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哨,收兵。
天澜帝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猎物,看着下方的一种文武大臣,心情颇好。
他环视了一圈,看着坐在一边抱着只有三岁大的六皇子的齐妃:“那些孩子们还没有回来吗?”
齐妃摸了摸三皇子的头,笑着点了点头:“陛下,这些孩子第一次来参加秋猎,不免玩的忘乎所以了一些。”
话音刚落,大皇子扶着一瘸一拐的三皇子走了进来。
齐妃赶忙起身,看着三皇子脸上的伤痕和破损的衣物,着急的问道:“哎呦,三殿下这是怎么了。”
“老大,你说。”天澜帝淡淡地下面的两个人一眼,语调平静的问。
“是,父皇。”肖祜躬身禀报:“三弟和太子殿下不小心看到了同一个猎物,求胜心切,不小心冲撞了太子。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天澜帝眼神晦涩不明,他看着王全福:“去,让太子回帐。”
王全福领命,躬着身子,快速退下。
肖禛和方玄策两人,正牵着马往回走,几声急切的呼喊声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方小王爷望着肖禛:“大家都在找你。”
“你先去一边,别出来。别问问什么!”肖禛来不及解释,让方玄策先躲到一边,语气不容置喙。
方玄策看着他坚决的眼神,没有说话,纵深消失在原地。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小马驹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王全福看着牵着马的太子殿下,下马行李:“奴才参见殿下。”
“公公不必多礼。”肖禛上前扶起王全福:“刚刚听闻公公在叫本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全福身子微躬,笑着说:“殿下,陛下在大帐中等您,还麻烦您尽快随奴才过去。”
“好。烦请公公带路。”肖禛没在多问,翻身上马,跟随侍卫们往大帐的方向奔去。
方玄策见他们都走了之后,唤来小马驹,从另一条小路上急速往回赶。
小玄策掀开帷幕,看着明黄的宫帐中坐于高位的帝王。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带着上位者的高贵与威仪,却又有些许长者的温柔掺杂在其中。
“陛下。”方玄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还有些许的稚嫩:“臣方玄策参见陛下!”
“来来来!”天澜帝看着跪在下面的小小的身影,招招手:“过来让皇伯伯看看。”
帝王看着坐在一旁的方戟和他的夫人谢婉:“玄策都长这么大了。孤上次见他,他还在襁褓中。”
方戟:“是呀,小孩长得很快。”
“你认识孤吗?”天澜帝摸着方玄策的脑袋,笑眯眯的盯着他。
“那当然!”方玄策郑重的点着脑袋,看着天澜帝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伸出手,指了一圈:“这里面就陛下长得最好看。”
“哈哈哈哈!”天澜帝龙颜大悦,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方玄策手上:“拿着,皇伯伯送我们小玄策的见面礼。”
方玄策回头看了看坐在左下侧的父母,谢婉点了点头,他才伸手接过,声音脆脆的:“谢谢皇伯伯。”
天澜帝呼噜呼噜小玄策的脑袋,柔声说:“去吧。”
方玄策乖乖的坐在谢婉和方戟中间,假装漫不经心的四处搜索了一下,目光落在坐在一旁,满身疮痍的三皇子。
两人的目光不期,肖稷挑衅的看着方玄策,面上依旧一脸痛苦。
一抹不安袭上头,但是他并不清楚,这股不安来自于哪里。
谢婉感觉自家小子今天明显有点安静,低头看了眼方玄策有些严肃的看着一个方向。谢婉顺着视线望过去,看着坐在对面的三皇子,眼神在两个孩子间来回打量了一下,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将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方戟。
帐外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吁!”声音刚落,大帐中帷幕拉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
肖禛瞥到坐在一旁的方玄策,整个人有片刻的怔愣,匆忙掩去,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天澜帝垂眸,把目光放到肖禛身上,中指时有时无的敲击着长椅上的扶手,并没有让他起身:“老三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肖禛想着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三皇子身上明显比刚刚分开时,更为严重的伤口。
他的头垂的更低,伸手撩起外袍,双膝跪地:“是儿臣求胜心切,失了分寸。”
方玄策看着跪在下面的肖禛,想要站起来,开口解释。刚一有动作,便被一股力量牵制住。方玄策回头看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谢婉对着他摇了摇头,无声的做着口型:“别动。”
天澜帝沉声问:“兄友弟恭!平时太傅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肖禛不争不辩,直直的跪着,低声回复:“是儿臣有负太傅的教导。”他知道,自己说什么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辩解也无用。
天澜帝面色闪过一丝不忍,犹豫了很久:“你母妃去世的早,是孤对你的关心还是太少。”天澜帝顿了片刻,抬头:“太子,后面的行程你先不用参加了,就在这里把四书五经抄写一遍,静一静心。”
“儿臣遵旨。”肖禛默默地接受,慢慢起身,退了下去。
肖稷没想到,一向讨厌兄弟之间斗争的父皇,仅仅是以一遍四书五经,便草草了事,脸色不由的更黑。
方玄策,看着默默地退下去的肖禛,又看了看又重新恢复热闹的大帐,虽然这位陛下的处罚不算很重,但是有一股团气堵在心口,十分难受。
大帐中众人酒水正酣,谢婉带着方玄策出来,回到自己的帐中。
她看着从那位小太子走后,便一直失魂落魄的小子,要不是她按着,估计早都走了。
“那位三皇子身上,部分的伤是你弄的吧。”谢婉开门见山的问。
那位小太子殿下,虽然年纪不大,城府并不小。他不会轻易在这个时候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才没有!我只是划破了他的衣服。谁知道那一身的伤是从哪里来的。”方玄策嗤笑,那人毕竟是皇子,自己不会蠢到引火上身。
方玄策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明明是一国太子,身份尊贵,为什么被一个皇子骑在头上,步步退让。”
“策儿,你一向不喜多管闲事。”谢婉垂眼,轻轻笑了笑,似开玩笑般的说。
“这不是多管闲事,他是我朋友。”方玄策有些不满的撅了噘嘴,不是很赞同谢婉把肖禛归到闲人这一类。
谢婉笑了笑,好脾气的说:“好,你朋友。”
“策儿,我问你,如果你为百兽之王,却无利爪,你觉得森林里的动物可会畏你,惧你。”
方玄策摇了摇头。
“所以。同样也是,你那位朋友虽为太子,可无所依附,只是靠着虚无的帝王之宠,若不能自己长出利爪,自然也就人人欺之。”
方玄策垂着头,半晌轻轻地开口:“母亲,我可以护着他。”
谢婉笑起来:“哦!你凭什么护着他。”
“我……”方玄策咬了咬指甲,纠结了半晌,语气坚定:“我武功高,我可以帮他打走欺负他的人。”
谢婉看着自家小孩异常坚毅的面孔,她不知道为什么玄策会对这位太子这么执著。而至于这个朝堂,方家本就在局中,只是唯独这一条路,自己从未想过。
当然每一条对于方家来说都一样,只是如果方玄策自己有所抉择,对于后面来说或许更好。
“你能护他一辈子?”谢婉看着他,虽然笑着,语气很是郑重。
“一辈子吗?好!这个人,我方玄策要护,一辈子!就一辈子!”他抬头看着母亲,语气十分坚定。
“不过,你首先是方家的小王爷,才是殿下的朋友。”谢婉看着方玄策似懂非懂的样子,通俗易懂的说。
“你的身份,和他里的太近,对于这个小太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会把他推向更高的风口浪尖上。”谢婉拍了拍方玄策的脑门:“所以,真的想帮他,就快点变强吧。”
“好。”方玄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夜
外面火光冲天,宰鹿杀虎,欢声笑语,豪气冲天,好不热闹。唯独一个人,被隔绝于这片欢乐的之外。
油灯亮起的黄色火焰,左右飘摇,小小的身影,趴在桌子上,慢慢地抄写着。右手前边已经放了厚厚的一沓写好的文字。对于外面的欢愉,充耳不闻。
帐中的帷幕打开,快速合上。
肖禛回头,看着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出现在自己帐中方玄策,眼神中有些许诧异:“你,怎么会……”
“我偷偷的,没有人看到。”方玄策和母亲交流完后,对这个人有了更多的了解,更加心疼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太子小哥哥。
他以为肖禛的担忧,立刻开口解释。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方玄策的解释让肖禛哭笑不得,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大家都在狂欢,哪里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
小玄策买着小短腿,跑到桌子边上,把东西一层层剥开:“这是叫花鸡,我特意求范琪叔叔烤的,很好吃。”
【范其:你把抗着我的宝贝抢冲着火堆,不烤就扔的行为叫——求。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桌上的叫花鸡,枣红明亮,芳香扑鼻,肖禛在方玄策期待的眼神下,先拽下一个鸡腿:“给你。”
“哦!”方玄策接过,咬了一口,又看着自己这个新朋友,催促道:“快点尝尝。”
肖禛也给自己撕下一条腿,咬了一口,就听到方玄策期待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吃。”
这个鸡的味道嫩而无渣,连骨头都是酥的,还带了些淡淡的叶子的清香,肖禛眼睛微眯,点了点头:“很好吃。”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玄策很是开心。
他连忙把剩下的全部推到肖禛跟前:“那你吃,都是你的。”
从大帐中回来,他也的确什么都没吃,肖禛没有推拒,点了点头。
方玄策盯着肖彻不急不忙十分秀气的吃着鸡肉,时不时的咬一口自己手上举着的鸡腿,心中感叹,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吃鸡都这么秀气的。
他今天随着父亲出去,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位太子殿下。直到路过一处安静的大帐,这才看到那个被大家遗忘在角落的殿下。
他很不喜欢看到这个人被大家隔绝在外的感觉,于是带着范其叔叔烤好的鸡,来找他。
如果他没法出来,那就自己去找他。
两个孩子在要也得灯光下,津津有味的解决了完一只鸡。
两人收拾完骨头,肖禛接着去抄书。
方玄策看着火光下这位小殿下精致的面容,突然开口:“殿下,如果您一无所有,我方家会永远是你的依靠。你等等我,我会长大,到时候,我作你的利爪,护你在这‘百兽中称王’”
肖禛的笔晕染了大半片纸张,他回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眼里闪着光芒的,比自己还小的小王爷,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暖了整个夜。
他喉头微梗,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