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意,从脚底升了上来。
师祤怔怔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眼神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来。
“你、你……”
憋了半天,她还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根本不用江孟园再说些什么,她全都明白了。
江孟园根本就是和她一样,她们都是穿越过来的!
师祤的表情变幻莫测,还在床上的江孟园虽然还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可是心里的鼓点也越来越密集。
从那一声“报警”,她就知道这人被换了芯子,就像她自己一样。
“你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师祤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生气,声音都有些抖。
既然当初就知道了她们是一样的,为什么当初不说?既然当初没有说,那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
师祤不明白吗?她明白。
江孟园掌心下的被面已经褶的不能再褶了,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当初,我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你。”
“所以你就利用我,签了那张欠条吗?”
江孟园没有说话。
她确实利用了师祤。
在这高院里被困了两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警惕周围的所有人。在这江家,她能相信的,也只有碧玉一个人而已。
可是她却也因为自己的畏惧,对师祤而选择了隐瞒。
她不知道那具身体里面的芯子,到底是怎样的。是贪婪的,还是纯真的,她无从判断。
其实早在师祤想用印章在欠条上盖印的时候,她就已经尝试着在相信师祤了。
师祤看着沉默的江孟园,攥紧了拳。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骗,被人耍得团团转。
可笑的是,刚刚她还在担心这个女人的身体,想要安排着给她换一间更敞亮一点,更配得上江家大小姐身份的院子。
原来对方也是假的啊。
她背着原主的锅,江孟园也顶着一张假的皮。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尴尬的沉默。
碧玉拿着药走了进来。
本以为师祤早就已经离开了,所以在内室看到对峙着的两个人时,碧玉先是愣了一下,又立刻告了声罪想要退出去。
师祤却拦住了她。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她声音很低沉,又带了一些委屈。
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小姐……”碧玉懵的很,她看着江孟园,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会儿,师祤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江孟园摇了摇头,她往被褥里钻了钻。
“发脾气都要把门好好关好,真是个乖小孩……”
碧玉听不懂自家小姐嘟囔的是个什么意思,算了,还是熬药去吧。
*
师祤很生气。
十分,特别,极其生气。
她看的穿越小说里,哪些人遇到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伙伴不会兴奋,不会激动呢?他乡遇故知,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遇到一个和自己来着同样世界的人,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一样。
她就不一样了。
她直接被人摆了一道。
师祤气冲冲地走在路上,使劲地压着嘴角,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气得心跳都有些加速了。
江孟园可真行,要么瞒她一辈子,要么就最开始就如实相告。
可是现在她才说……
师祤嘟囔了一句脏话,进了屋,狠狠地关上了门。
更生气了。
只有回了自己的屋,才敢摔门。出别人屋子的时候,别说摔门了,她甚至还想到了江孟园现在不能受冷,特意关上了门。
“……无话可说。”
师祤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她觉得自己,好没有用。
头有些发胀,师祤走到桌边,准备给自己倒一杯茶冷静一下。
可是当她瞥见桌子上放着的一封信时,本来还在沸腾着的心,瞬间凝固了。
她辨认着信里面的文字,很多繁体字她都不认识。
心底涌出来一股急躁,师祤想了想,抓起信塞进了衣服里,抬脚走了出去。
*
江孟园蜷缩在被子里,她现在有些冷,却只能揪着被子,企图把自己裹得再紧一点。
对面的师祤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可是看在她眼里,江孟园却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别扭。
“当初那个借条,是你自己写的,还是找人写的?”
师祤干巴巴地说着,就像盘问一样,想把江孟园藏着的所有事都问清楚。
裹着被子的江孟园轻轻地说:“是我自己写的。”
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轻盈,带了些鼻音。
她自己没觉得怎样,倒是师祤被吓了一跳。她看向江孟园,以为自己把对方吓哭了。
只片刻,她就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蠢货。
江孟园怎么可能会被吓哭,她可是那个利用自己的人。
可是,无论如何,师祤都没有再摆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认识繁体字吧。”
江孟园点了点头,说:“我来这里也三年有余了,字还是认得一些的。只是这里的文字看着像是繁体字,其实还是有它们自己的特色的。”
三年了,连带着说话的方式都被影响着变得这么刻意。
听她说三年,师祤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惊讶来。
她很快就把这一点惊讶藏了起来,而后从怀里拿出那封信,走到了江孟园的床边,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没了什么男女大防,师祤觉得江孟园肯定早就知道了她女扮男装的身份。
“我今天收到一封信,有的字不认识,你帮我看看!”她没再刻意的压低声音,尽管她本人的声音也是偏低沉一些。
江孟园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信我?”
“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师祤恶狠狠地说着,把那封信拍进了江孟园的怀里,“我和你可不一样。”
江孟园下意识地接住那封信,却没有急着拆开。
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紧紧地捏着那封信,她盯着师祤看了很久,才开口道:“师祤,对不起。”
似乎是因为生病,江孟园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那么多的狡黠。
师祤哼了一声,她心里还是有气。
她抱着胸,往后一靠,没好气地问道:“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一直瞒着你。”江孟园勾起嘴角,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漫进去一些光。
“那你现在怎么又想着告诉我了?”
“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师祤本来消了一点的气又不听话地冒了出来。
她这是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保持冷静,算了,一起个世界来的,除了江孟园,别人她也不知道能找谁。
既然选择暂时相信这个人,那她不能再生气了。
自我安慰的师祤,顺理成章地错过了江孟园亏欠中带着些纵容的眼神。
师祤道:“你看看这信上写的是什么。”
江孟园收回视线,她打开那封折得整整齐齐的信,读了起来。
却也跟着皱紧了眉心。
“信上说,让你今夜去庄子一趟。”
“庄子?”
“嗯。”
师祤的脑筋转了起来,她想到了曾经翻到的那张房契。
“信里有说为什么吗?”
江孟园摇了摇头,她把信折好,还给了师祤,自己又缩回了被子里,“只说庄子出了些事,让你今夜过去一下,只不过前面铺垫了许多。”
师祤一懵,问:“铺垫?什么铺垫?”
江孟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才说:“知道你忙,日理万机,但是庄子这件事太大,他处理不了,需要你过去。”
……
师祤也无奈了,看来这写信的人,是个喜欢弯弯绕的人物。
“你知道这个庄子在哪儿吗?”江孟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
师祤把信收好,说:“大概知道,之前我在屋子里翻出了一张房契。”
“那你要去吗?”
“嗯,我想知道原主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她并非不愿意帮她完成。
师祤站起身来,她还穿着她最喜欢的一件外袍,搭着白色的淡青色,衬得她挺拔。
江孟园仰头看着她,嗫喏几声,还是说道:“万事小心。”
“……你不问问,那个庄子在哪里?”
江孟园失笑:“你本来就有气于我,我要是再问,你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
“我哪儿有那么暴力……”师祤翻了个白眼,可是心却定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无论如何,总归要小心一些,你若是需要什么,直接找我或者碧玉都可以。”
师祤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想,如果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江孟园能这样,她现在会更愿意相信她。
二人无言,师祤招呼了一声,径直地离开了。
和上次一样,她还是轻轻地关上了屋门。
江孟园像是被卸下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床上。
缓了好一会儿,她唤了碧玉进来。
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她的疲惫。
碧玉一进来就先扶着江孟园躺了回去,她家小姐的身子到底有多虚弱,除了本人外,大概也只有她知道的最清楚了。
“碧玉,”江孟园闭着眼睛,轻声说道:“派人跟着姑爷。”
“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用,确保她的安全就好。”
师祤:人活着还是要学习,不识字就会变得被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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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