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新世界 第30章 乐康小区16

不打招呼就离开主人房间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没有收到业主邀请就进入居民楼的生物是外来者，而外来者是没有归属的，是“被”自由的。

3501业主平静地关上门，藏匿在身体中的无数眼睛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物业人员，一个是没带工具的下水道修理工，另一个是上门卖保险的推销员。

它的目光又落到沙发旁空无一物的角落，那里没有颜色、没有绿植，只有干裂开来的厚厚的泥巴块。

虽然不是始作俑者但看了全程的波浪卷有些心虚地偏过了头，她想问宝莱怎么会在这里，但在无数看不见却扎人的目光尖刺下，开不了口。

波浪卷本来是想跟着瘦弱男逃跑的，毕竟把人家屋子弄得一团乱，剩下的人自然要承担屋主的怒火，这个人不能是她。

可波浪卷跑了几步就忽然停下了。在一诡异一人的注视下，她怯怯走到宝莱身后，状似不经意地用对方遮挡住来自3501业主的目光。

因为她一瞬间觉得跟着宝莱会比跟着那个精神不稳定的瘦弱男可靠些。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墙面上一晃而过的巨大阴影。

那是一张巨大的网，在看到它时，波浪卷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被缠上了许多细而黏的蛛丝，还有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有像被蚊子叮一样细微的疼痛。

蛛网上掠过一只多足的星型生物。

当波浪卷停下脚步往下看时，她看到点点绿色的荧光漂浮在黑暗中，飞快向下跃动，发出拟人的杂乱的脚步声。

她知道，瘦弱男完了。

时间回到现在。

见迟迟没人说话，就连没眼色又多话的宝莱闭口不言，波浪卷觉得，自己也完了。

她忍不住用胳膊肘推推宝莱，与对方毫无情绪的目光对视后，波浪卷从心了一下，再次正襟危坐，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怎么昏了头居然敢找宝莱求助。

宝莱收回打量环境的目光，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哪怕沙发角落正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她也只当那异常不存在，语气热烈地说出自己的来意：“3501业主，从您带我进来这一点可以看出，您对我们保险产品是有想法的对不对？”

看泥巴人没有拒绝，宝莱脸上笑意更深：“那么接下来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我们团队最新推出人身安全保险计划，专为乐康小区的业主设计，覆盖了您在小区内遇到的各种意外情况，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斗殴、突发疾病、楼房坍塌或被从天而降的花瓶砸伤等……

“同时我们还设立特别赔偿金，一旦有不幸事件发生，我们会协助处理，确保您的受益人获得必要遗产……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也就是说，您只要投了保险，您在我们物业团队的优先级是最高的，人手、资源、信息都向您倾斜，只要您需要，无论是区长还是流浪者，我们都能为您找来……

“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保险方了。我在此诚挚邀请您考虑加入这一保障计划，第一个签约合同的业主可享八折优惠！”

宝莱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说到最后自己都信了这个保险真实存在，毕竟前景如此广阔，大有可为。

可3501业主非但没有心动，还端来一杯水让她润喉。

看着水杯中漂浮着的泥灰杂质，宝莱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谢谢您如此贴心，请问您考虑什么时候签约呢？”

3501业主定定地看着她。

一旁的波浪卷业主的压力波及到，特别是经历过房间异变后，她很想提醒宝莱一句：水喝了只会糊嗓子，但不顺业主的心意说不定会死。

宝莱始终没有伸手。

最后还是3501业主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知道你们不会呆很久的，这是所有业主都知道的事。”

言下之意是没有业主会答应这份保险计划。毕竟承担方都跑了或者死了，它们要花钱打水漂吗。

“噢～原来是这样，这对我们初创公司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问题。”宝莱表情遗憾，她点点头，顺势问这里的房子怎么买。

虽然她很快会离开，但说不定会买套房再走呢。

宝莱和诡异说话就很天马行空了，从保险跳到买房，煞有其事地打听起买房需要的证件和资金。

3501业主还真是脾气好，它不仅没对宝莱不喝水的举动表示恼怒，而且还根据对方的问题，从自己的身体里取出一本红艳艳的小册子。

波浪卷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上面写着的三个大字：房产证。

副本里也有房产证？

这是关键线索？

就这么问出来了？

这是正常和诡异相处的方式吗？

波浪卷脑子飞快转，思索自己如果学宝莱的问话方法，能有多少几率活下来。

“这个很重要，如果丢了，我就没房子住了。”3501业主说，似乎意识到这样说给自己带来的风险，它补充道：“我把它藏在身体里……有人放在桌上。”

宝莱眸光闪闪，状似无意问：“哪位业主这么不小心？”

泥巴人的手臂融化如瀑布而下，最后固定成一个向下的箭头。

它在利用她们！

波浪卷听到那串数字警惕性就上来了，她是知道3501业主在电话里说的内容的，顿时想说话。

宝莱的手及时搭上她的手背，轻轻按住，嘴上还在说：“既然房子这么重要，我们作为物业也有必要要求提醒业主保管好自己的房产证。”

3501业主似乎很有谈心，虽然对宝莱的保险没兴趣，但它还是回到了先前的内容：“你们的服务内容和业主委员会重叠了……你们会取代主理人吗？”

“不不，当然不会。”

宝莱连连摆手，但从她忽然亮起的双眼不难看出，新世界的大门已向她缓缓敞开。

取代主理人？是业主选举还是区长内定？

3501业主叹了口气，身上气泡一个个瘪了下去，留下圈圈泥痕：“昨夜，你们放进了一个流浪者，还让它弄坏了电梯。”

波浪卷是从老人口中知道这件事的，她下意识问：“你们也知道了？”

泥巴人：“大家都很生气。”

它说得含糊，身上的泥点向下滚了滚，又一点点爬回原位。

不同于波浪卷了解有限，宝莱可是从应书星口中听到类似的故事不同的版本。她眼睛眨了眨，一副好学求知的模样：“为什么说是流浪者弄坏电梯的？”

波浪卷看了宝莱一眼，她以为宝莱会更在意“为此负责”的意思。

业主慢吞吞说：“电梯能自动检测来客身份，如果是流浪者进入就会自动停止运行。你们进来时也能发现，只有得到业主的同意，访客才能进入单元楼，也就是说……”

业主是不会给流浪者开门的，它们只会给物业开门。

即流浪者可以伪装物业人员，或更夸张点，流浪者可以附身。

这种情况宝莱也没少遇到，诡异种类繁多，遇到几个“鬼”也正常。

“也就是说，你们是流浪者的目标，小区门岗、巡逻保安、应答机、刷卡电梯，都是为了限制流浪者对你们的接触。”

宝莱瞬间理清了逻辑，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流浪者到底是什么？主理人要求我们找到它，我们该怎么做？”

还有垃圾场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流浪者会住在那里，为什么她上辈子从没听说过？宝莱有种预感，她会在垃圾场得到某个答案。

3501业主原本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眼时钟——是的它居然还摆了个钟，一下就打住了话头：“时间不早了，快去修下水道吧。”

没有人喜欢被吊胃口，宝莱也不例外，但当她们面对的是非人诡异时，似乎再多不满都需要自我疏通，就像疏通这个被泥巴糊住的浴室下水口一样。

乌金万事灵已经被瘦弱男挥霍而空，波浪卷手里只剩下疏通器，两人不得不手动清除上面堆积的淤泥，再用疏通器延伸出的铁线圈去勾堵在下水道里的垃圾。

在人类眼中的泥巴，在3501业主眼中就是十分血腥又遗憾的画面了。只见它刚开始还在门口守着，但身上的淤泥越流越多，最后它不得不暂时离开这里缓解心情。

波浪卷避免去想其他让她心神不宁的事，比如这些泥巴在业主眼里到底是什么……

她趁3501业主离开时悄声询问：“你怎么想的？你不会真的想对楼下动手吧？”

“不行吗？”宝莱还在想流浪者的事，语气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波浪卷急了，要放在平时，她离这种危险分子能多远有多远，现在她不得不循循善诱：“你没听到当时它电话里说的什么，它说如果能一劳永逸解决3401业主就会给好评！这可是好评，说不定是因为3401很难搞才会给我们好评！”

似乎勾到了堵塞物，宝莱提了提疏通器，使了点劲想把它拉上来：“那不是正好吗，我获得好奇的嘉奖，它得到满意的服务，物业团队拥有好评。”

她砸吧两下嘴，颇为满意道：“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波浪卷顿时无语，什么光明的未来？一不小心就会拖累所有人找死吧！

黏糊糊的蠕动声靠近，波浪卷明智地闭上了嘴，泥巴人高大的影子盖在两人身上，给人以未知的压迫感。波浪卷动作慢了下来，担心业主是不是听到了自己说小话。

因为3501的业主是位泥巴人，全身上下由淤泥组成，易溶于水，所以下水管道依然光滑如新，更利于清理。

疏通器一点点上升，能听到堵塞物拖拽时摩擦管壁恼人声响。

等铁线圈缩到顶，宝莱也终于看到了堵住下水道的垃圾真面目：一堆层层堆叠的纸片，因为沾了水而糊成一团，也堵住了淤泥。

波浪卷对这东西还算熟悉：“这是什么，剪纸？”

各种印有窗花小人似的剪纸叠成厚厚一坨，纸的材质看上去也是柔韧不易断的，怪不得能堵住下水道。宝莱用疏通器随手挑开看了看，发现每张纸中间都有一个小孔。

“自从3401搬来以后，我的下水道一直就是堵的。”3501业主说，此时它咕噜咕噜气泡腾升的声音甚至还能听出点委屈来：“电话里说的依旧作数，解决它，我就给好评。”

宝莱问：“好评有什么用？”

泥巴人头顶的泡泡破裂，飞溅出一小片泥水烟花：“你们不知道吗？”

宝莱老实摇头。

“好评是评价标准，好评更多的团队将入驻乐康小区。”泥巴人顿了顿，带着一种莫名的期盼和哂笑：“区长会为你们颁奖的。”

短短几句话背后信息量巨大，听得两个正在掏下水道的临时员工一愣一愣的。

宝莱脑袋转得飞快，听到消息后便瞥了眼波浪卷，两人一瞬间对视，波浪卷讶异之余还有些茫然。

宝莱猜到红蓝马甲背后各自代表了一个物业团队，但还没想到二者之间有竞争关系。

过来的时候那红马甲说晚上服务大厅碰面，现在想来是合作还是群殴还不一定呢。

既然波浪卷在这，这条消息注定要被分享，那正好把人聚集起来，等红马甲们来。

要么成为两个团队的友好会晤，要么打群架。

宝莱就没考虑过对方会是一个人来。一个人来有什么用，一个人就能拯救世界了？

波浪卷接过疏通器继续干活，动作却有些机械，显然还没从泥巴人的惊天爆料中回过神来。

等到3501业主再次离开，她终于按捺不住急切开口：“它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么多？它说的不会是假话吧？”

波浪卷也是经历过副本的人，她怎么看这泥巴人都不像是个好东西，对泥巴人说的信息也抱有三分怀疑。

宝莱倒觉得3501业主的言行还算友善，至少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想吃人的。

她上辈子也遇到过这种类似“好人”的诡异，会明里暗里主动放出些信息，有的还会送礼物。

听说隐士手里就有一件来自诡异主动赠送的特殊道具，宝莱好奇很久了，但对方死活不肯拿出来看，连道具介绍也不愿意公开。

连声称要拯救世界的互助会领头人都有想隐藏的秘密，那她们还有什么立场要求别人无私付出呢？

宝莱：“那就多问几个业主。”

波浪卷更是吃惊：“你以为每个业主都会像它一样一问就答吗？”她嘟囔着：“这是我见过最好脾气的诡异了。”

泥巴人脾气确实好，好到都没追究自己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的事。但不排除它等修完下水道以后算总账。

手里的疏通器已经出到底，波浪卷没再碰到其他堵塞物。她下意识往下水道里瞥一眼，却诡异地发现一点光亮。

“什么东西……”

波浪卷靠近下水口细看，只见那一点光亮离得不远，就像是管道上开了一个小孔，连接着一个有光的房间。

忽然，光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