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他超会演（皇权） 第2章 三世家

永康十四年立春，距离先帝驾崩，宁王楚瑜反叛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在政变的第九天，东宫传出旨意。先皇遗诏，太子楚萧为下一任皇帝，宁王楚瑜为摄政王辅佐。此诏一出，楚朝上下绷紧的神经渐渐的松泛下来。摄政王与新帝已经做好了利益平衡，无论谁掌权，这天下终于安稳了。

楚萧从祭坛上下来，今天是他登基的第一天，年号定为启元。

白冬跟在身后抱着斗篷

“萧萧好歹穿上这个，现在天还冷着呢。”即使楚萧登基，在白冬眼里，他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楚萧乖乖的停下，让白冬把厚厚的狐皮斗篷裹在自己身上。

正和白冬说着话，就看见新上位的摄政王带领骑兵等在路口。

白冬立刻警惕起来，在她的认知里，楚瑜是个有大权的摄政王，对楚萧不利。

“今日午后我要在暖阁单独接见世家家主，白冬姑姑快回宫准备那边吧。”

楚萧一看白冬姑姑的架势，赶忙想支开她。

白冬抿抿嘴，她不愿意楚萧和楚瑜单独接触，上次被软禁让她急了三天，嘴都起燎泡了。

但是楚萧如今根基未稳，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她不能现在当众违背新帝的意思。于是白冬行了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走之前对着新来的太监小福子点了个头。小福子会意，站在了楚萧身后。

“你身边的人倒是各个的忠心。”楚瑜笑着调侃道。

“要是这点子忠心都留不住，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楚萧淡淡的说。虽是开春，但是天气确实稍冷，楚萧不想站着仰着头与楚瑜在冷风里说话，楚瑜也没有下马的意思。

于是他索性转头上了马车，靠着里面白冬姑姑准备的暖炉，这才撩开了帘子。

“娇气。”楚萧听见楚瑜这么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和叔叔一样，呲着牙吹冷风。”楚萧回敬。

“这不是陛下没有开尊口，赐我与您同坐马车呀。”楚瑜被小皇帝这么说也没怎么样，反而下马站在马车门口。

小福子观察者楚瑜的脸色，见他并未生气，捏着的手掌复又摊开。

毕竟是主少而权臣强，楚萧的冒犯万一被楚瑜记着了，可是要吃苦头的。

“摄政王硬是要上来，我还能让谁拦住不成？”楚萧用脚点了点马车门槛，“上来把帘子放下，怪冷的。”

楚瑜一进来，本来宽敞的马车瞬间变得狭小起来。楚萧抱着暖炉稍稍与楚瑜拉开了距离。他拿起银勺子，拨弄着暖炉里的炭火。

“下午世家家主都会聚集，除了孙氏家主在南边做生意，他的大儿子表示会参加。”

楚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你不方便出席，我让白冬在暖阁后设立一个暗室，你暂时呆在那里。”

“我倒是成了不能抛头露面的小姐了。”

楚瑜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热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楚萧道“得让世家以为我们心不和，虽然这是实话，但谁叫我们现在目标一致呢。”

楚瑜将另一杯热茶递给楚萧，让他放在手里暖着。

楚瑜吹了吹茶叶喝了一口。

“所以，少不得要委屈摄政王了。”楚萧笑道。

午后，暖阁的地上烧起了地龙，放在窗下的一盆梅花都因为室内的温度悄然绽放，梅香夹杂着暖意融入这小小的室内。

孙家的大儿子孙邵族不住的擦着汗，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受不住这个热气。他焦躁的端起热茶又放下，不住的转头看向屏风后面。“皇上怎么还没有来？”

与孙邵族相反的是谢氏族长谢毕之安然坐在位置上，悠闲的吃着果子。

他年方二十，论理谢氏一族不该由他来当家。老族长去世时，他的学生故旧熙熙攘攘来了一大堆，那排场比皇帝出殡都大。本来先帝打算让谢氏的权威止于老族长这一代，谁曾想，在葬礼上出来了个谢氏神童谢毕之。

当时十二岁的他，就能代表谢家在老族长的灵位前念悼词。文采之斐然、情谊之真切，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葬礼结束后，谢氏全族就倾力将其打造成了谢氏清流学士的门面。先帝见其才华也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谢毕之已经是全国最大书院梧桐书院的院长。坊间俗语，梧桐书院出凤凰。楚朝的大半官员，全部都是由梧桐书院组织考试并推荐的。

谢毕之摇了摇扇子对孙邵族道“孙兄何必这样急躁，别失了风度，这可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说着，谢毕之还拿出随身携带的书籍，翻看了起来。

孙邵族是个商人，他最看不得这些读书人的样子，他把头一偏，又开始在暖阁内来回踱步。

暗室里楚萧与楚瑜将二人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怎么不见王家的人？”楚瑜凑近楚萧的耳后问道。

“王家那个老头腿脚都不利落了，加上辈分大，每次来拜见我父皇都是姗姗来迟，如今换了我，更是要摆足架子。”

暗室内较为狭小，两个人挤在一起难免接触。楚萧只能靠在楚瑜怀里，踮着脚和他耳语。

“你该出去了。”楚瑜小声提醒。

“二位家主来了，招待不周，望多加担待。”楚萧这个小狐狸瞬间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笑脸，向着在厅里的二位迎了上去。

“陛下万安。”谢毕之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楚萧也让座“谢学士又何必如此大礼。”

小皇帝如此谦卑，谢毕之仍是恭恭敬敬“君臣尊卑不可乱。”说着又行了一礼方才坐下。

孙邵族就没那么多礼数了，他敷衍的向小皇帝抱了抱拳，径直坐在座位上。

“陛下事务繁忙，可把臣在这里等坏了。”孙邵族语气阴阳怪气。

谢毕之闻言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咳咳。”楚萧咳嗽了几声才开口“孙大哥可不知道，自从先帝去后，我就病了一场，身子骨一时半刻还好不了，怠慢了二位，请多担待。”

听小皇帝居然不顾君臣名分喊自己孙大哥，孙邵族别提有多得意了，他摆了摆手

“皇上这么喊臣可真是折煞了。您刚登基，想必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见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家父让我带了些薄礼，已经送到白冬姑姑手上了。”

“那如此便多谢孙大哥了。”

楚萧微微笑道。“王老爷子估计还在路上，咱们这些年轻的可得等着些。”

听闻还要等王老爷子，谢毕之倒是安稳称是，又面不改色的喝起了茶。孙邵族本来等楚萧就已经不耐烦，继续等下去对他来说无疑是酷刑。

他觉着暖阁内热得让人心烦，敲桌子的声音不觉大了些许。

楚萧冷眼观察孙邵族的焦躁，沉不住气，他想着。转头楚萧给小福子递了个眼神。小福子点头会意。

少顷，小福子带来了两位宫女。

“谢学士、孙大人别见外，我们陛下身体不好，地龙烧的过热了。”他转身将两位宫女露出来

“让这两位帮忙给你们扇扇风，缓解缓解热气。”说着两位宫女抱扇向众人屈膝。

谢毕之连忙婉拒“天气还未回温，暖和点正好，谢陛下好意。”

孙邵族却管不得许多，他谢过楚萧，随后两位宫女一左一右的替孙邵族打起了扇子。有了这些凉意，孙邵族这才静心坐在椅子上，悠闲的享用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暖阁外传来“哒哒”的拐杖敲地声。

“老臣来迟了，望陛下恕罪。”还未见人，一声苍老的谢罪从门外传来。楚萧连忙双手扶住王老爷子。王老家主叫王秋生，今年已经八十有一了，历经了三朝皇帝。他们家世代袭爵，国公的位置不降等级，到他这里已经是四代国公。

楚萧亲自扶着王国公就坐，奉上热茶。谢、孙二人也垂手而立。

王老爷子向谢毕之点了点头，却把目光放在孙邵族背后的两位宫女身上。不动声色的抽了抽嘴角。果然是商人暴发户，在皇宫大内也摆这种臭架子。

王老爷子一向看不惯孙家，不过是汲汲营营的商户之流，也配和他王家并称世家。这小皇帝这么惯着他，也是个不成气侯的懦弱性子。

他转着手中的核桃眯起眼睛盘算，是时候接触背后掌控的摄政王了。

“请各位家主来此，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初登基，朝中各项事务与文武官员、税收水利的管理，少不得要请教各位。望各位不吝赐教。”

“皇上哪里的话。”孙邵族靠在椅子上说道“税收不用您来操心，只管找人要，我孙家能比去年多交一成来庆贺皇上登基。”

他直起身子“只不过最近孙家的生意确实少了点，我父亲命我来求新帝恩典，江浙的盐铁经营权归我孙家，我们还能多交三成税。”

三成税确实是个不少的数字，楚朝与北疆对峙多年，军费花的如流水一般，多交三成税能够养活多少士兵啊。孙邵族想着，父亲的忠君爱国之心可真是天地可鉴。

王老国公和谢学士皆低头不语，想看新帝如何应付。

楚萧话语都变得结巴起来，嗫嚅道“孙家多交三成税真是救楚朝于水火之中，只是……”

他不自在的摆弄起衣袖道“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得问、得问摄政王的意思。”楚萧提到摄政王，还配合的打了个冷战。

看来小皇帝被摄政王吓破胆了，还以为他当着楚瑜的面怒骂是多有能耐，原来就是摄政王好面子不愿被说骨肉相残而推出的幌子，众人想到。

这么容易就试探出楚萧的深浅，王老国公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将拐棍撑起“既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么老身就先行告辞了。”说着转头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楚萧留下，前后在暖阁里待了不到半刻。

谢毕之反倒开始仔细打量楚萧，劝慰他“先帝既然设立摄政王，想必也是担心陛下年轻。但君臣之别不可违背，没有臣掌控君的道理。”

话里暗示楚萧可以与他联手对付楚瑜。楚萧听出了这层意思，淡只是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谢毕之抚着手里的书本“陛下也可以多历练两年，只要能够独当一面了，摄政王也没有理由再越俎代庖。”

说着他也行礼告辞。“陛下日理万机，如果抽空赏脸能来臣的书院坐坐，臣将感激不尽，随时恭候大驾。”

谢毕之将宝压在了楚萧身上。

孙邵族在听见楚萧的拒绝后就拉下了一张脸。

这小皇帝真的是个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白瞎了那些礼物。谢学士也是个迂腐的酸文人，这样的小皇帝，有什么好忠心的。

他连告辞都不想说，径直越过谢毕之离开了。

暖阁内就剩下小皇帝一人。

楚萧今天大概摸透了世家家主们的脾气和对他的态度。谢毕之这人的确有点意思。他拍了拍手，唤小福子来撤下座位，顺便重新端上新茶。

“你觉得如何？”楚萧说道。

楚瑜从暗室里出来“你所说的对抗世家就是自己当只小绵羊，把我当恶狼使唤？”

楚萧的演技真不错。能把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废物演的如此惟妙惟肖，也是一种天赋。

“毕竟总得有人唱红脸，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两边下注才能被找到更大的空子。”

楚萧白了一眼，低头将茶一饮而尽。过热的地龙熏的人口干舌燥。

“孙家的事情，怎么说？”楚瑜问道。

“这不是要找摄政王商量吗？”楚萧虚伪的吹捧着。

“孙邵族是个急脾气，没什么头脑。他觉得我没有权力，便会来找你。”楚萧放下茶杯“到时候，你答应就是了。”

“一个商人，连朝廷专管的盐铁经营权都想要，真是大胆啊。”楚瑜感慨道。

“没办法，只能先给他尝点甜头了。”楚萧说道。“先安抚住孙家，让他们明白你才是背后的实权人物，你可别抓着不给。”

“楚朝的皇帝都不心疼，我有什么理由不给呢。”楚瑜慢悠悠的拿起楚萧桌子上的桂花糕。“那两位你怎么看。”楚萧问。

“那个王老国公一向自视甚高，以勋贵自居。向来就看不起孙家这种满身铜臭气的世家。

孙家也不喜王家这种眼睛长在天上的类型。这两家的矛盾可以利用。至于谢毕之，”

楚瑜看了一眼楚萧“我发现他一直盯着你看，怕是对你有所图啊好侄子。”

“放肆！不要拿你自己揣度他人。”楚萧一脸黑线，他从未有过龙阳之癖，听不得这些轻浮之词，况且楚瑜才是实打实的调戏过他的那个。

“说正经的，这谢学士确实颇有心计，值得我们拉拢。”楚瑜见楚萧生气，也不好再逗弄。

“我们？”楚萧咧嘴一笑，“他可是暗示我与他联手，对付你啊，叔叔。”

“先来后到，读书人这点规矩也不守？你说呢？”楚瑜无所畏惧。

“说得对，先来后到。”楚萧认下了这个说法。

“不过谢学士那里还得去一趟，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楚瑜提醒。楚萧闻言有些震惊“你真不怕我的势力壮大？”

楚瑜揉了揉他的头“至少世家倒台之前，咱们不会兵戈相向。”

他没说世家倒台之后，但也默认了楚萧会在之后亮出利爪。“不如现在把话说开，才能让彼此少些幻想和感情。”

“摄政王果然敞亮。”楚萧喜欢楚瑜的这一份坦荡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