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睡得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踏实,脑子里时不时蹦出“山羊绿光眼”的恐怖回忆。迷迷糊糊间正准备调整个舒服点的睡姿,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踩在碎石子和枯叶上。
她瞬间被吓清醒了。
猛地睁开眼,石洞里一片漆黑,只有洞口透进来一点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块冷冰冰的光斑。她屏住呼吸,心跳噔噔地直往上窜,耳朵竖得比雷达还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还在!
时近时远,在外头徘徊。
她全身肌肉紧绷,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身子,悄悄往石洞里更深处的阴影里挪了挪,手在地上摸索了一圈,终于摸到一块石头。石头又冷又粗糙,硌得手心生疼,但她连哆嗦一下都不敢。
月光下,隐约瞧见洞口那儿,有个影子晃了一下。
又长又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她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心脏被死死攥住,压得喘不过气来。
什么东西?人?动物?鬼?
影子慢悠悠地往前挪了一步。月光照得更清楚了些,她的手不自觉地攥得更紧,指尖都快把石头捏出水来了。
影子没再动,但周围的气氛变得压抑得厉害,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死死按在她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
徐然咬紧牙,呼吸变得细碎,目光死死盯着洞口,脑袋里飞快想着对策。如果那个东西真进来了,她该怎么对付?
看了一会儿,她发现那影子的形状有点不对劲。长条形的,又瘦又扁,贴着地面缓缓蠕动,是想往洞里爬。
她背后蹿起一股凉意,头皮炸得发麻,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可她知道,现在害怕没用。那东西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而她,根本没有地方躲。
不能等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草他大爷的!”她一咬牙,心里涌上一股火,猛地抄起手里的石头,瞄都没瞄准,就朝那长条形的影子狠狠砸过去。
石头带着破风声“啪”地砸在地上,那东西猛地顿住,吓了一跳。
有用?!
徐然喘了口气,但根本不给它反应的机会,直接抄起两块更大的石头,照着影子狠狠砸去。
“想进来?老娘活到现在容易吗?!谁敢挡我的路,我砸死谁!!”她一边骂,一边出手,石头砸得又狠又准,闷响声在洞里回荡,连她自己都觉得提气。
石头砸过去,发出一连串闷响,那影子扭了一下,挣扎着要逃。徐然却越砸越狠,气血直往头顶涌,根本不打算放过它,满地摸石头,逮着就扔。
“跑啊!你跑一个试试!”她边骂边砸,每个字都透着股狠劲儿。石头落地的声音混着她的喘息。
七八块石头砸过去,那影子终于不动了,瘫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彻底软下去。徐然没急着过去,手里攥着最后一块石头,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确定它再没动静,才一步步小心挪过去。
一步、两步……她的手心全是汗,心跳还没完全恢复正常。
当她终于凑近,借着月光看清地上的东西时——
“……”
“…………”
“………………???”
她整个人僵住了。
倒在地上的,不是什么异形,也不是变异巨虫,而是一条大蜥蜴。
一、条、蜥、蜴。
身子加尾巴差不多一米多,展开得有她胳膊那么长。背上一排锯齿状的突起,鳞片疙疙瘩瘩的,嘴巴张开着,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牙,死相狰狞。
徐然蹲下身,皱着眉瞧了半天,脑子里疯狂翻找词条:这玩意儿叫什么来着?壁虎?守宫?不对,那玩意儿太小了,鬣蜥?……对,好像是鬣蜥!
她盯着它的鳞片和那条瘫在地上的尾巴,思考了一秒,试探性地抬起脚,轻轻踢了踢它的尾巴——软绵绵的,毫无生气,彻底没戏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肾上腺素终于从天花板掉回了地面,后怕随之汹涌而来,后背湿了一片,手心里全是汗。
他大爷的,幸好是个蜥蜴,不是个别的玩意。想到这儿,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晦气东西,成心来找麻烦。”
说完,她俯下身去抓鬣蜥的尾巴,试图把它拎起来。然而,粗糙的鳞片冰凉湿腻,手感极度不适,一瞬间,她仿佛握住了一条活着的、长满老茧的鼻涕虫。
“呃啊——!” 徐然全身寒毛一炸,手指条件反射地一缩,直接把鬣蜥甩了出去。
“砰。”
尸体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
徐然站在原地喘气。
刚才情绪上头,她是连砸带骂,浑身的火气山洪一样冲了出来,根本没多想什么,只知道得先把它打死再说。可现在冷静下来了,看着手里这具凉冰冰的尸体,心里却有些发憷。
血腥味混着湿气直往鼻子里钻,她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真是晦气……”
她盯着鬣蜥看了好一会儿,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自己刚刚差点跟这东西拼了命,现在它死了,可为什么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这是食物,没什么好不舒服的。” 她低声对自己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回事。荒岛上,吃的就是命,没得挑。可即便这么想,脚步还是迟迟没动,手心还有些抖,连握拳都握不紧。
一咬牙,试图强行让自己进入“无情生存机器”模式。
这不是一只鬣蜥,这是一顿晚饭。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再伸手去抓这家伙的尾巴,手指触碰到鳞片时,僵了一下,但这次没再甩手,而是硬着头皮把它拎了起来。
徐然强逼着自己提起鬣蜥,朝着海边走去,鬣蜥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又黑又沉,尾巴垂得老长,像一条粗壮的鞭子。拎起来后,整条蜥蜴的身子悬在空中,脑袋耷拉着,死透的模样。
月光拖长了她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地上。
到了海边,她把鬣蜥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夜风带着海水的湿气吹在脸上,可她一点也没觉得轻松。接下来才是更硬核的部分——剥皮、清理、处理肉……以及,不要吐出来。
她没有刀,只能用之前磨好的石片代替。捏紧石片,手指微微发抖。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把石片对准鬣蜥的肚子,狠狠划了下去。
石片在鳞片上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简直像指甲划黑板。好不容易划开了一道口子。她用手硬生生撕开鬣蜥的肚子,里面温热湿滑的肉触手可及。
黏糊糊的。热乎乎的。滑溜溜的。
胃又翻涌了一下,刚刚就想吐了,现在更想。没等她完全缓过来,撕开的瞬间,鬣蜥的内脏“哗”地一下子流了出来,腥臭味瞬间炸裂,呛得她脑袋一懵,眼前一黑。
她呆了一下,发现心脏居然还在微微跳动。
见了鬼。
那一瞬,她的脸刷地白了,胃里的翻江倒海彻底压不下去,喉咙一阵阵抽搐。
侧过头干呕了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只有一点胃酸上涌,烧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她蹲在地上大口喘气,手上全是血和内脏的黏液,滑溜溜的,像涂了一层烂泥。
“草……”她声音发颤,在发泄,又在硬撑。
闭上眼,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她必须稳住心态。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深吸一口气,嘴里小声念叨:
“就是吃的,吃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猎杀是老娘的天性,杀个蜥蜴而已,以后还要干别的大猎物!”
“它的心脏跳几下,不代表它还能爬起来。只是神经还没死透罢了!”
“它……只是个早饭。”
话还没说完,手已经伸了回去,颤颤巍巍地开始清理那些内脏。又把皮撕下来,堆到一边的石头上。
她需要肉食。需要脂肪。如果每天只靠吃贝壳鲍鱼,迟早得挂。
手忙脚乱地用海水清洗鬣蜥肉,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她的手,稍稍减轻了那种黏腻感。她低头看着被血染红的手,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第一次捕猎活物,难受点正常,习惯了就好了。
刚擦到一半,手下突然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她愣了一下。内脏的深处,藏着一团晶莹剔透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堆没生出来的鬣蜥卵!
薄薄的卵壳透着点光,在海水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纹路,半透明的外壳让整个蛋看起来像个奇怪的果冻。她下意识伸手拨弄了一下,滑溜溜的触感让她手一抖。
“这是……鬣蜥的卵?”她脑子里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心情复杂得说不上来,有点恶心,但也夹杂着一种微妙的好奇。她抓起一个卵仔细看了看,卵壳软得像能捏破,轻轻一按还有弹性。
“这东西能吃吗?”她自言自语道,心里莫名觉得有点荒谬。第一次捕猎,不仅打死了一只鬣蜥,还意外捡了一堆卵,难道是老天给她见面礼?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卵捧起来,用海水冲洗干净,然后摆在石头上,跟肉放在一块儿。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算了,待会试试能不能吃……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希望吧。”
……
徐然把清洗干净的鬣蜥肉和卵拎回石洞,找了根长树枝,把鬣蜥一整个从头到尾巴串起来,架在火堆上烤。火光舔着肉,发出“滋滋”的声音,空气里很快飘起一股腥味。
她观察了一会儿鬣蜥肉,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玩意儿全是瘦肉,干巴巴的,一点油星子都没有。老人常说,光吃瘦肉不顶饿,吃多了反而更饿。因为消化瘦肉太费劲,热量倒贴的比赚的还多。这就跟历史上闹饥荒的时候,吃兔子都能把人吃死一个道理——全是瘦肉,没脂肪,最后连自己都耗没了。
现在这鬣蜥,跟兔子差不多,暂时填肚子还可以,但是带不来多少脂肪。
旁边的鬣蜥卵成了最后的希望。蛋嘛,总该比瘦肉好点,脂肪多,顶得住饿。她小学时候看的《鲁滨逊漂流记》里,鲁滨逊用火烤海龟蛋,埋在灰里慢慢焐熟,吃得那叫一个滋补。
可低头看看手里的卵,全是软壳的,薄得跟一层塑料膜似的,她要是敢直接往火上放,那估计会瞬间爆炸,顺便把她的晚饭也糊上。
“算了,稳妥点。”
她拿出之前捡来的空罐头盒,接了点水,把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端端正正地搁在火堆边煮。水渐渐热了起来,蛋跟着水泡上下翻滚,表面慢慢变白,看着挺有食欲的。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这些蛋能不能熬过接下来的几天,成为自己稳定的蛋白质来源。
但煮了七八分钟,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拉出一颗蛋,满怀希望地戳了戳,结果发现——
这蛋竟然一点都不凝固,还是软软的,一碰就弹回来。
她思维卡住了,纠结了了几秒,觉得可能是时间不够,又把它丢回罐头盒里继续煮。
火烧得噼里啪啦,水泡翻滚得越来越猛,她甚至专门盯着它看了两分钟,生怕自己眼花了。但到了最后,水都快蒸干了,蛋还是那个蛋,不仅没变硬,反而像变成了一团诡异的半透明凝胶。
这是什么生物结构??
她皱着眉,捞起一颗蛋摆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怎么别扭。可她的肚子这时候很不配合,咕咕叫得震天响。
吃,还是不吃?
不吃,饿死。吃,可能……吃出心理阴影。
“算了!”她一咬牙,眼一闭,嘴一张,直接往蛋上咬了一口。
然后——
壳刚破开,里面的东西就噗地一声滑进了嘴里。
软乎乎的,滑腻腻的,还带着一股冲鼻子的腥味,像是一颗活着的鼻涕泡在她嘴里炸开了。
徐然:“……”
她整个人瞬间定格,五官极速扭曲成一团,浑身上下的DNA都在尖叫,胃部更是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她原地呆了三秒,脑子里一个爆炸性的认知冒了出来——
“原来爬行动物的卵是煮不凝固的……”
一边干呕,一边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硬生生把那口蛋咽了下去。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吃过最违背人类本能的一口饭。
鲁滨逊呢?
鲁滨逊说的不是这样的啊?!
她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鲁滨逊!你个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