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溟的古董店开在殡仪馆西侧槐树林,招牌是用人骨拼成的"黄泉驿站"。林夕攥着染血的玉蝉推开门时,檐角青铜铃铛突然疯响,满室博古架上的骨瓷同时沁出血珠。
"这是往生铃,死魂过界时会响七声。"谢九溟从二楼旋梯走下,换回了现代装束。黑色高领毛衣盖住喉结伤口,倒是左手新增的纱布透着血迹,"不过今天..."
铃铛骤然炸裂,玻璃橱窗映出无数抓挠的手印。林夕看见谢九溟背后的影子突然分裂出九条,其中三条缠上了自己的脚踝。
"看来有贵客。"谢九溟反手甩出檀木珠,血珠在空中燃成火墙。焦臭味中浮现出个穿JK制服的少女,她脖颈缝合线渗着黑水,手里紧攥着枚鎏金铃铛。
林夕的阴阳眼突然刺痛,她看到少女背后连着数十条红线,每根都系着个残缺的魂魄。最骇人的是那些红线另一端,全部没入她自己的心口。
"七天前跳楼的艺术生,陈露露。"谢九溟弹指切断红线,"死前从我这买了串清代赶尸铃,现在家属要求售后。"
少女鬼魂突然暴起,橱窗里的明代青花梅瓶应声而碎。林夕躲避飞溅的瓷片时,后腰撞上博古架,整层清代牌位哗啦啦倾倒。她慌忙去扶,却在触碰到某个紫檀灵牌的瞬间,被拖入记忆幻境:
1997年的暴雨夜,少女时期的自己正在给谢九溟包扎伤口。男人**的上身缠满绷带,心口插着半截断刀。窗外忽明忽暗的闪电中,殡仪馆老馆长举着铁锤站在门口。
"小夕,把手术刀给我。"馆长眼镜泛着冷光,"他不是人,是棺材里爬出来的..."
幻象被瓷器碎裂声打断。林夕回神时正被谢九溟圈在博古架前,他的手掌垫在她后脑,殷红血迹在紫檀木上绽开。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谢九溟舔掉手背血珠,"夫人该不会真信了那些镇魂钉的谣言?"
林夕推开他,发现少女鬼魂正用血在玻璃上写字。那些歪扭的"救我"渐渐变成更惊悚的内容——每个字都在重复:他在第七层。
"她说的第七层..."林夕举起玉蝉,"是不是黄泉驿站第七重门?"
谢九溟眼神骤冷。他甩出铁索缚住鬼魂,鎏金铃铛落地滚到林夕脚边。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铃舌时,大量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深夜的美术教室,陈露露在直播中摇晃铃铛。弹幕疯狂刷着"招魂游戏开始",镜头里却映出个穿长衫的男人背影。当铃声响到第七下,窗外槐树枝突然刺穿玻璃,扎进她的眼球。
"铃铛不是自杀道具。"林夕攥紧发烫的铃铛,"是有人用往生铃篡改了她的命格。"
谢九溟突然掐住她手腕:"你还看到了什么?"
"那个人后颈有块尸斑。"林夕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和你今早遮在围巾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古董店陷入死寂。谢九溟扯开高领毛衣,露出颈后青黑色印记。那分明是块明代锦衣卫惯用的黥刑烙印,字形正是"诏狱"二字。
"四百年前,北镇抚司有桩秘闻。"他抚摸着烙印,"十八名锦衣卫奉命护送长生烛,归京途中全数暴毙。"他忽然将林夕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夫人不妨猜猜,为什么我的心脏四百年没跳动过?"
掌心下的肌肤冰冷如尸,林夕却想起幻境中为他缝合伤口的触感。那时他的胸膛分明是温热的,手术刀划过时还会渗出血珠。
"1997年6月30日..."她盯着他耳垂玉蝉,"香港回归前夜,殡仪馆发生了什么?"
谢九溟低笑出声,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绽开。他咬破指尖在林夕眉心画符,血腥味中,整间古董店开始扭曲变形。博古架化作森白肋骨,地板变成蠕动的尸毯,而他们正站在巨兽的喉骨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黄泉驿站。"他揽着踉跄的林夕踏上舌苔铺就的台阶,"当年那十八具棺材,现在就镇在..."
脚下突然剧烈震动,兽喉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无数冤魂顺着食道攀爬而上,谢九溟甩出铁索缠住林夕的腰:"闭眼!"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林夕看见兽牙上刻着两行小字:
【九溟锁魂处
夕照断肠时】
等再睁开眼,他们竟站在殡仪馆焚烧炉前。谢九溟的白衬衫被血浸透,手中铁索正捆着个不断挣扎的纸人——那纸人穿着飞鱼服,面庞与冰柜里的明代古尸如出一辙。
"锦衣卫的残魂被往生铃唤醒了。"他将纸人塞进焚烧炉,"劳驾夫人搭把手?"
林夕按下点火键的刹那,纸人发出凄厉惨叫。火焰中浮现出明代街市景象,十八盏长生烛在暴雨中明灭,穿蟒袍的太监将玉蝉刺入青年锦衣卫耳垂:"圣上口谕,尔等活殉皇陵..."
"别看。"谢九溟蒙住她的眼,掌心结霜,"当年我们护送的所谓长生烛,其实是抽了百名孕妇脊椎炼的人烛。"
焚烧炉突然爆炸,气浪将两人掀飞。林夕撞进谢九溟怀里时,听见他肋骨发出腐朽的断裂声。浓烟中缓缓站起个焦黑人形,它的心脏位置插着半截铁索,正是幻境中见过的老馆长。
"小夕..."焦尸发出熟悉的嗓音,"当年就不该把你从火场抱出来。"
林夕如遭雷击。她终于想起1997年那个雨夜——老馆长将她从燃烧的太平间救出,而火场深处,浑身是血的谢九溟正将玉蝉按进自己耳垂。
焦尸突然暴起,利爪直掏谢九溟心窝。林夕本能地扑过去,鎏金铃铛脱手飞出。当铃舌撞上铁索,时空仿佛被割裂,她看到两个重叠的现实:
此刻的焚烧炉前,谢九溟用狐尾缠住焦尸;而1997年的火场里,年轻的谢九溟正将玉蝉一分为二,将另一半塞进五岁女孩手中。
"原来是你..."林夕握住发烫的半边玉蝉,"那个给我外婆骨灰坛的小道士..."
谢九溟的狐尾突然穿透焦尸心脏,爆出漫天纸灰。他在纷扬的灰烬中转头,左耳玉蝉映着火光:"现在明白了吗?我们这场冥婚,四百年前就下了聘。"
殡仪馆警报器突然炸响,小周惊慌的喊叫由远及近:"林姐!市局送来个更邪门的——死者全身缠满红线,心口插着鎏金铃铛!"
林夕看向焚烧炉,本该烧成灰的纸人残骸上,赫然粘着片现代碎钻美甲——和陈露露直播录像里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