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珣,天亮了。”
“我知道。”
“……”
三个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四周的其他客人陆陆续续走了很多,有几个趴在键盘上正在睡觉,大部分还是盯着电脑不知疲倦地在打游戏,偶尔爆出骂人的声音。
阿祖拉看着正前方已经空空如也的座位,板着脸:“吴悦欣她哥呢?”
“……不知道啊。”
“……”阿祖拉瞪了一眼渡珣,苦着脸趴在桌子上,“父亲说的果然没错,玩乐害人!”
阿祖拉侧头瞪着渡珣:“都怪你!”
渡珣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苍天明鉴,我只是想教陆斯安,是你自己玩游戏太沉浸了。”
“……”的确是阿祖拉玩游戏入了迷,完全忘记了出来还有任务。
阿祖拉果断起身:“追。”
陆斯安道:“他还没走远。”
渡珣提醒道:“我们上早自习迟到了。”
别说早自习了,现在八点半,第一节课都上了一半了。他们不是迟到,是失踪。
陆斯安看着渡珣:“交给我。”
渡珣叹了口气,没拒绝。
也只能先这样了。学习的事情另说,得先把老师糊弄过去,不然会引来更多麻烦。
阿祖拉在前面跑得飞快,渡珣和陆斯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渡珣小声道:“你不是可以直接定位过去吗,她不知道?”
“她知道,可能没想起来吧。”
渡珣也不打算提醒她,反正对付吴悦欣她哥、端掉网吧这两件事对阿祖拉来说,易如反掌。而且,渡珣莫名觉得干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不太适合走捷径。
在离职校不远的街道上,吴悦欣的哥哥和几个朋友正勾肩搭背,吊儿郎当地往学校走去。
阿祖拉追上他们,拦在他面前。
“你是吴悦欣的哥哥?”
“是啊,怎么了?”
吴悦欣的哥哥和吴悦欣长得很像,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妹妹在学校欺负我朋友,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听到自己妹妹欺负别人的事情,他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肯定是你朋友先惹了我妹妹,我妹妹才反击回去,我妹妹又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是吗?”阿祖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可是,我听说你给她撑腰,还帮她打架?”
“我妹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有问题?”
他的朋友们似乎觉得他这种讲义气的行为很厉害,纷纷轻浮地吹起了口哨,开始起哄。
阿祖拉一掌扇在他脸上,抓住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脚尖踢上他的腿弯,迫使他弯腰跪在地上。
他从来没被这么羞辱过,被一个女生制服,还怎么也挣脱不开,红着眼朝兄弟们吼道:“还不帮忙?”
渡珣和陆斯安一人挡住两个,把发挥的空间留给阿祖拉。
阿祖拉一只脚踩在他半弯的背上,俯下身,看着他躲避的眼神。
“我来这趟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想告诉你,高三结束还有一百天不到,这期间,你告诉吴悦欣,最好安分点,不然不光是她,还有你,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霸凌。”
“你凭什么教我们做事?”
“凭什么?”阿祖拉稍稍用力,他的腰背像是要被折断般,弯的幅度更大,胸与腹之间的夹角接近九十度,发出“咔嚓”的响声。
“你一个女的,能怎么样?”
阿祖拉瞟了一圈被拦在一旁的其他人:“你能时时刻刻待在吴悦欣身边保护她吗?如果不能,你就不怕我找几个人,像我现在对待你这样,对待她?把她踩在脚上,朝她脸上扇两巴掌——”
说着,阿祖拉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继续道:“如果我够狠心,我还会把热水泼在她身上,把她带出学校,带到小巷子里……”
阿祖拉笑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她先惹了我,我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我想,这件事由你出面最好,要是我去找她说,一生气,可就不是动动嘴就能解决的。”
“好,我说,我说!”
不知道是不想自己的妹妹受伤还是他实在受不了阿祖拉了,憋红了脸求饶:“我马上就跟她说,一定让她这段时间不要招惹任何人!”
“很好。”阿祖拉倒也爽快,把脚从他背上挪开,踩在石砖上,“今天就告诉她。如果她不听的话,我有的是办法。”
看几人狼狈地逃走,渡珣忍不住道:“其实你挺有当混混的潜力。”
“滚。”刚被气了一顿,阿祖拉瞪了一眼渡珣,“别说这种晦气话。现在我们去端网吧!”
“不用了。”渡珣摇了摇手机,“证据我都发给警察了,这会儿,警察应该已经到了。”
“什么证据?”
“当然是老板犯罪的证据。”
黑网吧允许未成年消费,还能把规模做的这么大,肯定不是一个小老板就能做到的,老板背后,一定有势力,所以要想端掉网吧,没那么简单。
渡珣道:“我在网吧里看见有几台开着的电脑在挖币,就顺手举报了。”
“挖币是什么?”
“就是刷虚拟币。”
“虚拟币又是什么?”
为了避免阿祖拉过于好奇、沉迷下去,渡珣简单道:“一种违法行为。”
“哦。”还没等渡珣松一口气,阿祖拉继续问道,“为什么违法,是对立法者来说不利还是对人民不利?”
“都是。”
就渡珣浅薄的认知来看,这些与实业相悖、投机取巧的东西,都不是很提倡。
“那我们回学校吧。”阿祖拉不再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好。”
六月,天气变得格外炎热,教室里开了空调、门窗紧闭,还是挡不住炎炎夏日,坐在教室里的大家身上都挂着汗珠,手里的笔却一点没停下,熟悉着物理公式和化学反应式。
渡珣看着黑板旁边挂着的大大的倒计时“5”,有些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九个月了,渡珣都差点忘了,真正的自己并不是一个高中生。他只是借着这次任务的机会来到这里,重新体验了一遍有朋友、有陆斯安的高中。
“渡珣,有人找。”
渡珣看向教室外,阿祖拉正穿着校服T恤,站在门外。
“发生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阿祖拉来找渡珣,基本都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需要阿祖拉去“除暴安良”。
“三岔路那边有个卖早餐的阿姨,你记得吗?”
渡珣点头。
他记得那个阿姨,黝黑的皮肤、小小的个子,每天天不亮就去支起摊子卖早餐,中午十一点收摊,回去给一家老小做饭,下午又去给人干些粗活儿。
“她死了。”
“啊?”这倒是出乎渡珣意料。在渡珣的印象里,那个女人虽然劳碌,但是身体还不错,很壮硕。
“前天下午,她去乡下老家的地里锄草,被她公公用锄头打晕在地,然后她公公往她身上浇了酒精,把她活活烧死了。”
渡珣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公公说,他以为她在乡下找了新的男人,认为她不忠,所以一把火烧死了她。”
“她男人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她嫁过来的时候,男人就已经病入膏肓了,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还没来得及领证,男人就死了,她却还是当自己嫁入了那个家,勤勤恳恳。”
“这十几年里,她照顾自己的父母、亡夫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养自己的孩子,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渡珣道:“她公公呢,抓到了吗?”
阿祖拉点头,继而又摇头:“抓到了,但是他已经八十岁了,说是会从轻量刑。”
阿祖拉抓住渡珣的手,恳求道::“渡珣,我们帮帮她好不好?她为了那个家勤勤恳恳一辈子,却被这样对待,凶手甚至无法严惩。渡珣,我们帮帮她。”
“只是从轻量刑,不是免除刑罚。再说了,他是故意杀人,顶多不会判死刑,至少十年以上……”
阿祖拉打断渡珣:“可是这十年不是坐牢,是给他养老!凭什么他八十岁了就可以免除死刑?凭什么……就算让他坐一辈子劳又怎样?他八十了,还能活几年?剩下的这段时间,他又有几天会忏悔?是心安理得在里面养老、还是为自己苦了一辈子却不得善终的儿媳遗憾?”
渡珣不得不提醒:“阿祖拉,离高考只有五天了,这是完成任务的最后机会。不完成任务,我们会死在游戏里。”
渡珣想,不管这个世界有多少不公,终究是一个游戏:“这是在游戏里,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那什么是真实的?对你来说,你和陆斯安的分别、爱恨,都是假的吗?对她来说,这辈子的苦痛都是假的吗?对我来说,我拼尽全力游走在每一个世界里,一直在努力寻找,这些都是不存在的吗?”
阿祖拉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稍微冷静下来:“渡珣,对我来说,我所经历的就是真实的,不管这是在哪个世界。你不帮我没有关系,我可以自己解决。”
看着阿祖拉头也不回地离开,渡珣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渡珣找到陆斯安的办公室,里面并没有人。陆斯安的工位上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渡珣忽然有点慌。
“渡珣,来找陆老师啊?”
“对。”渡珣看向一旁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请问陆老师去哪儿了,为什么工位上是空的?”
老师道:“你不知道吗?陆老师被调走了。虽然高考前几天被调走很奇怪,但也不是没有先例……你们也不用担心,赵老师会来接任。”
“那您知道陆老师去哪儿了吗,为什么会被调走?”
老师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说是市里的安排,很突然。上午陆老师还过来了呢,我就去上了一趟课回来,人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