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路绥说了出去玩,幸年每天都翘首以盼,对两人的第一次旅行无比期待。
过去他也跟路绥一起旅行过,但那时的他只存在于路绥的脑袋里,甚至不能留下一张合照。
幸年想,这次出行一定要拍些照片留念。他提前琢磨了手机里的照相功能,甚至考虑过买一个专业的相机,但看过价格后还是失望地作罢了。
虽然李胤承给他的钱还没怎么花,路绥也刚给他转了一笔生活费,但终归不是自己的钱,幸年并不想破费地使用。
元旦假期的第一天,他跟着路绥上了飞机,穿过辽阔的国土,来到位于东北地带的一片度假区。
度假区内设施完善,两人入住的酒店离滑雪场很近,步行十分钟即可到达。吃过午饭后,他们稍作休息,就换好滑雪服,带上其他装备,来到了滑雪场。
他们决定从中级道开始。朝乘缆车的地方走去时,幸年看到等候的游客里有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那就是他名义上的大哥——李胤承。
而李胤承旁边的人更让他惊讶不已,那是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他清楚地记得Alpha叫盛禹,Omega叫盛兮,两人是堂兄弟。
幸年对盛禹不熟,但是盛兮他永远也忘不了。就是因为他,幸年当年才会跟路绥吵了架,然后一别十年。
他转头看向路绥,路绥也正望着那个方向,神色比方才严肃和凝重了些,似乎并不想看到那里的人。
可是那边有他的大哥,他们不能不过去,更别说对方很快发现了他们。
隔着老远,李胤承朝他们挥了挥手,幸年也挥手示意,然后对路绥说:“那是我大哥,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路绥沉沉地“嗯”了声。
人生有时充满了戏剧性,十年前是幸年推着路绥走向那个人,十年后依然如此。
如今的盛兮跟幸年印象里的有些差别,过去的他瘦瘦小小的,现在长高了一些。但那张脸却没怎么变,依旧是柔和的五官,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起来甜美可爱。
李胤承简单解释了下情况,盛家兄弟刚刚从国外回来,他跟盛禹在这边办事,盛兮跟着他们,几人一时兴起就来滑雪了。至于为什么李胤承会认识这两人,以他的交际圈之广,也不足为奇。
“你没跟我说你来东北玩了。”李胤承望着幸年,语气温和,眼带笑意。
“你工作那么忙,我都不敢打扰你。”幸年笑着说,姿态随意,像亲兄弟一样。
“这位是?”盛兮好奇的目光流连在幸年身上。
盛禹也露着同样的神色。
“我们家的新成员,我的弟弟,李幸年。”李胤承说完望了眼路绥。
路绥自然地伸手搂过幸年的腰,说:“现在也是我的爱人。”
话音一落,盛家兄弟都愣了,尤其是盛兮,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李胤承的神情也有些微妙。他们显然都知道路绥和盛兮曾经的关系。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最后是盛禹先回过神来,笑着对路绥说:“结婚了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都没透露。”
“怪我,昨天一直在谈工作,还没来及聊这些。”李胤承也笑着打圆场,而实际上是因为盛兮跟着过来了,他才没有谈起。
盛禹望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盛兮则还是有些懵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幸年看了眼路绥,路绥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为了打破尴尬,李胤承开始催促着众人上缆车。
每辆缆车最多坐四个人,他们分成了两组,李胤承和盛家兄弟一组在前,幸年和路绥一组在后,巧妙地规避了尴尬。
路绥变得异常沉默,虽然他的神情淡淡的,一如往常,但幸年太熟悉他了,他知道这是路绥心事沉重的表现。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幸年只知道,那时路绥和盛兮已经分化出第二性别,性向也已明确,预期腺体等级又都很高,双方的父亲就想安排他们先接触一下。
路绥对这件事很抗拒,幸年不理解,在他看来那是个很适合他的Omega。他劝路绥去跟他相处试试,路绥不愿,他用很冷的命令的语气禁止他继续谈论。
他很少对幸年那么凶,幸年一听就气炸了,赌气地不再理他。
他最后一次看到路绥,是看他登上直升机。那是路绥父亲安排的,让他跟盛兮一起,他们要在上面看夜景。
那时路绥在脑中对幸年说:一会带你看夜景。
冷战中的幸年没有回应,从此他再没见过路绥。一时的沉默留给了他十年的遗憾。
“在想什么,路绥?”幸年碰了碰他的胳膊,打破沉默。
路绥看向他,笑了笑,“在想怎么教你,保守了这两天你未必学得会,冒进了又怕你摔疼了会哭。”
骗人,幸年心想,但他也只是说:“有那么难吗?”他记得路绥当初学得很容易。
“试试看吧,”路绥拉过他的手,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顶说,“缆车不会停,一会我说下再下去,记住了吗?”
“记住啦。”幸年点点头,感受着身边人渐渐放松下来,在心里舒了口气。
事实证明,路绥说的没错,幸年从一开始的耀武扬威,到哆哆嗦嗦蹲在地上不敢动,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里,他摔倒了不下十次。好在路绥很有先见之明地给他准备了最厚的衣服,和最好的护具,也总能及时地扶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得太惨。
“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幸年蹲在地上,有点可怜地问。
“还有一半的路程,”路绥俯着身,隔着帽子摸了摸他的头,“你还是别想着脱手了,后面都拉着我吧。”
“好吧,”幸年撇撇嘴,“我知道了。”
他在路绥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和路绥面对面、手拉手地往下滑。两人都用的单板,这是最合适的一个姿势。
路绥带着他小心地避开其他人,也避开凸起的地面,走最平坦的路。中途两人还遇到了第二次下来的李胤承他们,几人滑得又稳又快,轻盈优雅。但幸年觉得路绥滑得比他们更好看。
只是今天被自己耽误了。
幸年知道他喜欢滑雪,心里有些不忍,藏在口罩后嘴唇抿紧了。
两人慢悠悠地滑到山底,这次幸年没再摔倒,但也体会不到风驰电掣的快感。
下来后他摘掉护目镜和口罩,对路绥说:“我想休息会了,你自己去玩行吗?”
“不用,”路绥也卸掉脸上的装备,“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教你。”
“可是我想休息了,”幸年坚持道,又朝旁边扬了扬下巴,“大哥他们在那里,你跟他们一起吧,我看你滑。”
最后,路绥把幸年安置在了山下的休息处,自己和其他人去了高级道。
在休息处等了半个小时后,幸年接到了路绥的电话,得知他们准备开始。他跑到外面,提前等在雪道下方。
以这座山的高度,三分钟就足够路绥滑下来。
他估得很准,约莫三分钟后,高级道最后一个障碍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尽管看不清脸,幸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路绥翻过那块凸起的地面后,整个身体腾空,像只黑鹰一样俯冲下来,稳稳落地,继续急速滑行,直奔幸年的方向。
一时间,幸年都有些害怕,刚刚那一路,他已经看到好几个被撞飞的了。但是路绥游刃有余地提前减了速,缓缓停在他面前。
幸年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好看,路绥,我喜欢看。”
路绥轻轻笑了笑,箍着他的大腿把他托起,带着他在原地转了两圈,逗得幸年咯咯直笑。最后幸年转得有点晕了,他才把人放下来。
“休息得怎么样了?”路绥一边摘掉口罩眼镜一边问。
“差不多了,但是你再滑一次好不好?”幸年知道他肯定还没玩尽兴,“我给你拍照片,刚刚忘记了。”
不等路绥回答,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拍了。”
幸年转头,看到盛兮走了过来。
盛兮指了指自己帽子上的相机,笑着说:“我拍了第一视角,一会传给你呀,还有我们的合照。”
幸年愣了愣,他们在上面拍照了吗?
这也是他的计划,只是还没来得及。
“好。”路绥没有拒绝,甚至语气温和。
这跟幸年印象里的他差别很大,过去他很排斥盛兮的。
幸年心头涌起一股酸涩的感受,但想想又觉得可笑,明明当初是他让路绥去跟盛兮接触的。
后面幸年给路绥录了一段视频,然后两人再次上了中级道。幸年心里一直堵得慌,有些兴致缺缺。
滑到中途的时候,路绥忽然问他:“要不要我抱你下去?”
“嗯?”幸年意外地看向他。
“这样慢悠悠地滑,你应该也觉得无聊了吧?”路绥曲着手指碰了碰他的脸。
幸年愣了愣。
虽然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路绥还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了。
幸年鼻子一酸,抬起手,搂住了路绥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