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扭捏地看着热闹的大街,从不离身的佩刀已经不见,她两手揪在一起,一种尴尬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情愈发强烈。
小心回头看着那人,见她冷笑出声,又无奈地看着前面。
路上的行人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
大路两旁的商贩一边吆喝一边好笑地看着两人,林绾尽力忽视别人的视线,认命地往前走。
一盏茶之前,她还被周明明压在身下厉声质问。
林绾想着周明明作为一个热血的贪钱捕快,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就一五一十地将客栈到扬州的事情说出来,她也不指望这人能消气,只希望周明明别一直压着她了。
这胸压得实在是痛。
彼时,周明明复杂地看着地上的林绾,没好气说道,
“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也就骗骗我,把我搞到扬州去牵出毕家的灭门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其中有人撒谎,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知法犯法,妨碍公务。你作为公职人员,更是罪加一等!”
“就算黄金不是李今流动手偷的,你怎么能确定他没有同伙?那老头不认识他,也有可能是他同伙代替他去的。那可是两箱黄金,还是从皇宫里秘密偷出来的?”
“不…不…是,”林绾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佩刀一把压住她,林绾顿时不能呼吸,好一会才说,
“他…一直…独来…独往,从…没见他……和…别人有…过接…触!”
一个爆栗敲在她额头上,顷刻间林绾的头就红了一片。
周明明气愤不已,林绾这是被人喂了什么**药,怎么处处帮一个贼人说话,眼神飘向林绾的脑袋,她暗暗猜测,莫不是这小结巴被打傻了?
对于病人,特别是漂亮的病人,她颇有怜爱之心,只是苦口婆心地劝导,
“他有心骗你,自然能在你面前装装样子,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这种人模狗样的混蛋太多了,你都入职一年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可…他…图什么…呢?”林绾眼睛红红一片,
“他……若是…有同…伙,费…了那…么些事,是为…了让…自…己成…为…犯人!”
“周…明明!任…何一…件案子…发生,总…是有…动…机的!”她带着委屈,明明恨死那个总是骗她的人,可见人污蔑他又忍不住为他说话,
“分…明是…你对他…先入…为主,觉着…他…是个贼,是…个坏人,才觉…得他所…作所为…都是阴谋和…欺骗!”
“周…明明!他…不…是…章师兄!”
周明明一愣,手上顿时泄了力,
章师兄……
哼,她自嘲地笑出声,已经许久没有人听到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这人。
她与林绾原本只是普通的同窗身份,也是因这人两人才认识,她瞧着林绾,一时间百感交集。
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一个贼人据理力争,头一次说这么话,心又软了下来,她松了手,落下一句,
“先入为主?那你带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就这样,林绾顺着街道一条条走下去,从初来扬州见面的那个假摊子,一片叫好的街头杂耍,扬州有名的老字号,茶馆,戏台。
越走脸色越白。
她与李今流的联系从来都是他神出鬼没单方面找她,至于他到扬州后落身何处,其实她并不知晓。
她还是相信李今流不是黄金盗,可心里也明白,
李今流或许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林绾。”周明明看不下去,伸手拉住她,“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还不明白吗?”
见她一言不发,一想到当时自己发现被骗时的心情,周明明将佩刀递了过去,一反常态地劝道,
“行了,总之他人在扬州出现过,你也不算说谎。不过若是再遇到她,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林绾接过佩刀,吸了下鼻涕,刚打好精神,只是心里仍然不曾完全平静下来。看着周明明的背影,
“冷月,你…你…你不打我…吗?”
周明明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林绾,难以置信地说,
“林绾,你没事吧!真傻了?”
“我是这么暴力的人?”
看这视线,林绾连忙摇摇头,抱着佩刀跑过去,“没…有!没…有!我…知道…你…心软。”
“你这个没良心的!知道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我…错了!”林绾老实跟在身边,看周明明大步流星,糯糯地问,
“那我…们现…在…去哪!”
“走半天了,先吃饭去!”
“好!”
两人吵吵闹闹,并肩而行,在人流中,很快只剩下一点声音,在她们离开之后。
一人站在那里,只看着两人的离开的方向,他不是别人,正是李今流。
原本说好了,他要做一辈子的贼,再不见这个小结巴,可偏偏又担心她受人欺负,想来她要是受到责备,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
又鬼使神差地跟在后面,见两个小姑娘和好才放下心来。
只是从今以后,天大地大,又剩下他一人。
不过在他流浪之前,总要先去祭拜先人。
他与小结巴如今要分道扬镳,想到这,他转身离开。两人怕是渐行渐远……
凉棚下,木桌上,从旁边路过的人络绎不绝。
周明明担忧地看着这个简陋的小面摊,面前的面看上去也是清汤寡水,虽说老板热情周到,她心里确实别扭,更对李今流那个王八蛋看不上。
要知道林绾怎么说也是个小官,还是个漂亮姑娘,那人竟然在这么一个破落地方请人吃饭。她眼瞅着一旁的林绾,看她香喷喷地吃着面,屈身问道,
“他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林绾抬起头,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周明明问的是谁,回想那人的样子,老实地点点头。
“哦~”周明明眯着眼睛,心中有了章法,“你是不是喜欢他!”
“咳…咳!!”林绾惊得咽下面,“你…你…你…说什…吗?”
周明明却已经认定了,她认真分析,
“明白!明白!你虽说傻了点,但确实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上当受骗也能理解。”
她嘴上说着理解,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就给林绾好好见识下,绝不能让她被别人轻易骗了。更不能被那个油嘴滑舌,满嘴谎话,欺骗无知少女的江洋大盗骗了!
长得好看算什么!这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你…为什…么总…说我…傻?”林绾不能理解,
“我…平日在京城…调解百姓…矛盾,大…家…都说我…做得…不错,小偷…小摸的…案子…也不在…话下。我…文章做得…不好,也…认识几…个字,武功…除了轻功…不行,可…刀法你…可比不…上我。”
她自卖自夸,越说越是脸红,
“老陈…都说…我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捕…快。我…真…的不…傻。”
周明明点点头,拿起油辣子,呼呼到了小半碗,那清汤寡水立刻变得火辣起来,她挑起筷子,唆了一口,
“我不是说你智商傻,我是指其他方面?”
“什…什…么?”林绾咋着眼睛。
周明明连嗦两口,就着辣椒毫不客气地将汤底喝完,“吃完了吗!吃完了带你去见识见识!”
林绾一头雾水地吃完面,跟着周明明穿过人群。她晕头转向,又越来越好奇。一直走到一座红绸挂满的地方。
青天白日,门口的红灯笼已然熄灭,可大门打开,林绾还能看见屋子里喝酒听曲的客人。
她脑子有些凌乱,“这…这…”
“你不要这么老土,不就是青楼吗!”
林绾深吸一口气,看着天上的太阳还有两个时辰才下山,“不…不…是…晚…上才…开门吗?”
“晚上?”周明明嘿嘿一笑,
“那是京城,天子脚下,就算是妓子也有工作时间,但这是扬州,开店的又不是慈善家,一天十二时辰,有客人他们就得接!”
林绾还在震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老鸨笑呵呵地过来,
“呦,小店什么人都见过,可还真是没见过女顾客!怪不得早上就有喜鹊叫呢,原是两人官爷来了,小店多多仰仗二位了。”
林绾还羞的不能说话,周明明熟练地将老鸨拉倒一边,京城的青楼她倒是常去,可是扬州的还真是拿不准,
“你这都是后面工作的,前面行不行啊!”
老鸨听了咯咯笑,
“都是男人,不行也得行,实话说了,我这平日也是有女客,咱们楼里我都喂了药,子嗣问题官爷也不用担心!”
周明明听得满意,“那样貌如何?”
老鸨听了一脸□□,“官爷放心,什么阳春白雪,什么铜皮糙汉,什么温柔公子,什么俊俏少年,应有尽有,咱就是干这行的,总要客人满意才行。”
“行。”周明明一把拉过林绾,“那我们先进去验验货!”
林绾被拽了个踉跄,一进大门第一反应是,这里可真香啊。
酒香,花香,脂粉香,女人香。台上的人随着鼓乐扭动着身体,是不是冲着下面抛几个媚眼。很快捧场的男人,就将钱袋子扔上去。
长着胡子的龟公穿梭在人群中,送着酒水,盘子上还有客人给的小费。这楼里的人都在笑,有人笑得满意,有人笑得羞涩,有人笑得妩媚,有人笑得享受。只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这是个人间极乐的地方。
除了女人,还有漂亮的男人,有的花枝招展,连衣服都不曾好好穿上,林绾吓得连忙看向他处,正瞧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伸手就摸进了一个少年身上。
她赶紧低下头,捏着手脚跟在周明明后面扯了扯,“我…我…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干什么!”周明明从后面拖出林绾,“我说你傻,是指你在这方面傻,你从没见过男人,所以人家轻轻松松就给你骗了。”
“只有你见识得多了,才会明白,男女到最后,不过归于两个字,”
她比出两根手指头,嗤笑说道,
“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