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第4章 约定

此后几日魏泽煜一直陪在萧珉冽身边，每日除了收拾萧珉冽的书本笔墨跟着去逸清殿听太傅教习，也就是站在萧珉冽身边发呆，或是坐在萧珉冽旁边进膳，像个花瓶。

萧珉冽本不是一个爱挑起话头的人，魏泽煜也不敢乱开口，深怕犯了萧珉冽的忌讳惹他不快，两人就这么客客气气地相处了四五日。

这几日魏泽煜都没有去练武，一是刚到一个新环境还没有尽快适应下来，二是不知这青云殿有什么地方可以供他使用。

他少时遇见了他的师父，教了他几个月剑法，在离别时给了他两本独家秘籍，说是让他好好参透，日后必大有用处。

如今他两本秘籍都快翻烂了，也没见得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师傅也不知道跑到哪个深山里去了。

如今已到九月，天也开始转凉，再不练剑，冬日可就不好练了。魏泽煜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练练，这样也不会惊动他人。

四更过后，魏泽煜轻手轻脚地起床，在床边四处摸索翻出他的剑，猫着腰慢慢地走到门前随后打开门。

他左右环顾了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放轻脚步快速走到青云殿的院子里面去。

青云殿分成几个大殿环绕着一个院子和主殿，一个大殿住一位皇子，大殿与大殿之间是小厨房以及堆放杂物的柴房。

魏泽煜此时就是要去中间这个主院，这个院子足够宽敞，除了最中间的大理石圆桌以及周围的石椅没有其他的装饰物。他很快就到达了主院，左右探查了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人会从这里经过之后便开始练起剑来。

左手放于后腰，右手执剑入定，闭眼听风，剑随身走。魏泽煜默念秘籍上的口诀，闭着眼睛在脑中过了一遍动作，随后丹田发力，腰腹带动身体而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剑刺进风里的声音，以及由于剑太快而发出的震动声。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魏泽煜此时的剑身已经达到了肉眼难辨的境界。再这么练下去，之后混个侍卫当当也不错。

萧珉冽今晚实在睡不着，在床上已经翻来覆去一个时辰了，他一睁眼，便看见月光随着窗户照了进来，于是更睡不着了。

想到今日教习时太傅身体微恙，晚上便派人来传身体抱恙明日告假，萧珉冽便干脆起来去院子里面转转。

左右也不必叫人来伺候了，要是吵得林公公醒来了定要唠叨一番。

萧珉冽刚走到主院周边，便听见了剑气声。他从不知会有人大半夜在这个地方练剑，莫非是某个图上进的小侍卫趁着这夜色正好来此地精进一番。想到此萧珉冽加快了脚步，让他看看是哪个勤奋的小侍卫。

此时魏泽煜满心都在他的剑上，对于周边轻微的动静完全没有察觉，自然也不会发现萧珉冽正在往这边赶来。

萧珉冽走到离魏泽煜不远处便停了下来，没想到这小侍卫竟是他的伴读。原来皇祖母说这人会武功竟不是骗人的，现在看来这武功岂非是不错，在禁卫军中当值都没有问题。

萧珉冽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等到魏泽煜练完一轮停下来休息后才走过去。

魏泽煜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滑到衣领里面，脸上红扑扑的，嘴巴因为呼吸微张着，眼睛里面还有些水雾。

突然魏泽煜听到了脚落在石子地上的声音，他立马转身呼道：“谁？”

然后他就看到了萧珉冽，月光披撒在萧珉冽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发着光。

魏泽煜没来得及观察萧珉冽的神色，便内心惊恐地赶紧跪下请罪，萧珉冽先他一步扶住他的手，借力让他直起腰来。

“起来，不用惊慌，吾没想怪罪你。”

“是，殿下。”魏泽煜站稳后后抬起头等着萧珉冽的问话。

“吾当时听皇祖母说你武功不错，还以为是她的玩笑话，如今看来，是吾想歪了。”萧珉冽看着魏泽煜，眼睛里面有些笑意。

许是夜深人静，而萧珉冽又是从睡梦中醒来，此时他没有白日那么冷冽。

“回殿下，我少时跟随父亲外出时走丢过一段时间。期间遇见了一位好心的师父，他看我可怜便教了我些剑术傍身。”

魏泽煜本来看着萧珉冽的眼睛，说到这段往事时不自觉移开了视线，头也慢慢地低下。

“如今你剑法练到此地步，想必你师父很是欣慰。”

没有想到一个如此繁华的大家族竟会做出丢弃孩子的事，何况还是当朝魏丞相的孙子。萧珉冽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感，“放心，吾这宫中养你一个伴读还是没有问题的。”

“嗯，多谢殿下。” 虽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可魏泽煜却实实在在的被温暖了些许。他笑着抬起头看向萧珉冽的眼睛，许是月光的关系，萧珉冽在他眼里看到了些许微光。

“不知魏伴读可否也教教吾这剑法，平日练上一二，冬日或许能抵制一下风寒。”

“殿下是身体有恙吗？林公公那般替殿下着想，冬天定会给殿下准备好上等的冬衣，殿下这番是？”魏泽煜很是疑惑。

“嗯，吾的生辰在寒冬，出生时母妃身体不好，于是吾也连带着从小身体不好，每年一到寒冬必染风寒，平日里多吹点风也会染病。”

“宫里大大小小的太医对此也没有办法，皇祖母这些年四处找了许多江湖郎中，也是无法根治。”

“吾见你如此瘦弱的身体竟能挥动如此重的剑，想必这剑法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便想试试，能缓解一二也是极好的。”

萧珉冽抬头看着月亮，手背在腰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再多再痛苦的疾病，经历多了也就淡然了，剩下的只能顺从天意。

魏泽煜看着这样的萧珉冽，无端地觉得有些落寞。

“当然了殿下，我从小可没少挨冻，靠着这套剑法我才能安然挺过来。殿下要是习了这套剑法，想必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萧珉冽低下头来，“那每日晚膳的一个时辰后，你在殿里的前院教吾剑法，今后也不必到此处练剑了。吾早上要去逸清殿听教，你每日午后可在前院练剑。”

魏泽煜近距离地看着萧珉冽，第一次觉得他有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萧珉冽忽地上扬了嘴角，“而晚上…你就负责教吾练剑。”

魏泽煜原本乖顺地看着萧珉冽，看到他的笑容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把一颗石子丢进了安静的湖面，激起了一阵涟漪，原来殿下是会笑的。

“是，殿下。”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相望着，仿佛这一刻没了那些阶级层次。

萧珉冽看着面容稚嫩，眼神清亮的魏泽煜，心里面有些软。在皇宫待久了，好久没见到一个干净的人了。

隔日萧珉冽很早就起来了，没一会儿林公公就招呼着宫女端着早膳进来，魏泽煜则候在萧珉冽旁边。

“林公公，你叫人在前院隔出一处地方，午后尽量没有阳光，吾与魏伴读今后要在那处练剑。”

“魏伴读午后会练剑，吾晚上也会和他在那处练，你跟下人们知会一声。”

萧珉冽坐在榻上，眉眼间还有些惺忪，想是昨晚没有睡好。

“殿下，最近晚上风大，你这身体在外面不知受不受得住啊？”林公公在旁边担忧地说道。

“林公公，吾又不是耄耋老人，你下去办就是了，吾的身体吾自己知道。”，萧珉冽随手拿起旁边的一盘糕点，向林公公摆了摆手。

“是，依着殿下就是了，老奴这就下去置办。”

林公公俯身出去，刚走到门口还没踏出门去。萧珉冽又补充了一句：“顺便让丝工坊给吾与魏伴读置办两身劲衣，练剑的时候用。”

林公公又立马转过身，“是，殿下。”

魏泽煜在旁边一副想要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脸上满是纠结，萧珉冽恍惚之间扫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殿下，我昨晚回去后才想起，这宫中不是有教习射箭练剑的师傅吗？为何这几日殿下都没去武场。”

“皇子要满十五岁之后才会去，十五岁之前都在学习经纶之道。”

萧珉冽又拿起一块糕点，今日这糕点尝起来还不错，等会儿可以让林公公知会小厨房多做些。

“原来是这样。到时候殿下去武场时可以带上我吗？我也想跟着宫里的师傅学习一下。”

魏泽煜满眼期许地看着萧珉冽，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你不一直跟着我的吗？”，萧珉冽抬起头轻轻地扫了魏泽煜一眼。

“是，多谢殿下。”魏泽煜刚刚攥着的手慢慢松了松，对着萧珉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糕点不错，你也尝尝。”，萧珉冽拿起一块糕点，送到魏泽煜面前。

“是！”魏泽煜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几个度，惹得萧珉冽抬头看了他好几眼，也不由得被带着上扬了嘴角。

这么点事都值得高兴成这样，还真是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