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到街道一处特别吵闹的地方时,上官熙抬头望向了一旁一座特别华丽的楼。
这楼的牌匾上写的是大大的“群芳楼”三字。
这是睢阳最有名气的歌楼。
施情也看到了一旁的群芳楼,她喃喃道:“乔毅哥哥说她娘就是在这群芳楼里面当歌女。”
上官熙道:“就是刚刚那个套圈的男孩?”
施情道:“对。”
上官熙道:“他父亲呢?”
施情道:“乔毅哥哥说在他出生前他的父亲就跑了。”
上官熙微微一愣:“在他出生前就跑了?”
施情“嗯”了一声。上官熙思索道:“那他的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
文晗道:“歌楼女子还养着个那么大的儿子,乔毅的母亲在这歌楼里一定是个人物。”
上官熙道:“确实,乔毅的母亲或许是歌楼里实力最强的歌女吧。”
施情有些疑惑:“今日本是团圆的日子,为什么歌楼的生意却还这么红火啊?”
文晗道:“这世上没有家,总是独来独往的人并不比有家,能够有人与自己团圆的人少,他们之中有的人就会去歌楼解闷,歌楼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的生意。”
上官熙看着文晗道:“你以前也去过吗?”
文晗道:“没有,我对那地方不感兴趣,但是我的好兄弟去过,他跟我说过关于歌楼里的事情。”
上官熙道:“你的好兄弟?”
上官熙回想起了之前亲眼看到被起同父异母的哥哥折磨而死的姜誉,试探道:“难不成是那个......姜誉?”
文晗点了点头:“姜大少爷总是离家远游,虽说行侠仗义的事情做的不少,但他歌楼去的次数也多。而且他每去一次歌楼几乎都要醉醺醺地与我诉说他在歌楼里发生的事情和看到的事情。”
文晗叹了口气:“当时只道是寻常,我有时候还会嫌他烦,现在和以后却是再也听不到他说的那些歌楼轶事了。”
提到惨死的姜誉,上官熙忙道:“斯人已逝,就不提这些伤心事情了,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
文晗也从回忆中回过了神来,道:“好。”
三人离开了这处热闹的歌楼,在热闹的街上又逛了许久,等到听到打更声时才知道此时已是子时了。
街上的许多铺子也开始打烊了,上官熙也感有些困倦了,她看向了文晗,道:“我们回府去吧。”
文晗道:“好,回府。”
三人一齐往原路返回。
在路过歌楼的时候却听见歌楼门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三人疑惑地来到了歌楼前,透过零零星星围观的人群,看到歌楼的门口躺着一位十分艳丽的美人,但她此时已经七窍流血身亡了。
艳丽美人的身旁跪着一个剑眉星目,肤色白皙的男孩。
施情下意识道:“是乔毅哥哥。”
上官熙和文晗也认出来了,这男孩就是刚刚还在摊子上套圈的乔毅。
此时睢阳的衙门也已经放假了,发生这种事情定是没人管的,要不然也是拖到年后才能解决。
文晗穿过松散的围观人群来到了乔毅的身旁,蹲下身子问道:“这是歌楼里的谁?怎么死的?”
乔毅一看是刚刚在摊子上见过的人,又看到了也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了人群前面的上官熙和施情,他哭道:“是我娘,她不知怎么就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文晗道:“你娘叫什么名字?”
乔毅哭道:“我娘叫乔琬琬。”
文晗道:“你是亲眼看到你娘从楼上摔下来的吗?”
乔毅道:“不是,我刚刚按我娘说的子时回来后便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了歌楼前,我挤进来一看才发现是我娘死在歌楼前了。”
上官熙注意到了放在一旁藤条编织而成的乌龟,那是施情之前在摊子上套中后与他交换来的。
此刻,刚刚还略感疲惫的上官熙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抬头看着歌楼,发现这歌楼有四层。乔琬琬掉下来只可能是二层,三层和四层,而看乔琬琬的这个状况,她极有可能是在第四层掉下来的。
只是这到底是乔琬琬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还是被人推下来的都不好说。
文晗看着乔毅,道:“能带我去歌楼里看看吗?”
乔毅回头看了看歌楼。
此时歌楼门口也站了好几个歌女和色妓,歌楼的老鸨也在这会儿疾步出了来。
老鸨面色凝重地走到了乔琬琬的尸体旁,皱了皱眉,道:“老歌女,这又是何苦呢?”
文晗站起了身来看着老鸨,问道:“乔琬琬是怎么死的?”
老鸨看着文晗,神色微微一滞。
戴坠着黑纱的斗笠其实只是不想被施家的人认出来罢了,所幸的是两人一直都没有碰上施家的人。一路上上官熙和文晗都把黑纱给拨开到两边,老鸨看到文晗的面容,面色喜悦道:“少侠若是不嫌弃,楼里还有别的歌女。”
听到老鸨说的这话,文晗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我问你乔琬琬是怎么死的,不是要问你楼里别的歌女。”
老鸨见面前的文晗语气中藏着怒意,连忙道:“乔琬琬都已经是三十几的人了,这一不小心失足摔了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的后事我会给她解决的,少侠不必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文晗看了眼地上的乔琬琬,道:“可若她仅仅是失足摔了下来又怎会七窍流血?”
老鸨道:“我怎么晓得她?她要不是唱功好,歌楼早就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一直跪着的乔毅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老鸨,愤怒地质问道:“我娘可是群芳楼的老前辈了,她是群芳楼最早的一批歌女中最有实力的,群芳楼能有今日我娘可是功不可没,你怎能如此说我娘?”
老鸨看着乔毅,不屑道:“你是这个老歌女儿子,如今也已经十五岁,不再是小孩子了。我看你再待在歌楼里也不合适,要不你就带着你娘一起走吧,你娘就是年纪大了一不小心摔下来的,要怪久怪你自己没能守在你娘身边保护好她吧。”
乔毅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可我娘今日就是让我子时才回来的。”
老鸨不耐烦道:“那就是你娘的事情了,和我可没有关系。”
这时,一个低沉的嗓音在文晗的身边响了起来:“老鸨,小爷我能上歌楼去看看歌女吗?”
文晗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将斗笠坠着的黑纱全都挡在了脸前的人在与老鸨说话。
若不是那一身与文晗如出一辙的粗布衣服,文晗差点就认不出身旁这人是上官熙了。
上官熙将自己的嗓音压低了,学着文晗男子的走路姿势走了过来,装男子装得还算有模有样。
老鸨看了看上官熙,又看了看文晗,道:“你们是一伙的?”
上官熙道:“什么叫一伙的?说这么难听作甚?小爷我和我表哥就是想进这歌楼里听个曲儿,没想到一到歌楼面前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想想都可怕。”
老鸨看着文晗与上官熙的装束,半信半疑:“你们两个是表兄弟?只是......”
“只是什么?”上官熙打断道:“把小爷我伺候好了什么都好说,不过小爷我有个癖好,小爷我喜欢......”
说着,上官熙将手揽过乔毅的肩膀,道:“小爷我喜欢男孩儿,听曲儿的时候想要这个男孩儿陪在小爷我身旁坐着。至于这歌女的尸体,就先放在这儿先不管了。今晚的场子,小爷我全包了!之后小爷我的人就会来处理尸体的。”她看向了乔毅:“放心,信我,妥妥的。”
乔毅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位“爷”正是刚刚在摊子上玩套圈的女子,他似乎透过了斗笠上坠下来的黑纱看到了上官熙的眼睛,点了点头,艰难道:“好,我能......我能陪客官。”
老鸨听到上官熙的这番话,又看着上官熙的这番动作,眼神会意,她忙道:“行行行,客官的要求完全没问题!”老鸨又看到了上官熙的一袭粗布衣服,语气中带着些疑惑:“包场子的话,群芳楼可是很贵的,不知这位小爷能否......付得起费用?”
上官熙往文晗的方向瞧了瞧,文晗当即拿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金子递给了老鸨,道:“我表弟的费用我帮她付了,我跟着她一起吧,她要是等会儿在楼里还产生了什么别的费用我也好一并帮她给付了,而且我的表妹......”
说着,文晗转头看向了跟在上官熙身后的施情,道:“找个歌女陪着我表妹,若是把我表妹给哄开心了,我到时候会付双倍的钱给你。”
收到了金子的老鸨喜笑颜开,她欣喜道:“好好好,那二位爷快进歌楼来吧!”
随后,老鸨边带着上官熙与文晗往歌楼里走边对着歌楼里喊道:“清场子了!快来人,帮二位爷的表妹给照顾好了!让小厮出来守着乔琬琬的尸体,都快点儿!”
片刻后,歌楼就在一片客人的埋怨声中被清了场。
歌楼门前乔琬琬的尸体被一群小厮守着,围观的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刚刚那两个戴着黑纱斗笠的神秘人到底是什么人。
施情被安顿在了两个面相温和的歌女身边,一个歌女给她喂点心,一个歌女给她讲故事。施情的手里捧着四个小玩意儿,都是刚刚在摊子上套中的鱼、小鸡、小狗和乌龟。
上官熙与文晗来到了歌楼中位置最好的地方,乔毅则陪坐在上官熙的身旁。三人一同坐在一张桌案,中间坐的是上官熙,左边坐的是文晗,右边坐的是乔毅。
歌楼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儿,让人闻着有种微微晕乎的感觉。
上官熙道:“小爷我要看歌楼里唱歌最好听的歌女来唱!”
老鸨喊道:“乔琬......哦......那个.......柳施音!让柳姑娘来!”
说着,老鸨看了一眼歌楼门口的方向又立马收回了眼神。
见状,上官熙心中明了。乔琬琬是群芳楼里唱功最好的歌女,就连嫌弃她年纪大的老鸨在她死了后也忘记了改口,而这个柳施音则是群芳楼唱功第二的歌女。
一般来说,第二名往往都会对第一名不服。
如此看来,最有可能害死乔琬琬的人便是这柳施音了。
虽说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柳施音,毕竟这一切还只是猜测。
很快,柳施音便翩然走到了台上。
柳施音的相貌生得倒是不错,最惹眼的便是右眼眼角下的那一颗红痣。她身着一袭飘飞的蓝色衣裙,边唱边舞,歌声优美婉转,仿佛能够摄人心魂。
上官熙看向了一旁的文晗。
文晗斗笠旁的黑纱一直都是分开左右拨开在了两边,而上官熙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是女子,黑纱还一直遮着自己的脸。
本来上官熙只是想看看文晗在看到这柳施音的歌舞之后会不会沉醉于其中。
但上官熙看到的却是文晗疑惑满满的眼神。
上官熙稍稍靠近了文晗的耳边,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文晗沉默了片刻,小声道:“这个歌女腰上佩戴着的玉佩,是我父皇一块缺了一半的玉佩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