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绾和李今流两人赶到的时候,衙门的人已经散去不少,林绾忧心毕文君,根据衙门的口风,才知道毕文君已然回了毕府。
她忙不迭地打算去毕府,李今流却是一把拉住她。
衙门外,林绾不解地看着他。
“绾绾。”李今流心头不是滋味,他到底没有说话,只在林绾的疑惑中说道,“衙门的人大约也在,我便不去了。”
林绾想着确实如此,李今流毕竟是贼,现在又没有易容,保不准被人认出来。
她点点头,心里还惦记着毕文君,便与李今流分开。
她一路赶到毕府,大门敞开,偌大的毕府早就空无一人,丫鬟仆人都不见人影。林绾心里担心毕文君的状况,顺着房子,一间一间找过去。
所谓树倒猢狲散,毕府原本也是江南富豪,她初来毕府的时候,还记着小花园花团锦簇的样子,那屋子里更多的精美瓷器,如今房里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林绾想不明白为何变得这么快,她不安地想到,莫不是毕小姐回来,奴大欺主,将这里霍霍成这样。
好在对面走来几个衙役,林绾一个箭步上前询问,“毕……文君可有事。这里怎么回事?”
“她额头受了伤,大夫已经看过,没有大碍,这里的下人也是毕小姐做主,放人回家。只是……”钱捕快长叹一声,一日前还偌大的毕府突然衰败了实在让人唏嘘,
“我衙门还有要事要先回去,你若是找她往后去就行。”
他指了个方向,林绾点头,两人刚一分开,还未走几步,就听钱捕快突然在后面补充说道,
“六扇门的冷月还在找你,林捕快一会见了毕文君不如去衙门一趟吧。我看她怪着急的。”
林绾头皮一麻,点着脑袋应到,毕竟她迟早是要个周明明说清楚,一直拖下去可解决不了事情。
等寻到最好一间房,林绾才察觉到那孱弱的呼吸声。她等不及,推门而进。
毕文君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等在那里,她一身孝服,整个人的精气神仿若被厉鬼吸干。见林绾来了,只淡淡笑了一眼,
“文君还未谢过林捕快,真是失礼。”
林绾摇摇头,错开毕文君拜服的身子,小心将她扶起来,“我……今日来…找小…姐,是…为…一件事。”
毕文君一笑,“是为了客栈的那个保镖得事。”
林绾应声说道,“还…请…毕小…姐…解…惑。”
毕文君面露歉意,犹豫良久才吐出一句,“我并不认识那人。”
林绾顿住,愣了一下,将人扶到坐榻上,她脑子有些凌乱,回想那日李今流说的话,难不成李今流在骗她,那他图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毕文君为表歉意,“我只与他有过短暂接触,若是林捕快需要,我自然无话不说。”
林绾点点头,现在有一点消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清楚。
“我与那人只有过一次同行的经历,大概是为了赏银,原本他是要将我丢给衙门,可得知我是女人后,很是诧异。”
“于是我与他说了案子的隐情,可能是可怜我,那人将我放走,并且告诉我,要想翻案找一个叫李今流的人,我不认识什么李今流,也是他告诉我李今流就是比恶大会得到冠军的男子。”
“他…T他…认…识…李今流?”林绾脑子嗡嗡作响,可李今流和保镖在大会上的表现可不像是认识。
“想来是的,他说,李今流会到烟月城,他让我在那等着。”
“不久,果然等到了。”
“李今流…带…着你…一起去…京城…翻案?”林绾好奇问道,她就知道李今流有侠义之心。
“不。”毕文君一个字将林绾砸晕。
“他拒绝了我,是我一直跟着他到了京城。我终日跟着他,想来他烦了,便告诉我,他不是不帮我,只是若是帮了我,他就会失去一样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绾皱眉,她想了想李今流全身上下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却突然发现,李今流这人从来便是孑然一身,他看上去无亲无故,无朋无友?
“不知道。”说了许多,她看上去越发疲惫,缓了一下又接着说,“无人帮我,可我既然到了京城又实在不甘心,于是我便决定去告御案。”
“原以为我会死在哪里,等我疼晕又醒来后,才发现是他救了我”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说到这她微微笑了一下,口中干涸想倒杯水来,才发现茶壶里只剩一些凉茶。
“我…我…去烧…些水…来。”林绾见她有些难受,接了茶壶将里面的茶叶全部倒掉。
她匆匆出去,毕文君却看着房里那人,他藏在深处,若是不注意,旁人确实看不见。
毕文君有些疑惑,她不明白两人不是关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李今流进来后又暗示她不能将他的位置暴露。
林绾不知道屋里那些事,
她打了水。借着厨房点火,看着火苗升起,她心头也像火苗那样乱七八糟的摇晃着,
她想,黄金贼的案子总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若是保镖认识李今流,那这些话毕文君有没有对李今流说过,李今流知不知道。
可他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她算是明白了,这案子最大的阻碍就是他本人。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仇家吗?他真的对陷害他的人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李今流这个王八蛋到底在不在意,若是他不在意,客栈那时他又不像装的,若是在意,他现在又在想什么。
林绾心烦意乱地添柴,锅里的水滚了又滚,咕咚咕咚冒着水泡,她才反应过来熄了柴火,急慌慌地舀了一壶往后院赶去。
毕文君喝上一口茶,脸色好了许多,“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不知能不能帮上林捕快。”
林绾心不在焉地颔首,又看见屋里空荡荡,忍不住问道,“你……这样……以后怎…么…生活。”
毕文君放下杯子,并未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林绾心头一叹,一抱拳便说道,“那…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可又担心毕文君的状态,回头看她依然端坐在那里,一身孝服,了无生气,活像一个死人。
想劝些什么,可肚子没货,嘴又干巴,半天又回身大步离去,她打算还是要嘱咐衙门派人来照看一二,再请个大师看看能不能开导一二。
等她走后,毕文君看向里侧,她心里有疑,“你为何不见她?你们不是朋友吗?”
李今流从里面出来,那双爱笑的眼神此刻落寞下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绾,他们初见时,他把她当成逗趣的猫,可这只猫睁着亮晶晶的眼神告诉他她要找到真正的黄金贼之后,他确实有些感动。
这么多年他倒是头一次遇到一个认真对待他的人,
她像什么呢。
是值得结交的好人,是个秉持正义的好捕快,是他心中的初阳,温暖又不刺目。
只可惜,他知道真正的黄金贼是谁了,这不是她的小结巴能得罪的。
他想要做李今流,就要做一辈子的贼。
他们如果真的要相交下去……
李今流看着林绾离开的方向,他想,官是官,贼是贼。即便两人有过短暂的相交,可结局却是越来越远。
说不清难不难受,李今流摸摸心脏的位置,他可能确实有些不舍吧。
衙门那边,周明明交接完所有的案子,听着通判乐呵呵的声音,
“多亏六扇门的冷月捕快,等卷封呈上去,有了奖金,我必然将一半送到六扇门去。呵呵。”
她眼神一亮,那张假笑的脸上此刻带了些许真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面前又笑了笑,不知多久,后面才叫人喊通判进去,寒暄一两句,周明明一人坐在衙门后院,左思右想,林绾身上肯定不对劲。
她们到扬州才一天,林绾不可能在扬州认识的毕文君的,
那就是在京城?或者他处?
且林绾作为一个京城片区治安小队的普通捕快,知晓了毕文君的案子就算想帮忙也很难使上力。
她绝不可能离开京城去扬州办案,只能借助她六扇门的门头。
可她怎么能保证李今流一定出现在扬州,周明明敲着桌子,想到当初林绾和她说的话。
李今流拿走的腰牌在扬州。
她一手拍在桌子上,顿时福临心至,想明白来。
若要让她去扬州,首先李今流要在扬州。
这不是凑巧。
她下颚绷紧,恨不得牙齿咬碎。
“林绾,你跟李今流串通好的!”
这边林绾也神不守舍地往衙门去,她想不通李今流的事情,又气恼这个小贼总是藏着掖着,想来是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不知不觉到了门口,等守门的与她打了招呼,才猛地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衙门,一会就要见周明明。
她深呼吸一口,给自己打气,决定见了周明明后势必要坦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她绝不想像章师兄那样变成猪头。
正是她犹豫时,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林绾,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林绾一抬头,正好对上一身黑气的周明明,只看上去,她就明白了,周明明生气了。
只见她眼含怒火,连身上的佩刀已然磨好,泛着铮亮的光芒。
霎那间,周明明刀光四起,“啊啊啊!”她暴喊一声,举刀向周明明砍来。
林绾头皮一麻,拔腿就跑,边跑边结巴地喊,“我…我…错了!”
刀无情,人更无情,林绾只觉着周明明快要追了上来,一偏头,一缕头发掉落下去。她心中一怕,已经想到自己被打成猪头的样子。更是加快脚步。
“我看你往哪跑!!”
一阵鸡飞狗跳,看得同院的捕快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院里哪还有两人的身影,唯有地上的刀痕诉说着主人的怨气。
几人咽了下口水,想着林捕快的身板,默默为她祈祷。
不知追了多久,
一个巷子里,
林绾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身上压着一把大刀,周明明又恶又狠地蹲在她旁边,“跑!你还想着跑!林绾!你跑得掉吗!轻功你就没学好过!”
“你知不知道错了,要不是看在咱们都是女人的份上,你看我打不打你!!”
“你最好从实招来,李今流那个无耻的黄金盗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