军，三万精兵一起南下，也有获胜的可能。可是接下来呢。”

傅青攥紧拳头，接着说：“老范，我们可以拼尽性命去战，可是如果那城墙里的人本身就不想让我们活着从昆阳出来呢！你有没有想过，在上京的护国府又该如何！”

范其仿佛被人一个懵棍狠狠的拍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那人……没想让我们……没想让我们活着。”

“此次行军，那肖彻说寒冬国库吃紧，先行粮草仅有二十余日，剩余的随后就到。昆阳何种姿态，身为皇帝，他如何不知！行军粮草对于士兵何等重要，身为皇帝，他又如何不知。可是呢！我们在昆阳等了将近七日，为何粮草会迟迟不到！”

“近日接连大雪，就如将军所说，可能封路，行程较慢也说不定。”范其不敢置信，他下意识的辩驳道。

“哼！”傅青轻哼一声：“大雪就算封路也就不足四日，押粮官起码应该是到达昆阳，才会遭遇大雪，如何能被困于路上。将军早已看清，只是需要稳定军心罢了。”

“不！这不可能。”范其慢慢地蹲在地上，紧紧地握住长枪。

他不能接受傅青说的这一事实。他宁愿押粮官是被杀了！粮食全被劫了！

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自己为之守护了半生的君王，会对自己士兵举起长刀，多么讽刺的一幕。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昆阳，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去。”

傅青没有理会蜷缩起来的范其，转身从架子上拿下汗巾，将之浸湿，拧干，慢慢地回到书案前，一点一点的将方戟脸上的鲜血擦拭干净，伸出手掌，阖上了那双眼睛，这才将木盒合上，用白绸缎裹好。

拿出纸墨，伏在岸上快速的书写着，踏上将印，将书信、虎符和将印放进匣子中。起身将这两样东西，捧起来，走到范其跟前蹲下。

“老范，带领一千将士，现在动身，不要回护国府，直接进殿面圣，将东西交于肖彻。你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说，城内已近七日无粮，听从将军之令护送百姓退居宛城。路上不出意外，定会遇到运粮官，杀之，即可！用他的命，殉死去的将领。不亏。”

“你不怕我回上京杀了肖彻那狗皇帝！”范其抬头，眼神狠厉的看着傅青。

傅青叹了口气：“你不会！方家军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那里大家用命护了这么久才换来的安宁，不会去打破的。去吧！”

范其抄起衣袖，小心的接过傅青手上的两个盒子，扶着长枪的支撑着站起来。

将上面的小盒子随手系在腰间。白色包裹裹着的，极其小心的护在胸前，他走的极慢，待到帐口，他回身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傅青，哑声说道：“傅青，这里，我范其不会再回来了。你说得对，方家军是不会反，但我范其不会再护他肖家江山。方家副将——范其，在此告别军师。我会护送将军平安返回上京。”

大帐的帷幕缓缓落下，傅青听着帐外范其高声喊道：“三军凤字营何在！速来帐前集合！”

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哨声响起，从东南方向传来如雷的马蹄声，跑在最前面的是一白袍小将，只见他飞身从马上越下，持枪半跪在地：“三军凤字营指挥薛蒙！听范副将令。”

“好！凤字营听令！即刻启程，随本将护将军回上京！”

跪在地上的凤字营半晌没有回音，将士们不可置信的相互打量，想要确定自己听得是否有错。

薛蒙重重的将头低下，大声回道：“诺。凤字营，送大将军回家！”

“凤字营！送大将军回家！”

“凤字营！送大将军回家！”

……

“好！”范其高吼出声，翻身上马，小心的护好缚在胸前的盒子，扬鞭而去。

马蹄声渐远，傅青这才从大帐中走出，看着眼前的一片泥泞和越来越小的凤字营，这才撩起长袍，朝着昆阳城的方向，重重的跪了下去。

“将军！子固定会护好余下的三万方家军！静候少将军归来！八万英魂，我们会带他们回家！”

傅青重重的低下头，久久未起！

谢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她手指刚动，红袖便醒了。

看到谢婉睁开眼睛，她语调高扬：“太好了，夫人你终于醒了！”

谢婉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至极，根本无法出声。她抬手，慢慢的抬至嘴唇处。

红袖立刻领悟，她上前先把谢婉小心翼翼的扶起来，拿出软枕垫在身后，这才转身来到圆桌处，试好水温后，慢慢的将茶杯端过来，递到谢婉的嘴边，轻声道：“夫人，您的声带有伤，咱们慢点喝。”

谢婉慢慢的抿了几口，感觉嗓子不再那么难受，这才试着出声，还是有些费力：“我……我睡了多久了。”

“已有两日了。”红袖想了想，接着回禀：“夫人，紫鸢姐姐来了。现下和谢姑姑在前厅，是否需要通传一下。”

谢婉点了点头，一场鬼门关过后，谢婉现在十分清醒，她现下最需要的就是消息。

红袖想到刚刚紫鸢有事要禀，害怕打扰到夫人，大家都去了书房，现下房间就自己和夫人，她不能留夫人一人在房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收回自己快要到门口的脚步，一个急转弯往回走去。

红袖走到书案旁，拉了三下垂下的青色坠絮，听到铃声由近及远传出，这才起身，回到谢婉身边。

她没敢看谢婉的神情，拿起放在一边的茶杯，倒好水，放在夫人随手可达的地方。默默的退回一边，等待人来。

谢婉蓦然听到铃声，眼中瞬间微红，张了张嘴，终究也并未说红袖什么。

【设定】

二百人为——都（都头）

五都为一个营——指挥（一千人）

五营为一军——都指挥使（五千人）

十军为一厢——厢主（五万人）

左中右厢为一个总兵力（十五万大军）

每一军：五营如下排列

凤字营——白虎营——玄武营——朱雀营——金乌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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