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绥大脑还受着伤,需要静养,幸年只待了两个小时,就被医生催着离开。
“晚上还有一次探访时间,你到时候再过来一趟好吗?”路绥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腕。
“知道啦,我肯定会来的。”幸年试着抽回手,两人的大哥都在房间里呢,这样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路绥放开了手,又嘱咐道:“最近外面不安全,不要一个人出去,出门的话让胤承陪着你。”
说着他看了眼李胤承,眼神略显冷淡。心思缜密的李胤承自然察觉到了,不免有些疑惑。路绥这次受伤后,对幸年变得很亲密,对他则莫名疏离,实在奇怪。
他压下心头的困惑,认真表示:“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路绥淡淡地“嗯”了声,就不再看他了。
“行了,我们该走了。”路旸出声道,“路绥你多睡会觉,其他事情都不用考虑。”
“我知道。”路绥现在根本不会考虑太多,工作或者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有幸年。
他又握住幸年的手,再次嘱咐:“晚上一定要来。”
幸年无奈地笑了笑,再三保证过后,才在路绥留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出了病房后,路旸边走边对幸年说:“他可能是受了刺激,现在心理上有些脆弱,只能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下了。”
幸年于是明白了,路旸似乎把路绥异常的亲昵,归结于寻求心理安慰。
他这么想也好。
“应该的,大哥你不用这么客气。”幸年附和道。
路旸笑了笑,“而且,他应该还是挺喜欢你的,只是现在才看清。”
幸年这次没多说话,只是弯了弯嘴角。
他跟路绥要离婚的事,路旸不可能没有听说。对于路绥前后态度的变化,他也好,路叔叔也好,都已经看到了,而这大概就是他们所能想出的解释。
幸年倒因此松了口气,至少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从住院部大楼出来后,幸年他们跟路旸告别,各自上了车,离开医院。
在车上,李胤承一直望着窗外,情绪似乎有点沉重。幸年发现后,不太放心地问:“怎么了吗,大哥?”
李胤承转过头,犹豫地开口:“路绥跟你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我们家?”
“什么意思?”幸年不解。
“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我觉得他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李胤承皱着眉道。
幸年敛了敛眸,心想这是因为你们骗了他。路绥可不是能任人摆布的,如果不是为他考虑,指不定会怎么算计李家。
“我没觉得哎,”幸年只能睁眼说瞎话,“他平时不就那样。”
“可能是我想多了。”李胤承舒展了眉头,他又想问问幸年,路绥是不是不打断跟他离婚了,但又怕会触到幸年的伤心事,因此只是试探道,“说起来,他对你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幸年心思简单,压根就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嗯,路大哥也说了嘛,他本来就喜欢我。”
李胤承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追问,既然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就静观其变吧,“不说这些了,想想下午怎么安排吧,你是打算待在酒店,还是出去逛逛?”
“我想回去补觉,”幸年有点忧愁地说,“昨天晚上都没怎么睡,根本倒不过时差。”
李胤承笑笑说:“我也一样,那我们就回酒店吧。”
于是这天下午,幸年在入榻的酒店里睡了半天觉,傍晚时分又跟李胤承一起出门吃了个晚饭。饭后李胤承将他送到医院,就先行离开了,说晚点再来接他。
幸年一个人进了住院部大楼,来到路绥的房间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一小束鲜花,那是他在路上买的。花是白色的铃兰,幸年听说它的花语是幸福,他很喜欢这个寓意。
路绥的病房敞着门,幸年站在门口探头望去。房间里只有路绥自己,他正坐在床头闭目休憩。
幸年轻声轻步地走了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听见关门声,路绥睁开眼来,看到门边的幸年后,脸上立刻浮起笑意,“等你好久了。”
幸年笑笑,抱着花朝他走去,“我怕来早了打扰你,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路绥看向他手里的花,笑问道,“给我的?”
“嗯,”幸年递给他,知道路绥大概率不认识,就给他解释说,“这是铃兰花。”
“有什么含义吗?”路绥用手指拨了拨洁白柔嫩的花朵。
“花语是幸福。”
路绥笑着跟他道了声谢,又抬手抚上幸年的后颈,想把他勾过来亲一下。幸年拿开了他的手,小声提醒:“这里是医院。”
“又没人看见。”路绥把花放到床头柜上,拉着幸年在床边坐下,把他搂进怀里,在他头顶亲了亲。
靠得近了,幸年能闻见路绥身上的信息素,不过因为房间里有另外一股味道,他的信息素并不明显,“路绥,你房间里是什么味道啊?”
“消毒水吧。”
“哦,”幸年点点头,“一点都不好闻。”
路绥闻言勾起了嘴角,用诱哄的声音说:“那你放一点信息素盖住?我想闻了。”
幸年如今也隐约明白,闻信息素是很暧昧的举动了,更别说路绥的声线就已经足够暧昧。他难为情地偏开脸,“你别闹了。”
“谁说我在闹,”路绥捏着他尖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在很认真地建议你。”
幸年撇撇嘴,“用你的不可以吗?”
路绥轻声笑了,“我怕你软在床上,站不起来。”
幸年脑袋一嗡,脸刷地一下红了。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路绥易感期时的很多场景。那时他的信息素浓得可怕,幸年本来就被他弄得没有力气,又因为信息素压制,软得根本下不来床。
想着这些,他的信息素开始自然而然地外溢。路绥满意地笑了,撕开他腺体处的贴纸,低头吻了一下。
幸年身体轻颤,被他亲过的地方,雪白的皮肤泛起了红。
“路绥,这里是医院。”幸年再次提醒,同时试着推开他。
路绥紧着手臂不让,“所以呢?”
幸年无奈了,“你别耍无赖,我在说正事。”
“我干的也是正事。”路绥在他腺体处轻咬了一口。
幸年倒吸一口气,浓郁的信息素倾泻而出。
路绥满意地闻着,细碎的吻从他的脖子流连而上,落在他的嘴唇。
久违的一个吻。
最后,整间病房里还是盈满了Alpha的信息素,幸年也还是软在了路绥怀里。
他趴在路绥胸前,脸贴着他硬实的胸膛,耳膜被强有力的心跳冲击着,“路绥,人类世界里,有教人接吻的课吗?”
“没听说过,”路绥的声音有些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在好奇,你从哪学的。”
路绥轻声笑了,亲了亲他的头发,说:“你在这里,就不需要了。”
幸年低声骂了他一句“流氓”。
两人静静相拥,各自平复着心跳,直到送晚餐的护士敲门进来。
路绥的一日三餐都是医院提供的,营养均衡搭配。在他吃饭的时候,幸年也尝了一点,评价是:“跟你做的比差远了。”
“这边就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路绥淡声道。
幸年不太赞同,“我晚饭吃的还可以。”
“在哪吃的?”
“一个叫serein的餐厅,名字好像是个法语词,我之前看我同学晒过这个餐厅,就让大哥带我去了。”
路绥抬起眸,目光带着一丝谨慎,“哪个同学?”
幸年眨了眨眼,这是重点吗?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
“路绥,你怎么……”幸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绞尽脑汁想出来了个词,“怎么这么风声鹤唳呢?”
路绥被他形容逗笑了,“你也很聪明伶俐。”
“哼,”幸年一脸严肃地抱起胳膊,“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去。”
“好了,我不说了。”路绥放下餐叉,去碰幸年的脸,幸年躲开,不让他碰,于是他又抓住幸年的手,轻轻摩挲着,一边跟他道歉。
以前有个朋友跟他说,谈恋爱时最喜欢把对方惹哭,再一点一点哄回来。路绥一度觉得这是种恶趣味,而如今他想把“恶”字去掉了。
幸年很好哄,路绥好声好气地说几句好话,他就彻底没了脾气,只不过又故作高冷了一会,才放过他。
饭后,幸年收拾着桌板,中途不小心给路绥的病服弄上了点脏东西。知道他的洁癖,幸年便打算去给他要一身新的病服,可是路绥听到后却面露犹豫。
“你不想换吗?”幸年疑惑道。
路绥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换吧。”
幸年端着餐盘出了房间,找到护士站,将餐盘还给刚刚的护士,同时用不太熟练的英文,大概表达了一下他的需求。对方很容易地理解了,迅速给他找来一身新的病服。
幸年拿着衣服回到房间,还特意关严了门。可是等他走到床边,路绥却说:“先放一边吧,一会我自己换。”
“你方便活动吗?”幸年不太放心地打量着他,“还是我来吧。”
“我自己可以。”路绥坚持道。
他的回避太明显,幸年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路绥是不想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幸年抿了抿嘴唇,不由分说地坐到床边,“我就要给你换,你坐好了,不许动。”
路绥拗不过他,只能放任他解开自己的扣子。随着上衣前襟逐渐敞开,幸年看到了他身上裹满的纱布,和大片的血迹,整个人都愣住了。
路绥见状按住了幸年的手,“我自己来吧。”
幸年看向路绥的脸,眼眶泛红但态度坚决,“不要。”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最后路绥无奈地放下了手。幸年继续给他解扣子,动作轻了很多。那些洇了血的纱布,很是刺眼,让人不知不觉湿了眼睛。
“其实这些伤都快长好了,偶尔出点血也没什么。”路绥淡淡地说。
幸年强忍着的眼泪滚了下来,“你骗人,纱布外面还有绷带,是用来止血的,这还是你教我的。”
路绥知道糊弄不了他,叹了口气,抬手给他抹去眼泪,“放心,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别哭了好不好?”
幸年点点头,眼泪却根本止不住,一边哭着,一边还担心路绥会冷,手忙脚乱地拿起衣服往他身上套,就这么眼泪汪汪地给他换衣服。
路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想笑。
等把全套的病服给他换好,幸年的眼睛都哭红了。
“明天眼睛又该肿了。”路绥拿纸巾给他擦着眼泪。
“很丑吗?”幸年抽噎着问。
“不丑,但是我会心疼,”路绥温声说,“所以不哭了好不好?”
幸年哭得更凶了,半是因为路绥的温柔,半是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此刻的路绥,望着他满身的伤时,他还想起了十年前的路绥。
那时他也是这样满身是伤吧?
可是他却毫不知情,甚至因为路绥不理自己,生了好久的气。
他不停地骂路绥笨蛋,发誓再也不理他了,可是没一会又开始害怕,路绥会不会真的不要他了?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们可以不用分开这么久的。
人类的一生那么短暂,他们却这样轻易地损失了十年。
“路绥,你不要再上直升机了好不好?”幸年满脸泪水地看着他,“我真的害怕了……”
“第一次,你出意外,忘记了我,整整十年,我见不到你。”
“第二次,你昏迷不醒,来见你的路上我特别害怕,我怕一落地就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不知道下一次……”幸年声音哽住,艰难地喘了口气,“不要有下一次了……”
路绥的眼眶也渐渐泛红,他把幸年搂进怀里,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不会了,不会有下一次。”
“我不会再上直升机,不会再忘记你,也……不会离开你。”
幸年点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路绥前胸的衣服都被湿透了。他觉得,眼泪里大概真的有盐分,不然为什么他的心口这么疼呢?
察觉到哭湿了他的衣服,幸年赶忙直起身,抽抽嗒嗒地道歉:“对不起,刚换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路绥无奈地笑了,“这种时候还记得道歉。不哭了好不好?”
幸年用力地点点头,忍着不让眼泪往下掉,只是欲哭不哭的样子看起来更可怜了。路绥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缓缓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在生理作用下,幸年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身体也开始发软。
他又趴到了路绥胸前,动作很轻。
路绥温声细语地哄着他,时而摸摸他的头,时而轻拍他的背,幸年的情绪逐渐平复。
“你出事那天,我给你发消息了。”幸年不再哭了,但声音还有点哑。
“发的什么?”路绥垂眸看着他。
“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回我。”
“抱歉,我当时可能在直升机上,没有看见,再后来手机就摔碎了,新的还没弄好。”
幸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没关系了。”
为了缓和气氛,路绥半开玩笑地哄他:“等弄好了,我给你补一个回复?”
幸年想了想说:“不用了。”
他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望向路绥的眼睛,“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