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崩!”
随着宫人的呐喊,太子楚萧率众大臣在宁王楚瑜军队的层层包围中,坦然下跪,为先帝行大礼、哭丧。这是永康十三年的冬天。
将士们铁甲的寒气印在楚萧的脸上,剑锋上的鲜血滴落,在楚萧的素白外袍上开出一片梅花。楚瑜安然坐在一旁的雕花红椅上,价值万金的锦缎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擦剑布。
皇帝病危,急召在边关驻守的宁王入宫。宁王楚瑜乃皇帝的弟弟,并非一母同胞,而是由胡姬所出。
如今皇帝眼看不久于世,太子楚萧不过十七,而宁王已经二十有五,且手握兵权。主少而权臣强,皇帝想在死之前,为太子扫清障碍。
可惜,被楚瑜先发制人,反叛的大军踏破宫门,包围了正殿。
行完了礼,楚萧仍然跪坐在先帝灵前,父皇的脸被蒙上了白布,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楚瑜站起身来,被细细擦过的龙泉剑抬起了楚萧的下巴。
“不要!”殿内的宫人大臣发出惊呼,一旁的白冬姑姑急忙想将楚萧搂在怀里,却被两边的士兵拉住。“宁王!你要在文武大臣面前杀了新帝吗?”白冬双目通红,不住的挣扎着。
楚萧沉默着抬起头,锋利的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红痕。底下的臣子们早就恨不得把头缩进地里。皇权争夺,叔叔杀侄子。这桩丑闻能让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楚瑜意外的挑起眉。他以为这个侄儿在他皇兄的羽翼下生活,被他这么一吓应该早就该乖乖的哀求保命。眼前的少年保持这直挺挺的跪姿,甚至从他昂起头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蠢货。”寂静的大殿内,楚萧的一声轻语却犹如冷水在沸油锅里炸开。事到如今他居然还敢如此挑衅,完了,大臣们冒着冷汗,有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白冬也被幼帝的话语惊到了,她颤抖着,仿佛预见了楚萧的下场。
闻言楚瑜反到感兴趣了,他转头命自己的副官道“陈尚,组织一批人将先皇的遗体放置于宫内西侧的祈安殿,今日在殿内的大小官员暂时先押在这里,至于咱们的新帝吗……”他顿了一下,露出玩味的笑容。扔掉利剑,转而用手抓起楚萧的脸。
十七岁的楚萧有着和先皇后相似的温柔面容,只是和先帝一样,一对丹凤眼,增添了几分贵气与刻薄。少年还未张开,但足够惊艳了。
“把他单独关回寝宫吧,如今这里乱糟糟的,等我有空,一定要和侄子好好谈谈。”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异样起来,果真是胡姬的混血,胡人有□□之好,想不到宁王也学了个十成十。连他身边的副官陈尚都震惊了。楚瑜虽然有几分风流,但也不至于对亲侄子下手啊。
“你这个胡姬的杂种!悖逆人伦!”反应过来的白冬疯了一般的大喊。随后就被堵住了嘴。楚瑜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倒是比那些跪着当鹌鹑的饭桶们来得忠心,他向来尊敬这样的人。于是又加了一句“旁边的这位姑姑同样单独关起来吧。”
楚萧站起身来,挥开想要押送他的士兵。他的膝盖已经跪出青淤,路过楚瑜旁边时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倒。
“眼睛长在头顶上是看不到路的。”楚瑜抓住了他的胳膊,往他的怀里带了一带。楚萧闭目,他的身体确实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么多文武百官,你想如何处置?”楚萧的喉咙受伤了,他说话的声音沙哑过头。
“这时候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楚瑜亲昵的拍了拍楚萧的脸,“小孩子就不要逞大人的强。”他解下自己的披风,将楚萧兜头罩住抗在了肩上。在身后白冬呜呜的骂声中,带着楚萧踏入了殿外的风雪。
五天了。
楚萧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望着窗口萧条稀疏的枯枝。东宫被宁王的人马包围的严严实实,三餐饭食均是直接放在门口。昨晚又下了场大雪,一株楚萧亲手栽种的小梅花树被寒风吹的摇摇晃晃,显得本来就毫无人气的院落更加安静。
自从宁王攻破皇城,将他软禁在这里已经五天了,白冬姑姑与他是分开关押的,现在根本接触不到关于外界的任何信息。楚萧明白,宁王这是故意晾着自己,看这位新帝能不能沉得住气。
整个京城都已经被楚瑜的亲兵把手,楚朝实行了最严格的宵禁制度。当时在现场的大臣们均被送回了各自府上并派人看守。衙门政府暂时闭门,东西各坊暂时闭市。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纷纷紧闭门窗,这可是要变天啊。
只有王、谢、孙三世家坦然开府。不管上位的是谁,只要世家不点头,皇帝的位置就坐不热。世家皆有兵有马,有钱有势。不是他们要仰仗天子,而是天子要来拜见他们。所以宁王兵变,各家均未出手。楚家叔侄争权,戏台上唱的是莺莺还是红娘,都不影响他们坐在下面听。
楚朝开国皇帝是靠着世家的资助才成功改朝换代。于是立誓对世家以天下养之,世家投桃报李,将世代效忠楚家子写入祖训。
宁王……,楚萧回忆皇祖父去世时,宁王的母亲离奇去世。宽厚的皇祖母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默不作声,神情晦暗不明。
再后来,父皇登基,一直以来与皇兄关系要好的楚瑜却仓促前往边疆,再不回京。
正想着,一阵铁甲碰撞声突兀的传来,东宫大门的锁链哗啦哗啦的落在了地上。
忙完了一系列的事情,楚瑜才有空到后宫来见见楚萧。他也不白来,楚萧脖颈处的剑伤还没好全,所幸是冬天,不至于化脓。楚萧特意托着膏药来给楚瑜上药。
男人粗糙的指腹将细腻的膏药擦在他最脆弱的脖颈处,楚萧略微有些不适的偏了偏头。“皇叔好兴致,你既然已经篡位成功,还来我这里装模作样什么。”楚萧首先开口说话。
楚瑜不急着回答,只是细心的将膏药涂匀。这小崽子有持无恐,怕是也知道了他的身世。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了。
“你提醒的是。”楚瑜的手从脖颈处滑倒了楚萧的耳后。“可是侄子的这副容貌变成瘃中枯骨我也是不忍。”他暧昧的吹了口气,“不如......”
很明显的暗示,楚萧捏紧了双拳。“老畜牲。”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
楚瑜却笑了“我非楚氏血脉,别人不知道侄子你还不了解吗?”
他拿起白布,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楚萧的脖颈,控制住他的命门,慢慢的收紧。“算啦,我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
“父亲要除掉你的消息是我发给你的。”窒息感传来,楚萧说话的声音渐渐高昂。
“我早知道,蠢货。”楚瑜把他之前的话还了回来。复又渐渐收紧白布。“所以这不是好好来感谢你了吗?”
楚萧的脸因为缺氧而泛起潮红,生理性的泪水一并涌了出来。他死死的抓着楚瑜的衣袖,瞪着眼看向他。
“哈。”白布松开,新鲜的空气顿时冲入口鼻,楚萧大口的喘了起来。楚瑜在告诉他,安分点,他的生死皆由楚瑜来掌控。
“你就这么相信我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来辅佐你?小孩子的天真。”他蹲下身子,又轻柔的抚摸着楚萧的脊背,很凉,像是一条蛇在爬行,楚萧打了个冷战。
“我从来不信。”楚萧努力的撑起自己,跪坐在地上。
“宁王的势力只在边疆,而且世家王家的军队也在那里与你分庭抗礼。如今你到了京城,除了身边的大军你还有什么手段?”
楚瑜掌控了他不假,但是只要他一死,便会将楚瑜的身世昭告天下。到时候,世家王氏起兵,北疆也会虎视眈眈,楚瑜会瞬间落到和自己的下场。
引君入瓮。楚瑜这才认真看向楚萧,打算与他谈谈。
“你把我骗回来,目的是什么?”楚瑜问道。
“话说的难听,你不回来父亲就会派人将你在边疆除去,我反而是救了你。”楚萧突然伸手将拽住楚瑜的衣领,悄声说“我想当实权皇帝。”
“啪啪啪。”楚瑜忍不住的鼓掌,没想到这个单弱的小孩有着如此之大的野心。楚朝皇权历来受到世家门阀的牵制,几乎掌控了朝堂的方方面面,要斗倒他们难于上青天。
“值得佩服,但这于我有什么好处?”楚瑜继续问道。
“将士们的饷银难发吧。”楚萧一击必中。“世家不除,边疆难安。我知道宁王年少的抱负,如今正是实现的时候。”
“接着说。”楚瑜开始感兴趣了,他也席地而坐认真看着楚萧。
“于公造福百姓,于私其其格祖母壮年去世,和那几个把她献进皇城世家逃不开关系,你难道不想报仇?”其其格是楚瑜母亲的名字。
提到其其格的名字,楚瑜明显咬了下牙齿。“我答应你,不过。”他抓着楚萧的手腕,“你若是没做到,就乖乖待在大人的后面。”
“成交。”楚萧痛快答应。他松了松系在脖子上的绸布,
“我能倚仗的势力,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