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师祤换了身衣服,从后门离开了江家。
大商还有宵禁,她必须要在宵禁之前赶回来。否则,怕是只能住在那里了。
这么想着,师祤加快了脚步。
街上的行人都顶着夜色走的飞快,好在苏州城大部分的人都淳朴,师祤问路时,倒也很爽快地给她指了出来。
等师祤来到了那一扇紧闭的院门前,她的额头上都已经冒了汗。
她忽然想到,这天儿,江孟园都能着凉生病,这身体到底是又多虚弱。
算了,也不关她的事。
师祤晃走了脑袋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上前去,抬手扣了扣门把手。
没让她等多久,本来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个小缝儿。
“公子,您来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卸下警戒的神情,推开门把师祤迎了进去。
耳膜中似乎响着鼓点,师祤心中紧张得很,可是表情上却一丝不漏。
她跟着小厮往院中走,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这院子和普通百姓家的院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有些阴森森的。
院中没有点灯,她只能摸黑走着。
一直走到一扇门前,那小厮才停了下来,他回身弓着腰,对着师祤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袁先生等您多时了。”
“嗯,”师祤板着脸,“下去吧。”
“是。”
小厮退了下去。
师祤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门。
早在决定来这个庄子的时候,师祤就想好了。
她今晚必须得来,否则这边的人一定会起疑心。更何况,她之前做过的那些事,肯定也都传到了这边……
所以,她必须要冒这个险。
“公子,您终于来了!这段时间,您受苦了……”
迎面的是一个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他的声音有些阴柔,看见师祤,有些激动。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师祤径直地走到最里面,坐在了太师椅上,她仰着脸,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男人顺从地走到她面前,站得规规矩矩,他说道:“公子,韩元咬舌了。”
师祤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是那两个字,她眯起眼睛,不自觉地问道:“咬舌?”
“是,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男人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就好似死个人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反应过来的师祤却是瞳孔一震,咬舌自尽?
那可是一条命。
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师祤的样子落在男人眼中,他还以为面前的人生气了。
“袁盛看管不周,请公子恕罪!”他抱拳,接着低头的样子,掩去了眼神中的一丝讥讽。
他的声音让师祤回了神,她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想吐。
师祤拼命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她摆摆手,说道:“罢了,死了就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出来到底需要多少力气,师祤现在才知道。
袁盛不疑有他,只庆幸这傻子没有因为这事扣他钱财。
他从怀里抽出一沓纸,讨好一般地说道:“公子,这几日得的消息已经罗列在这里了,请您过目。”
师祤顿了顿,就着烛光,她总觉得刚刚看见面前这个男人笑了笑。
想吐的感觉更重了一些,她抬手接过那一沓纸,冷声道:“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
“是。”袁盛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师祤拿着那一沓纸,她没有急着看,反倒是仔细地收在了怀里。
看,她也认不全上面的字。
不如,还是回江家找江孟园吧。
突然蹦出来的名字让师祤有些头疼,她突然就有一些不知所措了。
在不知道江孟园和她一样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时,她就有些不明缘由地相信着这个女人。当知道真相后,反倒是因为最初的隐瞒,动摇了这些信任。
白天她拿着信去找了江孟园,并非是一时冲动。
她不愿意直接在心里给一个人判了死刑。
师祤觉得,她需要和江孟园彻彻底底地谈谈。
*
那天,师祤是踩着宵禁的点儿回到了江家。
带着心事,她很晚才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睁开眼,太阳都挪到正南边了。
她揉了揉脑袋,看着摆在桌上的饭菜,觉得头更疼了。
这几天,雅儿总是派人来给她送早膳,她一次也没有用过,可没想到对方也对她的无视视若无睹,一直坚持不懈地送着。
师祤招呼福祥把饭菜撤下去,自己则揣着那一沓纸,大步往西院走去。
江孟园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师祤进小院的时候,她正坐在石桌边晒太阳。
听到声音,她侧脸看过去。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注入了些许的活力。
师祤看着她被阳光笼罩下的身影,一直突突跳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
大抵是因为,她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吧。
江孟园先开了口:“你来了。”
“嗯,”师祤径直走过去,坐在江孟园旁边的石凳上,开门见山地说:“我想和你谈谈。”
“去屋子里吧,以免隔墙有耳。”
江孟园说完,撑着桌子站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师祤看着她稍显无力的步伐,舔了下唇,抬脚跟了上去。
阳光被关在了门外,师祤转过身,看着江孟园问道:“你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吗?”
江孟园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才回答说:“原主身体不好。”
她自己以前倒是没病没灾。
“哦,你也是魂穿?”
“嗯。”江孟园看着走过来的师祤,昂着头,扬起了嘴角:“我穿过来的时候也是二十三岁,算起来,你得叫我声姐姐。”
……师祤盯着她的眉梢,说道:“你不能按照这边的日子算,在这里生活三年,不代表我们的世界也过去了三年。”
所以,江孟园不一定会比她大上三岁。
刚说完,师祤忽然觉得自己被她带偏了题。
“不说这个了,”她坐在江孟园身边,轻咳一声,说:“我穿过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
江孟园点了点头。
师祤继续说:“我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卑微。
放在膝盖上的手摩挲了一下,江孟园看着师祤,开口道:“你还在气我没有早点告诉你吗?”
这两天,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逗师祤。
正经了许多的态度,倒是让师祤觉得有些不自在。
“还好吧,”她不想多说自己的感受,只问道:“你对这里知道多少?”
江孟园顿了顿,回:“我有原身的记忆,所以……”
师祤放心了不少。
这样总好过,两个人一起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所以,我不是抱着玩一玩的态度来做这些事的。师祤,你明白吗?”
江孟园的一句话炸在师祤的耳边。
很认真,没有半点戏谑藏在里面。
师祤看着江孟园的眼睛,第一次不带任何躲闪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嗯,我知道。”
她眨了眨眼,从怀里拿出来那一沓纸。
“以前的师祤,可能真的是个坏人吧。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她应该还藏着什么难言之隐。我占了她的身体,不过,如果她想做的事不违背本心和道义,我愿意帮她去完成。”
师祤开诚布公地说着,她低下头,视线落在了手里的一沓宣纸上。
江孟园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许久没有相见的妹妹。她抬手敛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着说:“那如果她想做是人神共愤的坏事呢?”
师祤脱口而出:“那我只好按照我的步调活下去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无畏。
江孟园心底发笑,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还是该说她傻了。
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了,换的这个芯子应该还是个正在上学的孩子。
和她当初穿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长久的封闭已经让她筑起了一副盔甲,防御是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江孟园不说话,师祤也不说。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对方,可是从心底升腾起的一股安全感,却慢慢地笼罩了她。
直到一只素白的手,从她的视线中划过,落在了她拿在手里的那一沓纸——旁边。
师祤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江孟园捏着她的手,稍微使了些力气。
可是师祤却像是一个木头,呆呆地坐在那里。她不喜欢肢体接触,却失去了把手抽走的机会。
“师祤,你信我吗?”
她听见江孟园这么问她。
第二次问她这样的问题。
师祤盯着她手上泛白的关节,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
她想信她。
自始至终,师祤都没有反握住那只手,也没有将自己手抽回来。
取标题太费脑子了,我决定以后不取标题了=A=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