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笙随元家人吃了饭,扭身又回玉京院,喂药换药管着元四爷吃喝,忙得半日不歇……
新嫁娘眉眼发蒙,独个应付夫家公爹哥嫂,不是易事,又闻得楚家甩手嫁女,元昭白得一个媳妇,大喜之余,心儿软了下来,连他那一惯淬了毒的舌,也不知不觉间,跟着收敛了毒性。
“两个嫂嫂,可曾与你为难?”
元昭平静细问,他面上的宁静仅是一层虚假表象,但凡恋笙眉头皱那么一下,病榻上的立时就要发作。
二房之人娇惯,叶喜雨唤元昭作四哥,元昭可不认叶家女作妹妹。
元昭眼里,喜雨,就是个十全无用之人,叶家女性情言语行事一概可笑,偏又得自家人的宠,小心眼的元昭,不喜喜雨多年。
三房人凌厉,从前玉颜在,就占不得尹氏半分便宜,如今换了恋笙,又叫她如何对付?
恋笙晃着脑袋否认,按下元昭肚里那颗好斗之心。
“方才你去,说错话没有?”元昭继续追问。
“没……”
她嘴里吱唔眼神不定,脸蛋红成一块儿无暇赪玉。
元昭双眼执剑,撒谎!
她必是说错了话,出了丑。
四奶奶不肯张口,元昭笑对虫儿,勒令她道:“你说!”
一旁的虫儿神魂顿住,四爷才刚还要打她卖她,这会子又没事人一样与她说说笑笑,那刻的生杀予夺,在此时此刻消失得荡然无存。
狠厉装作亲和,虫儿不禁茫然失神,很快,她回过味来,四爷给了脸,她哪敢不接着,是以浅笑一声,“不是大事,奶奶把二奶奶认成了三奶奶,又喊三奶奶做二奶奶,说得人脸红,闹了一出乌龙,招了老爷太太一场笑……”
虫儿一说,恋笙的脸越发红,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元昭寒如玄冰的脸色,竟也化开了几分。
元昭面上安慰恋笙,他笑道:“不怪你,三哥喜雨常在一处玩闹,人瞧了,他们二人倒像一对真夫妻。”
他话里假模假样,心里难怀好意。
乡下傻妹一句傻话,打得二房三房还不得手,能让二房三房吃暗亏,她就算不得傻,恋笙低头不语未曾多心,只当四爷真心宽慰。
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胡乱闲话,元昭吃完药来了困意,闭目一睡,恋笙来了精神,合上门脚步轻快,身子超脱了劳苦,她趁着丫鬟们不留意,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元昭心思文雅,好花喜绿,玉京院一步一景,处处叠着精妙巧思,恋笙乐呵呵独个游玩,问鱼捉晚莲,簪花折落叶,弯腰细嗅香花,银铃笑声躲匿进花苞,乐得自在快活。
这院子,本是文人雅客的好住着,只可惜,屋子里盘着一条剧毒无比的大蛇,纵是临安好景,凡人亦不可久留。
一时步子大,一时步子小,恋笙顶着申时的日头,就把玉京院儿逛了个遍。
院子里没玩头,恋笙就去墙外找逍遥,她双脚一并,越过门槛跳出院子,往左还是向右,踌躇难抉择。
金银玉尊贵漂亮,可当新鲜劲儿一过,只会压得人喘不上气,恋笙脱镯子卸簪子,随手往草地里一扔。
“好好的,扔它做什么?”容暇立在门边,摇着扇笑问。
“嫂嫂……”叫人抓了现形,恋笙蹲下身子,摸起金银玉,忙不迭又给带上。
“你是喊哪个嫂嫂?”为着晌午的乌龙,容暇存心逗她。
恋笙脸一红,“三嫂嫂……”
昏沉的日叫唤着清醒的月,暗黑朦胧里,容暇点头,“这回对了。”
恋笙猴儿似的,野性难脱,往后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
“你那里可使了人摆饭?”容暇问道。
恋笙沉默不语,她疯玩了小半日,吃喝竟也忘了,这会子经三嫂嫂一说,饿意霎时袭来。
容暇笑道:“二嫂嫂跟着夫人老爷搭伙,你三哥人还睡着,只留我一人,怪冷清的。钱嫂子手艺油腻,合四叔的口味,我屋里的会做斋饭,正合你的脾胃,女菩萨,不如进我‘翰音寺’,陪我吃两口?”
嫂嫂盛情邀约,恋笙恭敬不如从命,拎起裙摆欢欢喜喜就进了翰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