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英没察觉出楚济的转变,只觉得自己也坐不住了,她用力地掐了下楚济的手臂,无声地催促他快想办法!
楚济回神,视线落在宋林英身上。
全盛京最不守规矩的女子便在身侧,若想岔开此事,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宋林英迎着他的视线,突然之间跟他有了点之前从未有过的夫妻默契。
她抱起肚子,“哎呦”的痛叫一声。
宴席上本就已经鸦雀无声,她又刻意加大了声调,是故此痛叫声一出,满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难得自己想出了个聪明得恰到好处的主意,楚济立即配合了起来,喊道:“阿英,你怎么了?”
声音甚是焦急,焦急中还染着几分悲切,不清楚的还以为宋林英命不久矣!
宋林英在暗处掐了他一下,朝他使了使眼色,张开双唇无声地说:“楚济,你演得有点过了!”
好像是有点,楚济放轻了腔调,转头看向皇帝和皇后,声音略哑:“父皇,母后,可否暂停宴席,请御医来为阿英瞧一瞧?”
皇帝急忙叫停了宴席,唤人去传御医。
看他神态,似乎比楚济还要急上几分。
宋林英:“……”
好像还是有点过了。
她又掐了楚济一下,抓着他的手臂装出一副极为勉强的模样,虚着声音说:“父皇,母后,儿媳并无大碍。”
“怎就无大碍了!”皇后瞧她这副勉强的样子,顿时心疼极了,道:“本宫陪你去偏殿!”
呃……宋林英沉默了片刻,再次掐了楚济一下。
楚济:“……”
“今日群臣皆在,母后怎可离席?”他垂眸扫了宋林英一眼,开口推脱:“还是儿臣陪阿英去偏殿吧。”
宋林英趁机虚弱地往楚济怀里一靠,仍虚着嗓音:“群臣皆在,你也不能离开啊。”
“太子妃这话言之有理,太子不能离席,”皇后似刚想到这点,停顿了瞬,又道:“听闻世子妃与太子妃素来交好,不如你同太子妃前往偏殿?”
宋林英:“???”
这么顺利的吗?
众人的思绪已被这场突然起来的变故扰乱,包括成竹在胸的苏清欢。
得到皇后的准许,她下意识便想上前查看宋林英的情况,却被元乐一声母后叫停。
众人视线落在元乐身上。
“母后,”她朝着皇后躬身行礼,咬牙道:“世子妃还未同孩儿……”
“怎么?”皇后冷脸打断她,直接点破她的目的,声音微沉:“元乐,莫非本宫孙儿的安危,竟还不如你的女儿家心思重要?”
就知道不能如此顺利的宋林英顺势往楚济怀里一倒,两眼一闭。
楚济极其配合地喊了声:“阿英!”
众人的视线再次移到他们身上。
唯皇后的视线落在苏清欢身上,启唇命令:“世子妃还不快去!”
沈颐松开了苏清欢的手。
苏清欢朝皇后行了个礼,跑向了宋林英,查看她的情况。
她仍紧闭着眼,似昏迷不醒。
楚济俯身欲将她抱起,却被皇帝叫住。
“太子还是留下吧,”皇帝脸上不见丝毫之前的急切,声音中甚至透露出丝慵懒:“朕另有要事同你商议。”
群臣:“???”
苏清欢:“????”
楚济犹豫了瞬,扫了眼宋林英,试探着问:“还请父皇容儿臣先将阿英送往偏殿,再来寻您。”
皇帝的视线落在宋林英身上,缓缓点了点头。
楚济便抱起宋林英离了席,身后跟着苏清欢。
他们离开后,皇帝便挥手示意元乐和沈颐重回座位,重开了宴席,脸上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群臣皆以他是在忧心皇孙安危,也跟着忧心起来,无暇关注脸色铁青的元乐和面无表情的沈颐。
直至楚济回席、带回宋林英确无大碍的消息,皇帝的面色方才缓和了些,随即叫了楚济和沈颐一同离席。
皇后紧随其后,将宫宴事宜全权交与淑贵妃,也离开了宴席。
他们都离开后,群臣才敢低声议论起来,可议论的内容全是宋林英的腹中孩儿平安活到今日的不易,无人关注本应是话题中心的苏清欢。
元乐的脸色更青了些,随即还被容妃叫去前往偏殿同宋林英赔罪。
而此刻偏殿,装晕被苏清欢拆穿的宋林英打量着她,面露困惑:“我自觉演技还算不错,清儿你是怎么发现我在装晕的?”
苏清欢回了她两个字:“太子。”
宋林英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力气用得大了些,她有点疼。
她轻吸一口气,咬牙说:“我就知道他演技不好,早晚得坏我的事!”
苏清欢又悠悠补上七个字:“还有陛下和皇后。”
宋林英:“……”
她眨了眨眼,看着苏清欢问:“你是说,父皇和母后也发现我是装的了?”
苏清欢点了点头。
宋林英满脸愁苦:“定是生疏了,演技都退步了!”
“没有,你演得惟妙惟肖,满座大臣皆被你吓到了,”苏清欢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同她解释道:“破绽在太子身上。”
“我也是在来的路上才醒悟过来,你若真是腹痛晕厥,太子可没心思同你夫唱妇随,早抱起你跑去太医院了!”
“知子莫若父母,连我都能猜出来,更毋论陛下和皇后。”
“也就是说,”宋林英眼睛一亮,追问她:“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苏清欢:“应该吧?”
宋林英顿时兴奋起来:“那清儿你就等着元乐来同你赔罪吧!”
她起身下床,跑到铜镜前,在脸上洒起了茶水。
“我这孩子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她的神色有些许得意:“我诊出身孕时,楚济尚困在牢狱之中。”
“我为守住太子府,在胎像不稳之时动了内力,后沈颐归京,楚济出狱,这胎像初稳下来,婶婶……”
她敛了下眸,声音突然变轻很多:“也就是武忠王妃却卧病在床,不治而亡。”
“我哭晕在床前,孩子也险些流掉。”
“他来的不是时候,活到今日也是几经波折,所以,父皇、母后额外珍惜这个孩子。”
“若他今日真因元乐出了差错,容妃可没法跟父皇、母后交代。”
她尾调微扬,语气轻松,恢复了那副得意的模样。
似那段时光,真的只用这短短几句话,言明道尽。
可那般的辛苦,真的已经道尽了吗?
苏清欢的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迟来地心疼起来。
她唤了她声:“阿英。”
宋林英回眸看向她,问:“怎么啦?”
“以后,不会再那般辛苦了,”苏清欢说:“我在呢!”
殿内灯火通明,她坐在床侧,微扬着头,空灵动人的双眸中有抹宋林英道不清、却异常熟悉的情绪。
她张了张双唇,呢喃道:“清儿,你真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啊!”
敲门声唤回了宋林英的神思,她又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片刻,确认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满脸虚汗的模样,而后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喊了声:“进。”
元乐被容妃训斥了一路,怒火早已被恐慌取代,此刻又见宋林英如此虚弱的模样,直接呜咽起来。
她跑到床前,哭啼啼地说:“二嫂,是元乐的错,只顾着自己,疏忽了二嫂还有孕在身。”
哭什么哭,她可还没死!
宋林英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装出一副体贴的模样,虚着声音问:“这关妹妹什么事啊!”
言外之意就是哪里做得不好自己说清楚。
容妃踢了元乐一下,元乐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脸茫然地看向容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宋林英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又虚着声音,开口提醒:“是我见不得清儿受欺负,一时受惊,动了胎气,腹痛难忍,还晕了过去。”
容妃:“……”
若这点小事便能让宋林英受惊,她腹中的孩子可活不到这般大!
容妃当即明白宋林英这是在给苏清欢出气,又踢了下元乐,直接命令:“快给世子妃道歉!”
元乐:“哦。”
……
元乐:“啊?”
容妃:“本宫让你给世子妃道歉!”
元乐只好不明所以,外加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同苏清欢道了歉。
而后,容妃便领着她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宋林英从床上坐起,擦掉脸上的茶水,对自己这次的演技略有不满:“容妃那个老狐狸定瞧出来我是装的了!”
“但起码让元乐给你道了歉,”她看向苏清欢,笑了起来,说:“还不算太亏!”
“不过也不算是太亏,”她看向苏清欢,笑了起来:“最起码让元乐给你道了歉!”
“原是我让你等着看好戏,”苏清欢迎着她的视线,伸手摸了下宋林英还有点湿的额头,也弯起了嘴角:“却未料到,竟是阿英让我看了出好戏!”
御书房内,沈颐跪拜在中央,楚济站在他身侧,安静地听着他同皇帝请罪,言辞诚恳。
直至房门被皇后推开,她的声音有些许无奈:“陛下,你莫要吓他了。”
“朕哪吓他了?”皇帝的声音微冷:“一而再的御前抗旨,难道不该罚吗?”
沈颐刚欲抬起的头又低下,再次请罪:“臣愿领罚。”
“罚你什么?”皇后不以为然,说:“陛下若想罚你,便不会默许世子妃随太子妃离席。”
“世子起来吧,”她的视线落在沈颐身上,笑道:“你再跪下去,陛下可就没法同武忠王交代了。”
话虽这么说,但沈颐仍不知应起不应起,直至楚济轻踢了他一下,他方才敢起身。
楚济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皇后的眼睛,她笑了笑,转身同皇帝说:“陛下你瞧,他们两个,如今还真有点你和王爷当年的影子。”
楚济这才开了口:“所以,父皇母后,你们刚刚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