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传奇 第2章 第一章 世界末日？每一天不都是么（上）

纯白丝质窗帘，在愈见浓烈的阳光下，渐渐失去抵抗，仿若透明一般，没了一点存在的痕迹。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立时让简陋且晦暗的屋子，有了勃勃的朝气。

调皮的阳光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漫步，掠过沙发、拂过长椅、翻了翻背包，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床上，那个安静的睡颜上。

欧若茗用手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半眯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点点将清醒的思绪的拉回脑中。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9点20分。

“好冷”她急忙把手机扔下，将胳膊缩回被子里。可鼻子还是因为这个不算剧烈的动作惊到了，打了一个喷嚏。一向在北方生活的她，还是没法习惯江南这边冬季室内的阴冷，没有了暖气加持，屋子里仿佛冰窖，四面都是寒气，说话时都会呼出一口白气。刚刚进去冬天的时候，欧若茗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惯性地先脱外衣，换上轻便的家居服，可是没一会儿，就被冻得直打颤。隔壁的奶奶每次都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好奇地问她“你穿这么少，不冷吗？”过了很久，欧若茗才体会到南方人在冬天的时候，在屋子里和外面要穿同样多的衣服，甚至还要更多一些。而那句“太冷了，出去外面暖和暖和”确实不是一句笑话。

欧若茗在被子里慢慢地转身，动作很轻，特别是要保证身体都在被子里，转身的时候带着被子一起转，还要确保被子不漏风。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一瓶矿泉水、手电筒、薯片，还有一本英语词典。欧若茗有点觉得好笑。

今天是2012年12月22日星期六。其实就是挺普通的一个周末，但因为之前盛传的玛雅人预言，说世界会在2012年12月21日毁灭，之后重置时间，地球末日。本来这种末日言论隔段时间就会冒出来，一般也不会太当真。但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因为玛雅人太过传奇，很多人都对这一理论深信不疑。甚至还有新闻报道过，有人赶在世界末日之前花光所有存款，要毫无牵挂地赴死。唉！真不知道是社会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不过这次世界末日的谣言之所以传的这么凶，可能也是因为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如意吧，心里还是希望可以改变现有条件，重新置换一下时间，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呢？

昨晚睡觉前，欧若茗还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管谣言怎样，总要给自己多些选择。万一第二天醒过来真的穿越了，也得带点行李不是。所以她特别放了一瓶水，一包薯片，一个手电筒，还有一本英语词典。这是怕穿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横穿竖穿还是什么流程，万一穿到美国，语言不通，有本词典还是好交流的。现在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还是觉得好笑，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谣言，真是也值得信一次？实在是生活太无聊了吧，想着增加点调剂也好。

屋子里太冷，只有被窝里才够温暖，只要稍稍把手移到被子外面，就会被冻僵。这江南的冬天，也真是够恐怖的。欧若茗有点感冒，想想之前在北方，每天在零下三十几度的外面溜达的鼻子，好像也没对冷空气这么敏感，可现在面对只有摄氏2-3度的室内，鼻子确实不耐受，总想打喷嚏，而且一打起来就停不住。从入冬开始，她就一直处于持续感冒状态。

屋子里阳光渐渐多起来，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欧若茗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缩在被子里。她还不想起床，等一会阳光把屋子烤得热一些，再起来。不过肚子有点饿，她眯着眼瞄了瞄床边上的薯片，迅速伸出手把薯片抓回被子里。躺在床上吃东西，特别还是薯片这种掉渣儿的食物，实在是既不卫生，又不安全。但终归抵不过一个“懒”，反正只有自己一个人，听不到唠叨，就放纵一下自己吧！

有阳光总是好天气，即便是冬天，正午时候屋子里的温度还是可以的。欧若茗实在找不出再继续躺着的理由，只能无比眷恋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她一边穿衣服，一边看了看床边的电暖器，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空调，不由得叹一口气。租这个房子的时候是夏天，交租金时房主把屋子里的电器都介绍了一下，也都打开给她试过了，都是可以用的状态。尤其是空调，房东特意开大了冷风，向她展示出良好的运行功能，还特别体贴地说一句“现在这个季节用不上暖风。”欧若茗也没多想，觉得能用就行。可谁知道这个空调只能开冷风，到了冬天一点暖风没有，欧若茗去联系房东，房东倒是毫无意外地说给你买个电暖器吧，那个语气让欧若茗觉得他早就知道空调暖风是坏的，自己就这么被人摆了一道，如果早点知道，是不是还可以再压一下租金呢。

不过看着这个电暖器，也实在是生气。平时打开的时候，上面确实很热，但仅限于它周边方圆五厘米范围内，一旦超出这个范围，就感觉不到热度，走得再远一点，几乎等同于无。机器上面又严禁覆盖各种物品，以防引燃着火。晚上睡觉又不能抱着它，实用功能几乎等于零。最主要的是这个电暖器只点几分钟，电费就走得惊人，屋子里一点热度没有，却不得不承受高额电费，实在是得不偿失。真是既遭罪又费钱，现在只能当祖宗一样供着，而且还占地方。

欧若茗抱怨完电暖器，审视着橱柜上的物品，心里在考虑着给自己做一顿什么饭。橱柜上面堆满了各种调料瓶子、袋装米面，还有一小堆一小堆的蔬菜、碗筷、碟子，这些应该出现在厨房里的物品，现在正杂乱地堆放在卧室里。这是一个典型的一居室，不到30平的面积，卫生间在室内，算得上是独门独户。特别是在黄江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实在算得上奢侈。不过这距离欧若茗最初的预期，还是有点差距。她之前一直想要一个“一门关”，这是她到黄江以后才知道的专有术语，就是厨房卫生间都在房间内，关上门就完全是自己的小天地，与外界彻底隔离。但显然现实离理想总有些距离，在黄江的新房子里，有很多一居室，但价格都在3000以上，通常还在交通不好的地方，还有一些公寓，价格甚至达到五、六千。像她这种并非“世界500强”的工作，要想独立支付这个价位的一居室房租，实在是不太现实。所以对于刚到黄江的江漂一族来说，租房首选的通常是合租或者租住老公房。

所谓老公房，就是房龄几十年的老房子，大部分建于五六十年代。但黄江历来是房源紧张的地方，所以那个时候建造的房子，多半都是房间在一边，而厕所、厨房在另一边，有很多还是几家人共用一个厨卫，这样房间和厨房之间，就隔了一条走廊，对于欧若茗这样的单身女孩子而言，实在是不太安全。老公房里当然也有一门关，但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两千五六，欧若茗现在的工资，实在不适合租住这样一个房屋。想当时找房子的时候，真是费尽心力，为了离公司近一些，几乎走遍了公司附近几个区的每一条街道，反复权衡之后，才选了这个房子，只能保证卫生间在室内，厨房呢，在房间的对面。不过好处就是，这个走廊只有欧若茗和里面的一个老奶奶共用，只要把外面大门关上，就可以完全隔绝楼梯，也算是给安全加个保险吧。

虽说里间的奶奶有单独的厨卫，这个厨房也只属于欧若茗一个人。但她自己在外面住，总是万事小心，厨房里很少摆放食物，一般的东西都放在自己屋子里，她多少有点洁癖，总怕放在外面的东西，一个没照顾到被别人弄脏了，自己吃了反倒心里不舒服。安全算是保证了，但每次做饭时，总要来回跑几次，不是忘了拿酱油，就是忘了拿鸡蛋，还有几次炒好了菜没拿盘子，弄到手忙脚乱，不过也算是给生活添了些许烟火气吧。

吃过已经午时的早饭，欧若茗正在盘算着今天的安排，突然手机响了。她看了看电话，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在休息日接到同事电话，是一件十分敏感的事情。而且你还非常确定这个人百分之百不会约你去逛街、吃饭、看电影。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加班！

来电话的是公司的小设计张瑞，90后，男，和做文案的欧若茗具有直接合作关系。无疑这个电话的内容一定会对欧若茗今天的安排产生严重的干预度。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欧若茗的大脑快速运转了30秒，想了想本周的工作和下周的计划，十分肯定是一次突发事件，那么，她逃不开，即使现在装成听不到，五分钟之后，铃声还会继续响起，循环往复，直到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所以，她异常无奈地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张瑞异常热切的声音：“姐啊，没打扰你吧！真不好意思，这大周末的，又给你打电话，小弟这边是实在没办法了，早上老大连着打了几个夺命call，要周五那个易拉宝的设计稿，我怕时间太早影响你休息，一直拖到现在才打给你，对不住啊，姐，你今天没安排吧？能不能……”

欧若茗声音有点不悦：“易拉宝你不是早就做完了，难道制作稿还没发？”

张瑞似乎听出了欧若茗话音里的不悦，急忙抢着说道：“发了，发了，周五那天就给老大发了，谁知道他今天又和我要啊。姐啊，那个文件在我公司电脑里呢？你能不能去公司把我找一下啊？拜托了姐。”

当初欧若茗找房子时候，特意在公司周边留了心，想着既然是租房子，只要房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当然是离公司越近越好。他们的公司在黄江大学科技园区，距离黄江校园只隔了一条马路，刚好公司附近就有一片老旧小区，正对着黄江大学东门，走路去公司，或者黄江大学也就五分钟左右。而且这个小区距离热闹商业区也很近，除了房子老一些，周边配套设施极为齐全。特别符合欧若茗最初对居住地点的所有要求——有超市、离公司近，有市场，有地铁，还有额外惊喜的黄江大学。不用说，欧若茗对这个地点是相当满意，还没找到合适房源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构想着以后的生活状态：周末的时候，可以去黄大的图书馆看看书，或者去大学食堂蹭顿饭，平时下班的时候，去商业街里逛逛，去沃尔玛买东西，实在是太方便了。

不过这种老旧小区，一般出租信息不太好找，基本上这里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很少有人玩互联网，所以网上免费的房源信息几乎没有，为了在这附近找一个房子，欧若茗可是特意找的中介，花了月租金三分之一的中介费，才找了这么一个理想之所。

当然让自己的生活方便快捷不说，随之而来的弊端也很明显。“你离公司近，帮忙去发个文件吧”；“你下楼就是公司，加个班吧”；“你离公司那么近，你去给客户取个东西吧”……虽然欧若茗只是一个小小的文案，和这些外联工作完全搭不上边，但离公司近这个原因，让她迅速成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似乎她的房租，有一部分是公司赞助的一般，所以为大家服务成了她的义务。

不过，也无所谓啦，她一个单身外地人，又没有男朋友，周末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比不了那些拖家带口的本地人，或者已婚已育的中老年人有复杂的亲情关系要打理，就连那些有对象的年轻人，休息时间也比她要忙一些，所以她这种单身人群就成了加班首选对象，这似乎已经成了现代职场潜规则。单身狗不拼事业难道要去相亲？况且，周末加班的活，通常都不会太多，你家离得近，做完了回家，也不耽误你办其他事情的。像那些住的离公司远的人，往返一趟都需要三、四个小时车程，要是不加个十几小时的班，都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而且工作嘛，本来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虽然他们帮助欧若茗的时候，现在还未出现，但做人呐，何必计较那么多，扔到你身上的事，做就是了。

这个张瑞也是个单身黄漂青年，租的房子离公司也不是很远，公交车大概四、五站左右的距离。是公司里面最小的人，总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其实大家都是出来工作的成年人，真不是你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完全没必要因为你年纪小要哄着你的义务，况且大家都是凭本事拿工资的，谁的工资里又没包括宠着年纪小的那部分奖金，凭什么惯着你？当然有些上了年纪的人，会觉得小孩子嘛，总是不懂事，出了一些不大的错误，也不忍心深说，大家含含糊糊就过去了，这是人家个人修养素质高。但是不能因为年纪小，就故意要求别人为自己分担工作，在这一点上，张瑞做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这小子有个猴精儿的性格，通常会挑中软柿子捏。

欧若茗刚到公司的时候，张瑞已经是老员工了，他们两个又有很多合作的内容，自然接触比其他人要密切一些，一开始欧若茗看着他年纪小，还有意帮着他遮掩一下错误，时间长了就发现这个孩子越来越得寸进尺，很多自己的工作推给欧若茗，甚至要求她加班完成。而他自己则悠闲地接着私活，给自己挣外快。

今天这个事，原本就是张瑞自己的工作，他做完文件没存好底稿，老大临时需要，他就只能跑去公司再发一遍，可人家就是脸皮够厚，直接要求欧若茗过去帮他，当然了那语气，嘴上说是帮忙，其实就是命令。欧若茗本有心不管，结果人家说了一句：“我已经和老大说，你会发给他。”之后就直接收线了。

欧若茗看着手中黑下去的电话，暗暗恨的咬牙，她也想不管这事，该干嘛干嘛去，谁还没点自己的事情啊。可又想着自己确实是没什么重要的事等着做，就算帮孩子一个忙吧，毕竟以后还要合作，关系弄僵了也不好。但心里确实也是不舒服。她一边责怪自己不够狠心，一边换衣服去了公司，心里还在暗暗下决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以后就算张瑞说出花来，自己也绝不帮他。

周末的写字间是安静的，就算偶有几家公司在加班，人流量比起平时实在是少太多。欧若茗用身份卡开了门，在张瑞的电脑里找到文章给老大发过去，又等了许久收到老大的回复，明确表示不再需要任何资料，她关上电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复旦校园。心里想的却是：也许老大会发现每次公司有需要，都是她来加班完成，从而对她另眼相看，然后升职加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