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雨 第6章 天人永隔

“砰！”

卧室的门被推开，撞到门后的墙上，发出沉闷又巨大的声响。

房莉萍一把将手机倒扣在客厅的茶几上面，怒骂过后的情绪波动使得她脸上全是被逼急了的红，胸口起伏，喘息片刻。

闻长河去给她递了杯水，却不料被彻底掀翻，水撒在了男人身上，玻璃渣碎了一地。房莉萍对此满不在乎，扭头把闻载雪也薅进了这场风雨即来的家庭战争。

“行了，别天天拿那个破扫把在我眼前晃悠了，这玻璃渣子就你那么扫能收拾干净吗！还不够添乱的。”房莉萍可以说是无差别攻击，老的小的一个也不放过，她瞪着闻载雪，眼神中似乎带着怨恨，“要不是你耳朵聋了，今天的相亲会搞砸吗？！”

“人家姑娘为啥没来你心里没数？好，你要是没数，我来告诉你，就是因为你这个耳朵，你这个听不见的耳朵，就算戴了助听器人家也没把你当人看，因为你确实是个残废啊，是个听不见的残废！”

“你是我的累赘，我们的累赘！”

女人露出疯狂的模样，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耳朵，说出口的全是刺耳的话，丝毫没有顾及这样说会不会伤了儿子的心，只是一味地口吐为快。

“好了莉萍，莉萍！你不要这样。”闻长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将人圈在怀里，小声安慰试图制止女人的下一步动作，顺带急匆匆朝闻载雪挥手，“载雪你先走，回到自己家里好好休息，别把你妈妈的话放心上。”

“你知道她一提到你的耳朵就会受刺激，说出的话也……”

“我没有！”房莉萍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劲，直接伸出胳膊用力甩开了闻长河的桎梏，头发散乱，双眼布满红血丝，怒目圆睁，手掌像是不知道痛一下一下猛地拍击桌子以发泄心中不忿，“闻长河，你还好意思说！载雪如今这副鬼样子，他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听力完好的普通人是我想的吗，还不是因为你妈！”

“妈！”

“莉萍！”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不愿女人继续开口往下说，死者为大，死去的人因为私事，还要被活人拿到明面上来剖析，未免有些残忍。

更何况，那是闻载雪的奶奶，生命中对他最重要的一位亲人，他不想让奶奶死了也不安生。

“莉萍，回屋去睡吧，你今天很累，不要再吵了。”闻长河上前扶住重心不稳的房莉萍，大吵过后的她此刻歇了气焰，精气神一瞬间被抽离，窝在闻长河怀中，被带去了房间。

闻载雪站在原地没动，盯着奶奶的遗像，嘴里小声地说了句“奶奶”，眼底憋着的泪水诉说着天人永隔的思念，如今他只能看着老人慈祥的遗照，回顾往日的温情。

闻长河回屋后给闻载雪发信息，让他回去早点休息，又发了五百块钱，红包中间附带几字：照顾好自己。

……

晚上九点。

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初熹开始做清洁工作，处理当日剩余的面包库存，并拔了店内所有的插头电源，安全工作完成后，关灯顺手带走了黑色塑料袋里的垃圾。

初熹将垃圾扔进垃圾箱内，腾出一只手拿手机点开微信，翻到三人的聊天页面。

初熹：我下班了，你们可以来找我了。

方柠七很快就有了回复：【火锅店的地址】

方柠七：我把地址发在群里了，能看到吗。@闻载雪

方柠七：算了，看不到也没事，反正是我们带你去，闻同学放心跟我们一起去吃就OK。

没有等很久，闻载雪有了回音：看到了，谢谢方同学，我马上就到面包店了。

初熹：别聊了，都快找我汇合。【微笑】

方柠七：Yes,sir！

闻载雪：收到。

两人说到就到，来得很快，方柠七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留闻载雪一人坐在后座。方柠七怕男生会觉得无聊，一路上都在活跃车中气氛，扯七扯八地闲聊。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口，初熹看了眼手机，对二人说道：“我可能要先回家，二月和十四还没喂食呢。柠七，你预定的位置是在几点？”

“哦对对对，俩孩子肯定饿了，先回家吧。”方柠七拍拍初熹肩膀，缓缓开口，“不急，我预定的十点的位置，还有半个小时呢，我们把车停在你家楼下，直接步行到火锅店。”

“孩子？”前座的两人说的话像是加密了一般，闻载雪感觉越听越迷糊了，口中忍不住喃喃自己的疑惑。

孩子？谁的孩子？初熹的吗？

方柠七看他误会了，本想解释一番，就侧耳听见某人的轻笑。

“嗯，我的两个孩子，阿拉斯加和金渐层，等着我这个铲屎官给他们投粮呢。”初熹没有回头，眼睛直视前方路况，手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狗狗叫二月，猫咪叫十四。”

闻载雪知道自己误会了一个玩笑，原本揪住的心此刻被女孩的三言两语轻松化解，“抱歉是我误会了，不过为什么会叫这两个名字？”

“没有特殊含义，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的话，就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当天，我家里多了两个宝贝。十四是我去猫舍买的，二月是当天捡回来的，恰逢看手机的时候发现那天是情人节，两小只的名字由此得来。”初熹不急不慢地解释。

“嗯，是很好的名字。”闻载雪随口称赞。

本还在闲聊猫猫狗狗的事情，这一边有个人像是撑不住了。

“呕，呕，小熹，我又有些晕车了。”方柠七有个晕车的毛病，此刻不知为何，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捂住嘴巴，一脸痛苦的样子，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有没有晕车药？我忘记带了。”

初熹关切地问了句没事吧，“副驾驶旁的那个储物格里面有晕车药，你找找，白色的盒子，药是新的，里面还有薄荷糖。吃完就躺下好好休息，我们快到了，不要多说话了。”

“唔，好吧。”方柠七拧开水瓶将药顺了下去，顺手塞在嘴里一颗薄荷糖，还给了后位的闻载雪几颗，“闻同学，真是抱歉我不能再跟你聊天了，我有晕车的习惯，可能是咱俩聊得太欢了，我光想吐。你尝尝这个薄荷糖，可好吃了，分你几颗。”

“谢谢方同学，不舒服的话就好好休息，不用陪我聊天的，我不觉得无聊。还有这个糖，我拿一个就好，晕车的人可以适当吃几颗来缓解不适。”闻载雪接过，看清了塑料纸包裹的白色透明糖果，他认得这个薄荷糖的牌子，以前也是初熹给他的。

初熹坐在驾驶位，听着前面的人和后面的人的对话，只觉得他们说话异常客气顺利，以前没人的时候，副驾驶的那位恨不得在车里蹦迪，现在有人在，看来是收敛了一些。

她轻轻掐了下方柠七的胳膊，语气平常，“好了，你们两个不用这么客气，我家里还有一袋薄荷糖，喜欢吃的话我放进车里，想吃就拿。”

“好耶，你回头把链接发给我，你这个糖是国外的，真挺好吃的，我找人代购。”方柠七吃了晕车药，渐渐感觉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我也想要链接，可以吗？”闻载雪嘴里全是薄荷味，眼神亮晶晶的。

“可以，可以。”初熹觉得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就有喜剧效果，总能戳中她这个台下唯一观众的笑点，“回头我把链接发在三人群里，记得查收。”

方柠七哈哈哈笑道：“看来我们的群聊可以改名字了。”

闻载雪拿出手机一看，果然群聊名称已经被改了，从前的“火锅小分队（校友版）”改成了“宝藏好物分享AAA（吃货版）”。他不禁被这个标题逗乐，唇边一抹浅笑。

仿佛和她们待在一起，心中是久违的放松和愉悦。其实只要不是和自己家庭有关的事和人，他都可以妥善处理人际关系，所以跟别人待在一起，又或是独处，都不会感受到很压抑的气氛。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出三人群，点开与闻长河的聊天页面，往下滑没有新的消息，还停留在那个红包没有被打开的时候。

闻载雪：爸，这钱我不会收的。放心，我不会和您客气，要是没钱我就收了，可是我现在的钱足够开销和生活。您收好自己的钱，买点喜欢的东西或者实用的物品，不用担心我。

“好了我们到了。”不知不觉间，初熹将车子开进了她家的停车场。

闻载雪收起手机，发现初熹所在的小区和面包店的距离不算远，若不是路上有个小堵车，肯定会提前到的。他下车后先一步开口，“你们先去喂二月和十四吧，我待在车里等你们就好，不着急的。”

方柠七和初熹对视一眼，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初熹又对着男生补充了一句，“我们喂完马上下来。”

……

姐妹俩的动作很快，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脚步急匆匆的，方柠七手指着火锅店的方向，率先冲男生大喊，“闻同学！火锅店就在小熹住处的对面，我们过个马路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