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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之路 第45章 客房

作者:昀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1-15 22:40:04 来源:文学城

In the guestroom(客房)

——小艾希莉随后的经历和见闻

·

开枪的人不言而喻。

她打中了什么?

楼底下的人也躁动起来,在一切可能的想法之前,我先意识到,自己绝不能这时候被人看到。我慌乱跑向另一方向,听着远远近近的脚步声,不敢再将自己暴露在天光下,飞速掀开一块沉重的帘子,躲在那后面,背紧贴着冰冷带雾的玻璃窗。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急促。

我听见尖叫声,弗里曼先生惊骇之下大喊一声夫人的名字,然后我知道,她自杀了。那一枪轰开了弗里曼夫人自己的喉咙,像当年我母亲用我怀中这把枪所做的一样。因为我吗?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因为最后关头掉出来的这把枪?我两手紧紧绞住一点窗帘,背贴在雨中的玻璃窗上,冷得直发抖。

病意又返了回来,耳鸣阵阵,我喉咙里一阵一阵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低落下来。

人们都走开了。

只有一人的脚步声远去片刻,不多时又回到我身边。在偏向靠近楼梯的位置,自言自语似的问了一句:“有人吗?”又踱来踱去,道:“看来这里只有我一个了。”听到这话,我当即明白了情况,向前掀开了帘子。

果然是蒂金斯小姐站在一块大窗户边上。

她仔细看了看我的神态,然后警惕地张望片刻,对我做个示意,引领我向另一方向走去。

他们给她准备了一间客房。蒂金斯小姐不声不响地拴上门,声音不轻不重,但听在我耳中,和方才的枪声一样响……和五年前,在我和特德的婚礼前夕,母亲射穿她自己喉管的枪声一样响。

而现在,正像当时一般,我惊慌失措。

想要逃走,又发现逃不了了。

“至少得等雨停。这么大的雨。”与我相比,蒂金斯小姐姿态冷静自持,看了我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我默不作声。

“躺一会儿吧。”她耸耸肩,没再问下去,“记得把被子罩上,别叫人发现你。”

可我受她提醒,猝然意识到什么,急切返回门边:“我得回去!我给了夫人……一件东西,是我以前从这儿带走的。要是叫人看见,准有人知道是我来过了。”

“什么东西?”

我把手放在脖子上:“项链。”

蒂金斯小姐吃了一惊:“那条红坠子?”

她口吻一时近乎咄咄逼人,见我点头,忽然像不认识我了一样,皱着眉上前摸我的脖子,又一把从领口拽出一枚吊坠。她定睛一看,语气一刹那就又回到常态:“不还在这里吗。”

“我是说夫人给我的结婚礼物。”我轻声说,“这个是我自己的。我父亲死前留给我的。”

蒂金斯小姐先是放开了手,又临时改变主意,把坠子拉近仔细看着。

“我明白了。”片刻后她松手,“不过其他人随时会去上面,你待在这里,我去找。”

“谢谢你。”

她摇摇头,随后是门关上的声音,剩下我六神无主,依言靠着床坐下来,但没有躺下。屋子里没有钟,时间流逝得那么慢那么长。

终于门响动一下,我望着门口,见蒂金斯小姐左右观望一番,走了进来。

我一看见她脸色,心中一沉:“没有?”

蒂金斯小姐摇头,继而与我同时出声。

“你确定东西给到了她手上吗?”

“你确定哪里都找了吗?”

我深深呼吸了一次,要越过她出去:“她有一个匣子,只装对她最重要的东西,你一定找不到那里。我得自己——”但蒂金斯小姐把我给挡住了,语气不再是她常有的那种不恭:“弗里曼小姐,这房子里不只有我们。人人都在想她是怎么死的,你再撞上谁,这可没法收场了。还不如好好在这里等着,等雨停了,我们用最快速度走人,就算有人发现,也找不到你。”

我紧紧咬住嘴唇,心里知道她说得对。

以当前的情况,我自己上楼去反而才冒险。

然而这认知令我更加焦虑了,现在我必须一刻不停地说话,做些什么事情,打碎什么东西,才能略微缓和心中不安。

蒂金斯小姐看了看我,干脆把门合上、锁上了。

“再说,就算找到了你那链子,谁能确认是你回来了?难道就不能是他们记错了,你根本被把东西拿走过吗?”

“我就怕是特里斯。他认得出来。”

“噢,你那个未婚夫?”她玩味地望着我,“他有那么爱你?”

“我跟他一起长大的。”

“我懂了,两小无猜。”

她说最后一句时语气有些怪。且在同时,脸上所有表情顷刻间都消失了,只有缠在面上的白布条(今天她没戴任何面具)崎岖不平地鼓着,她用手摸了摸。

“他认出来又能怎样?不管不顾地挨个房间找你,把楼下那位可爱的小新娘弃之如履,再跟你不计前嫌结婚?”

“不……完全不是这样!”

“话又说回来了。”蒂金斯小姐耸肩道:“他认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那我就走不了了。”

她露出个介于同情和嘲弄间的笑来,就那么站着看着我。

“怎么会呢?”

我别开脸去,突然说:“你见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蒂金斯小姐一顿,答道:“你光着身子躺在地板上。”

她的眉头像粗糙的骨节一样拧起来,随后缠绕得更紧。这样即使她下半张脸表情毫无变化,整张脸上的态度也全变了。她走上前来。

“我怕他啊。”我轻声说。

一阵简短的沉默。

“他待我一向残酷。”我把双臂上的衣服又紧了紧,思绪断得一截一截,但我想,既然开了这个口,就得把话说完。“他喜欢收集瓷娃娃。印度的,日本的,朝鲜的,只没有中国的。因为只有我现成,而且不像那些瓷偶那样容易摔碎。他喜欢我,摔不碎……”

到了话梢的时候,我已经彻底背过了身去。

蒂金斯小姐的声音柔和下来:“弗里曼小姐。”

她犹豫片刻,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我颤动了一下。

她问:“这种事,别人不知道?”

“知道啊。”我说,“弗里曼先生,夫人,常来我们家的牧师……全都知道。我猜母亲到最后也知道了,我总想她死之前那段时间的怪事。”

“就没人说什么?”

我摇摇头,突然拼命笑起来,两手背把湿漉漉的眼睫快速抹干。

“因为我算不上人。”我说,“我连名字都是不是自己的,是夫人的……我在这栋房子里,向来被称为小艾希莉,可那根本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

“我?”

“想来我竟也没介绍过自己,真不应该。”她笑道,“我叫克拉拉·蒂金斯。你呢?你本来该叫什么?”

我迟疑片刻,说了我最早的那个名字:“汤幸。”

“汤——幸——”她重复着,把每个字拖得很长,像在品味,且发音竟不非常偏移,“中国名字。谁给你起的?”

我有些吃惊,因为知道英国人都不熟悉中文那边的声调,我自己也没多好。我说得好的也就那几个词而已。可她这么一说,许多不受控制的场面登时冒出来了。我顺着她话音,拼命回想人家叫我“阿幸小姐”的画面,却感到十足地陌生。这时我想到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边道:“我父亲。”

“中国人?”

“英国人。我是捡来的。”

现在我很确定,那天的“中国人”不是个梦了,我只是思忖她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而在父亲死去十几年后,当他在尼恩斐已经变成禁忌,我反而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人谈起他,这感觉也十分奇特。比那更奇特的是蒂金斯小姐脸上随即浮现出的表情,仿佛同时混杂着希望与恐惧。

她的口吻倒显得若无其事些:“既然如此,他叫什么名字?”

“汤……艾默生·汤普森。”

蒂金斯小姐点点头。

她突然走到窗边,背对着我,手指微动。

“介意我抽烟吗,女孩?”

“不。”

空气里便弥漫起烟草的腥味。

又过几秒,她忽而再度开口,这回问到另一件事上:“你父亲……你说你母亲拿不准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生了病?”

“是。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毫不在意道,“这种事十有**。”

“她的眼睛病得很厉害。不,也不只是病,她身上落下了残疾。”

“所以你指望不了她。”

我苦笑道:“我母亲……她还是半个疯子……”

“从你父亲死后就这样了吗?”

“他活着时她也这样。她只对他仁慈些,但说是仁慈,也只是跟她对我们其他人的态度相比起来不一样。小时候我不明白,她死了我才明白,那是因为她心里有别人。”

“别人?”蒂金斯小姐感兴趣地问:“她跟人通|奸?”

“没有!”我一惊,又想到给夫人的遗物上暗示的内容,“她只是心里边爱着的是别人,恨着的也是别人……就是弗里曼夫人。”

“那他呢?”

“我父亲?”

“妻子这个样子,他失望过吗?”

“我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会明白……他死的时候我太小了。”

“他死后你们才回英国来。”

“对。”

“那时候你多大?”

“**岁。”

“**岁。”蒂金斯小姐语速放慢,似乎又思索着什么。

不知为何,她一副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的模样,紧锁的眉毛上扬,甚至自顾自笑了起来。不是正常的笑,听起来反常地神经质。在笑声的间隙里她念了母亲的名字,随后又倒了过来,这次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了。

蒂金斯小姐的烟突然掉在地上,她躬身捡起。

“你今年有二十**吧。他怎么死的?”

“心脏里面衰竭了。他身体一向不好。”

她口吻有种出乎意料又令人难受的轻松:“我听说那种病是卧床不起,最后睡着死去,没什么太大的痛苦。”

“可能吧。”我怔怔地应道,“但他最后浑身瘦成那副样子……手上……脸上……”

又一阵停顿。

蒂金斯小姐说:“那我很遗憾。”

“不用,已经很久过去了。”

蒂金斯小姐又说:“你想过没有,过了今天,你要往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我勉强想着我有可能做的事情:“我会找个地方,找份工。实在不行……我知道有些地方,人们就爱看东方面孔的姑娘表演节目。”

她顺势道:“说不能你能在我的游艺宫找个位置呢。”

我干涩地笑了起来。

“我说真的。”她又往前移动了一点,“你要是拿不准要不要上台,还能做服装师,或者摄影师。”蒂金斯小姐竟像是在认真地筹划这事,“我看你行李里有不少照片,你说过你跟着你母亲这么多年,也会摄影。”

“我是会。”

“拿它赚过钱吗?”

“不多。”

“那也够了。”

“你真是个好人,小姐。你对谁都这么乐于帮助吗?”

我不该这样讲话。但那一时刻,我突然感到恐惧……一种熟悉的、充满梦幻的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它让我内心一震抽动,焦虑不安。

“做善人大有好处,你慢慢就懂得了。”她说,似乎笑了一下,但定睛细看时,我看见一种介于笑与不笑之间的神色:“‘我自年幼,一直到老,从没有见过义人被弃。’有人教过你这句话吗?”

“没有。你信这个?”

蒂金斯小姐的面孔像是要说,她信。

“我不信。”我轻声说,“我也不能够让这句话成了真,我还不起。”

然后我背过身去,发现自己双手在发抖,然后一阵知觉窜了起来,我一瞬间认出了那是什么。梦魇一样的歇斯底里症已伴随我好多年,发病不规律,往往在心情波动大时。自从我逃往印度,它不再出现得如此频繁,甚至有那么几次,我以为自己成功摆脱,可都没有。离开印度那一路它又消失不见,但如今我重回尼恩斐,回到让它尽情繁育的土壤,伴随和我六年前婚礼前夕相似又相异的一夜,它再次回到我身边。对痛苦旧事的回忆,对弗里曼夫人之死的彷徨,连带对未来的恐惧一涌而上。

到最后我只听清自己断断续续地低语:“我父亲……我母亲……现在她死了!她也朝自己喉咙上打了一枪,她也死了,死了……”

我两手扶着桌沿,颤了半晌,身体慢慢跪了下去。

我试图抓住什么,但两手抖得厉害,随后是全身上下都在发颤。发病的时候我经常感觉不到身体,僵直或抽搐。跟特里斯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还挺喜欢看我发病的模样。这对他而言是一种刺激,对我来讲,则是把无用又脆弱的躯壳留在床上取悦特里斯,自己偷偷逃跑。

当然我最后还会回来。

我每一次都会回来,我无法离开。

后来没有特里斯了,我不再离开身体,而是与它一起躺在阴影中,时而哭泣,时而沉默。

现在也是。

我听见自己在一刻不停地低语,为了弗里曼夫人,为了父亲母亲,为了我自己。我回到特里斯的房间,掉下桌子,沉入死亡。是蒂金斯小姐将我捡起来摆回原处,而我再度感到那一种来自她身体的、强烈的特质。关于力量与牵引,仿佛充满生命。我自与之完全相反的死亡冲动中凝望她,忽然想起了住在伦敦公寓时的一些传言,关于她至今未婚的真正理由。格温德琳“莉莲”·弗里曼写给艾希莉·弗里曼的信。女人和女人。

我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但我的思绪乱了,仅仅是在她再次弯下腰、试图让我喝一点水的时候,突然拼命抓住了她。

我声音打着颤,悄声说:“救救我,救救我吧……”

我抽气不匀,一股血腥气弥散开,似乎是我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蒂金斯小姐把水杯放下了,而我嘴唇微张,在她探入指节的时候不由自主合上,咬住了她的手指,说不准还咬破了。她低着头,停顿片刻,脸上掠过一阵莫测的神色,但没有抽出手。

片刻后,蒂金斯小姐冷淡道:“我想你的心绪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可能她是对的,我确实不知道。

差不多也在那时,震颤停止,这一次发病基本结束了,可我并没有因此松开牙齿。

与之相反,完全出于下意识地,我挽留了她,真是可怜的小小举动,因为结局是她到底将手抽了出去,到这时我才算清醒,近乎无地自容,心想自己怎么会是这样。

蒂金斯小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一声:“你是第一个。”

“什么?”

她用眼神示意食指上的咬痕。

这比什么都令我羞愧:“天啊,我真抱歉!”

她却举起一只手:“不用。今天聚在这里的人心里面都和往日的不同,它会抹去理智,我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话中有话,却没头没尾,我没听懂。

蒂金斯小姐突然嘲弄地望着我:“你还在想那回事吧,女孩?还不还得起的事?”

“我没想到这个。”

“那就干脆别往那儿想了,有些事情不能用来感谢。”

“那我便做别的。”

“噢?但我这种人,会缺你的什么呢?”

也是,我一无所有,而她应有尽有。

我垂下眼睛,再抬起时,忽又发现她竟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脖子,更确切些,是我仅剩的红色吊坠。似乎自从和她相遇,蒂金斯小姐一直对这件小东西有些朦朦胧胧的兴趣。难道它实际上是一块我不曾察觉价值的珍贵宝石吗?虽然整日带着,我其实并不清楚它的材质,只觉质地粗糙,却又不曾见过另一块石头如它一般鲜艳如血。

近二十年来,竟然是这件没有来由的小东西一直陪伴着我四处漂泊。我一直将它当成某种小小的护身符,但幸运和幸福早已伴随父亲病逝离我而去,它和母亲留下的照片一样,变成了仅作为念想的存在。

它躺在接近心口的位置,滚烫如一颗心。

我伸手握住它,收紧手指。

刚到伦敦时那个小女佣简对我讲,蒂金斯小姐的长相并不寻常,但看着久了会慢慢习惯。她说很多人都这样:慢慢习惯,毕竟这位蒂金斯小姐虽然年长又古怪,但“是个好女人”。

可是我没有时间慢慢习惯。

我心里很清楚,等再离开尼恩斐后,我已经不可能有其他未来。

因为我快要死了。我的病当然不是绝症,我也没有策划自杀,但到了最后,人心里会有种预感:闭上眼睛,看见一切无可挽回,生命本身在慢慢被磨损。一切从见到蒂金斯小姐的第一眼就已经开始,我从那一刻起就仰望着她,出于一种最原始的崇拜,羡慕着另一种不会被轻易摧毁的生命。

与此同时我仍想报答她,然后了结。

这也是我必须回到尼恩斐的理由,我与弗里曼夫人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尽管那并不是我所想象过的方式。现在我抬起了手,银链子拉扯着我脖颈上的皮肤,同时还有另一层面上的拉扯,像一并割裂我最后一部分完好的自己。人之将死,连感谢也变得自私;我仍期望着给我爱过的人和自己另一种延续。

我便朝蒂金斯小姐问道:“如果我把这个给你,你会要吗?”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什么石头,或许有些价值,或许一文不值。但这是……我唯一的……唯一属于我的东西了。我用它祝福你,小姐。”

蒂金斯小姐的面孔猝然抽搐了一下。

我仍然平举着手。

她慢慢抓住了我手里的吊坠,将其收入手中,另一手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像再度渴望烟草,又像我痉挛发作时复刻。她又在想什么呢?蒂金斯小姐突然转向窗外,看了很久,再回到我时,忽然深吸一口气,单手摸了摸脸上那块手帕,缓缓地—— 连带脑后一个小金属扣——解开。

她没再说话,就这么缓缓放下双手。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像一道谜语解开,最后一块拼图完整。她毫无遮掩的面孔呈现在我面前,比我从前任何的暗自揣测都更难以用语言形容。那甚至不像是张属于人的脸,更仿佛是一种图腾,一种无比的神秘;这样一张脸仿佛可以战胜一切古老又荒凉的谎言。

她突然再开口,仍是那种粗哑的声音。

“做这就像喝酒一样,能叫人暂且忘事。你想好了吗,女孩?我们各取所需,就这一次,到明天早上就各自忘记?”

“是,蒂金斯小姐。”

“既然如此,我请你叫我的名字。”

“……克拉拉。”

她猛然吐出一口气。

克拉拉的手猝然滑落到我的胯骨上方,按住骨头反常凸起的位置。她俯下身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吻我,随即却疼痛地缩了一下,十指往她肩膀里掐紧。短暂寂静后我慢慢低头,眼睛看着她粗糙绷紧的头发,心里知道是什么要开始了。

这时克拉拉开口,声音依然非常冷静,说话时也没有抬头。

“看外面。”她说,“不要看我。我会教你。”

我深深地吸气。

过去几个月我住在船上,透过船舱,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今夜雨如在海上时一般落下,渗入窗隙,流向我的双脚。我昂起脖颈,在喘|息间看见天穹正中稀薄的云,暴雨中楝树高耸的荒原,高高的窗口外树影成双,以及中间幽灵般的模糊人脸,那正是我自己。夜色里有只乌鸦一直在叫。

雨。

树枝。

寒冷与微弱的湿意中,克拉拉的指节缓慢而有力地摩擦过我的皮肤,摒除一切脆弱无用之物,只余下宏大的力量,如同海浪,朝我垂怜。

更多的雨朝我坠落,而我浑身颤抖着,迎接她的到来。

窗外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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