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解释!”
被抓起来关押到监狱的时候,季谈绞尽脑汁为自己辩护。他两手抓进狱门的铁杆子,几个Alpha都扒拉不动他。
容就坐在轮椅上,隔着一米远好整无暇地看戏。
“请说。”他很客气。
季谈一脸认真:“有人在我脑子里,逼我拒绝。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这说辞显然毫无信服力,不但没人相信,还有几个看戏的Alpha嗤笑出声。季谈一一看过去,他们又立马收起笑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这几个才刚从担架上跳下来。
事实证明,说实话是没人信的。
基地里居然有监狱,季谈之前完全没有想到。毕竟野生Alpha们自己生活都要躲躲藏藏,监狱却无法移动。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法外狂徒,监狱这种东西,更像是规则下维护秩序的工具。
和平常监狱不同的是,这里无人看守。它像一个袖珍的猫箱,除了可供呼吸的空气,没有其他东西,自然也没有食物。四周可见的材质全是某种金属,季谈稍稍使力按压,只出现一个浅浅的凹痕。
这不太妙啊。他心想。
如果自己用力都只能按个浅坑,那可想而知这种材质的坚硬度。接着,他摸遍了整间屋子,手感软硬不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被关进监狱,实在是无奈之举。他不想在Alpha的老窝和他们起冲突,根本原因是对自己没把握。要是没打过还好,打过了就完蛋,在这个世界剩下的时间,他基本没可能再大摇大摆走在路上。
既然打不过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他为什么要打呢?
更何况他完全不想探自己的底。容提出这个建议,有试探他的意思,但他不想任由别人试探自己。因为他觉得,试探自己这个行为太过危险,不管对谁都是。
在监狱里没事干,他只好坐在铁床中央打坐冥想。才过半分钟,他就跳下床,不安地来回走动。
好饿。
他忽略了这个问题。西糖替他做了决定,他一时想不起来这最原始的**。想到这儿,他通过备用系统99号给西糖发信息,却被告知99号已经不存在,现在为他服务的是第100号。
‘之前的号数为什么被跳过了?’他心说,“跳到99 ,只是为了图个吉利?”
“……”100号卡壳了一会儿,打出一段字:
[不安分,被处理掉了。——备用系统100号]
‘听起来很残忍。’
[我们不存在生命。——备用系统100号]
‘怎么变成无趣的人工智能了?’
对于这句话,100号不做评价。在季谈不知道的地方,西糖杀疯了,甚至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但凡多流露出一些不那么机械化的感情,都会被绝情扼杀掉。
当然,在西糖的词典里,也不存在‘绝情’这个词。
单方面和备用系统100号百无聊赖扯着闲话,季谈的眼皮很快变得沉甸甸。不一会儿,他就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坐着进入睡眠。
100号闪烁两下,又归于沉默。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小脸正可怜巴巴望着他,伏在他大腿上。他迷瞪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出声:“……嗯?”
“她吵着要和你待在一起。”撂下这句,容搓着轮椅走了,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一走,小柴就撇撇嘴,郁闷地说:“傻大个不知道你在哪儿。他烦透我了,就把我扔给轮椅怪人,被带到这里来。”
她口中的傻大个就是良。
“轮椅怪人……”
“就是刚刚把我抓来的,坐轮椅的哥哥。”小柴睁大眼睛补充道。
季谈欲言又止:“这样很不礼貌哦。”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的,你肯定,也不会打小报告的吧?”
面对小柴充满信任的眼神,季谈不好意思地提醒:“和我没关系,是这里有监控。”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足足一分钟,小柴突然不耐烦,破罐子破摔地大叫:“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嘛?”
但很快她的声音弱下去,满脸无辜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谈感叹,她小小年纪就学会变脸了。
但季谈后来才认识到,这孩子就爱在他面前装小白兔。随着她个子拔高,她的野心和独断也与日俱增,那副不管不顾不计后果的态度,和现在‘烂命一条就是干’如出一辙。
“别怕,他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季谈安抚她,“你和他们也没过节。”
小柴弱弱道:“可是你有哇。”
季谈调笑道:“是因为谁呢?”
“…我。”小柴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抹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垂下头,看起来很愧疚。
所以现在这样子是个什么样子?季谈心里其实没数,他对危险感知敏锐,但若只是被关起来锁在监狱,无所事事等待发落,他的神经就懒洋洋提不起兴致来。
因此他才能在这种环境下,都能闭眼睡着。但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只是在打坐静修。
他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问:“现在几点了?”
小柴满脸茫然,这时候备用系统100号出声:
[下午四点半。]
季谈心说谢谢,把睁大眼睛环顾四周的小柴拎到面前来。
该走了。他做口型道。
但小柴似乎还不想离开,她露出祈求的神情,指了指金属竖杆外,犄角旮旯处顽强生长的花草。
他皱眉思索片刻,会意道:“花花世界?”
小柴立马很开心地比划起来,季谈忙按下她不安分的小爪子,很是无奈。
“别打哑谜了。我也想多摸索一下,但我实在好饿。”
他眉宇间难得笼罩上疲惫。睡眠能起到一定作用,但身体运作还是需要能量。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正常人。不吃不喝还高消耗,肉/体会为维持正常机能做出代偿。
而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八字还没一撇,死得早会很麻烦。
听他直接说出来,小柴惊讶地要上来捂嘴,季谈却将头一转,直勾勾对着屋顶的某处角落,重复道:
“好饿,好饿……”
他叫魂一样,声音在渐暗的铁屋内撞来撞去,明明是如同祈求、撒娇般的语气,却显得有些渗人。
还没到一分钟,他脸色突然一正,幽怨地补充道:“我没有耐心了。”
小柴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实在是他像个委屈的怨鬼,怨恨监狱的主人不给饭吃。
但这地方不就是这样么?如果要睡给睡,要吃给吃,那算什么惩罚和折磨呢?即便是她这个年龄,也已经开始学会遵守规矩了,顶多作为规则内的调剂。
而作为规则内的调剂,就是要时不时做出些违逆的抗议,为自己争取微不足道的利益。但同时,要忍受长期的压榨,奉献与得到不符的付出,以此证明自己的责任心和价值。
像跳梁小丑一样。
季谈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太不人道了,小柴恍惚间被他扛到肩上。“我这人吧,向来不擅长约束自己。”他沉声道。
说罢,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道蜈蚣般的裂痕。
————
跳进地缝的一瞬间,季谈就感觉到强烈的窥视感。显然,地缝下面是一条别出心裁的岔路,但他并非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这是个还未开发完毕的地下通道。季谈能隐隐约约听到机器施工的声音,透过极厚的石壁钻进他耳膜。
小柴被吓傻了,抓着他手臂不松手,过会儿又开始抱怨他身上体温高。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这条地下通道里到处都是眼目,嘴巴已经闲不住了。
“地怎么裂开了?”
“下面本来就是空的。”
“为什么是空的?”
“要么是人挖的,要么天然形成。”
“为什么要挖地道?”
季谈停下脚步。他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面前的三条岔道陷入沉思。没考虑多久,他选择另辟蹊径,往上走,并开始思考自己脑袋作为钻土机的可能性。
“喂、喂——你说话呀!”见季谈不理自己,小柴恹恹自说自话。“为什么要挖地道呢?因为地道对他们有用吧,可能是突袭,可能是逃跑,还可能就是掩人耳目说不定……”
然后她又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他们知道有地道,那这里有没有可能,会有监控呀?”
“你不都知道了吗?”季谈道,“还问我干什么。”
小柴却很委屈。
“我想和你说话啊。要是话都让我讲完了,多没意思。你们大人不就是喜欢小孩子多问吗?这样就能当老师,显摆自己的学识了。”
季谈漫不经心挑选高台,随口道:“可我不是大人,也不喜欢好为人师。说到底别人的愚蠢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柴松开手,转到他跟前,满脸震惊。
“你怎么可能不是大人?你又不是小孩儿!”
“不要非此即彼。”季谈把她拨到一旁,确定位点后开始徒手向上挖洞。“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上还存在着小孩儿心态的幼稚大人,和大人作态的成熟小孩儿呢?”
“但是……从生理上看就是很分明的啊……”
小柴踌躇地绞手指,她还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心理年龄什么的,不是为了逃避责任才出现的嘛?
人不该是越成熟越好吗?
“成年是谁界定的呢?如果法律规定,人到四十岁才成年呢?当然,这是诡辩,只是年龄这种东西,不过是你到了那个年龄,身/体就会发育成熟。这和一个人是否真正长大没有必然关系。”
小柴弱弱发问:“所以,大人也可能会很幼稚,也可能会做错事?”
“对。”
她又问:“那你呢?是幼稚的大人,所以不算大人吗?”
“不。”季谈轻描淡写,“我否定的点在于,我不是人。当然不被包括在里面。”
他顿时从小柴脸上捕捉到无语的情绪。看吧,说实话根本没人会信。不过信不信无关紧要,眼下,他感受到手掌上方土壤崩坏的松动感,将手指探进石缝间时,隐隐间的触感格外熟悉。
“居然是这样。”他心里一喜,没控制好表情。
小柴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呐呐道:“你的眼睛……在发蓝光?”
“嘘——”季谈缓慢眨了下眼睛,蓝光在他眼中闪烁,像是墓地里的幽幽鬼火。“有人在进食呢。”
饥饿感正在蚕食他的精神。
整百纪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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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地下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