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第87章 下一个天亮

成嘉裕不知道的是，胡德正其实很后悔招惹了他这么尊……“大佛”过来。

所以在接到顾洋拒绝接受成嘉裕的治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终于来了”。

可等到胡德正从办公室来到ICU了解情况之后，他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成嘉裕居然是个比他之前认识了解到的，还要让人更加头疼的存在。

一个医生年少有为，有点个性他可以理解，但是跑到患者面前贴脸开大争风吃醋的行为实在让他有点怀疑成嘉裕过去的成就是不是偷来的。

不然到底什么智商的人才会做出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出来？

如果他和患者连正常的检查交流都做不到的话，那万一顾洋需要手术的时候成嘉裕是不是准备在手术台上直接把人送走了？

这样的猜测让胡德正感觉到一阵后怕。

“小顾呀，这事儿确实是我们院方的失误，成医生我们一定会进行相应的处罚的，你手术刚做完，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心情，耽误了身体恢复就不好了。”

“我之后也一定会更加严格院内管理，成医生不会再和你有接触了，你之后放心修养就行。”

“胡主任，其实我这么劳师动众地把您请过来并不是为了让成医生离我远一点，而是想和您说另外一件事情。”

“我醒来到现在不过只有半天时间，就已经从成医生本人的口中知道了他在追求文静……哦不，是马医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贵院对于职场情侣的看法，但是如果马医生并没有要接受成医生的想法的话，成医生这种行为会不会影响到马医生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呢？”

胡德正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要因为这个比想象中还要不靠谱的成嘉裕站在病房里和患者讨论自己爱徒的个人问题，整个人顿时有些尴尬。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给晚辈带来的麻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顾洋这微妙的身份。

“我知道您是真心希望文静好的，我也是。”顾洋冲着瞬间就臊红了一张脸的胡德正微微一笑，“所以成医生的事情，也就辛苦您多干涉一下。”

“女孩子当医生本来就会更辛苦一些，文静这些年做得很好，但她可以更好，您说是吗？”

在胡德正的设想里，顾洋刚脱离危险睁开眼睛就被情敌喷了一脸，他不闹到院方那里要求开除成嘉裕已经算是好的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这么心平气和地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台阶。

可胡德正这些年到底不是白混的，不过眨眼之间，他已经品出了顾洋这么做的深意。

胡德正看着脸色苍白的顾洋，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好孩子，你放心休养，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妥善地解决。”

……

王松文最近简直烦透了。

整整一个礼拜，他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

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回到自家的餐桌旁边，看着方文文满脸笑容地端来了满桌子的菜，然后温柔地看着自己动筷，最后再向他发出致命的一击——

“王松文，我们离婚吧。”

王松文简直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每次从方文文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都像和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瓶可乐一样简单。

当初说要和自己结婚的时候方文文是这个样子，现在说要和自己离婚时的方文文还是这个样子。

这些年一起生活下来，王松文有些时候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个为了配合方文文人生走进度的NPC。

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围着方文文转的，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选择当丈夫，当父亲，然后开始负担起整个家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

可晃晃荡荡地过了这么些年，方文文却又突然掀桌子不干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

王松文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的婚姻有哪里不对，以至于方文文居然会异想天开地想要离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面对着满脸讶异的丈夫，方文文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唐。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方文文觉得荒谬的了。

两个人的婚姻中，一个人已经被困在绝境中很久很久，可另一个人却恍若一无所知地在问为什么。

可那些数不尽的争吵，她在婆婆蒋胜男那里受的委屈，王松文是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他其实明明知道，却觉得根本不重要呢？

就像过去的这些年里王松文无视了方文文所有的痛苦那样，方文文也突然觉得答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我说我们离婚吧。”

方文文冲着王松文微微一笑，眼底盛着对方看不懂的光亮。

王松文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文文这次是来真的。

“你来真的？没开玩笑？”

王松文有些讶异地看着对方，虽然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

“你什么时候看我拿离婚来开过玩笑？”

方文文冲着王松文笑笑，可那笑意却怎么都融不进眼底。

就像她这些年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一样，到头来不过只被冠上了一个“靠老公养的”名号一样。

她终于彻彻底底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王松文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哪怕她曾经以为他们相爱了很多年。

方文文说得其实不错。

这些年里哪怕再怎么生气的时候，方文文也从来没有拿“分手”或者“离婚”来作为要挟。

可不知怎么的，在听到方文文提出离婚的瞬间，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如释重负。

就好像他们其实在错误的路上走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人愿意开口喊了停。

他并不认为方文文离了自己可以过得更好，但如果她主动提出了离婚，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他其实早已厌倦这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的婚姻生活。

自己的妈妈和方文文就像两只斗鸡，一见面就吵个没完，而他还要充当倒霉的和事佬，最后往往会落个两头不是人的地步，儿子王旭阳虽然可爱，但他却永远更亲近自己的母亲。

说实在的，王松文对王旭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儿子的到来更像是自己年轻几岁时一时冲动之后做出的错误决定。

虽然看着一个孩子慢慢长大的过程是奇妙的，但是回想起从王旭阳出生到现在的日夜，王松文感受到更多的是压力和痛苦。

方文文提出的离婚几乎变成了一种堪称为美妙的诱惑。

让他忍不住为这个词语所带来的可能性激动得有些许的颤抖。

“行啊，那就离吧。你想要什么？”

王松文自问从来不是一个渣男，他当然知道方文文这些年来没有工作，更不会有积蓄，他也并不打算对方文文赶尽杀绝。

毕竟这个女人几乎可以说是陪伴了自己的整个青春，就算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但俗话不是说得好么——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心里虽然已经没有方文文了，但他还是希望两人能好聚好散。

也算是为着自己过去的那些年画下一个完整的句点。

方文文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和王松文的未来，却万万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终止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里。

就像屠龙的勇士在大胜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点亮灯火的瞬间才发现记忆中那个温馨的小屋早就落满了灰尘。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割裂，又现实到让人有种头重脚轻的眩晕。

“阳阳还小，我希望他能跟着我，这套房是你出钱买的，我不会要，但是这屋子里的装修和家电是我出的，你知道，这些年我也没有工作，所以希望你能给我20万，作为我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启动资金。”

“至于阳阳的抚养费，你就看个人情况给吧。”

方文文说着，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的王松文却异常地爽快了起来。

“银行卡不是在你那里吗？你把需要的钱先转到自己的账户之后我们再去办手续吧。”

在捅破了那层名为“离婚”的窗户纸之后，方文文和王松文之间肉眼可见的陌生了起来。

他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前所未有地客气疏离了许多。

直到这一刻，原本还有些唏嘘的两人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就已经不再爱着对方了。

哪怕作为家人，他们也只能达到不熟的亲戚的程度。

这样的婚姻还有维持下去的必要吗？

这样的婚姻如果走向终点，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方文文和王松文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离婚而笑得这么开心。”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王松文忽然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连带着眼底的笑意都散了干净。

“可这样总比我们相看两厌的时候去开庭要好很多吧？”

方文文端起了放在一旁的红酒杯，轻轻地碰了碰王松文面前的那个。

“祝我们都能拥有一个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