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黑衣人抬手揩过脸上的血迹,阴恻恻的眼底满是杀意。
“我看你是存心找死!”他比了个手势,所有黑衣人同时往前逼近。
苏淮卿手上只有一把弓,应对这种持剑贼人讨不到好处,只能先暗暗捕捉他们的动向……
电光石火间,他将目光锐利地锁在了距离最近的黑衣人身上。
一道寒光闪过,直直命中那人的手臂。
那人吃痛地惊呼出声,手上的剑也顺势掉落在地。
反应过来的其他黑衣人被唬得连连退了几步,季楠思瞥准机会小跑过去,将地上的剑捡起。她双手握着剑柄,剑锋指向贼人,缓缓后退。
苏淮卿迅速抽出下一支箭,也往她的方向挪去,两人最终背靠着背面对周围的敌人。
季楠思正前方的黑衣人嘲讽道:“哟?你连剑都拿不稳,搁这吓唬谁呢?”
季楠思紧抿着唇,冷然凝着他。
苏淮卿果断丢掉弓箭,抢过季楠思手里的剑,空余的另一只手拉起她的臂弯朝马儿的方向送去,“走!”
经过他的观察,刚才僵持了那么久都再没有暗箭射来,极大概率暗处已经没有弓箭手潜伏。他可以放心地将包围圈破开一道口子,让思思策马逃出去。
季楠思一刻不敢耽误,迅速翻身上马。
“想走?没那么容易!”为首的黑衣人眼神恶狠狠地扫过其他人,“退什么退?都给我一起上!”
苏淮卿方才就发现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底盘好像不太稳,大抵是腿上有伤。他给季楠思递去个眼神,尔后迅速提剑朝那人飞去。
他出手狠厉,三两下将那人放倒。
几乎在那人倒下的同时,季楠思猛然拉紧缰绳飞驰而出,径直掠过了苏淮卿的身侧。两人的眸光短暂交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眼底隐隐含着笑意,似乎哪怕他的处境更凶险些,还只是想着安抚她的心绪。
季楠思抿抿唇,重新看向前方。
殊不知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突然从怀里摸出了把匕首,朝季楠思的背影投掷而去。苏淮卿眼疾手快地挥剑将匕首打落,挺身挡在了季楠思策马离去的方向。
他扬起下巴,眼神犀利地扫过黑衣人们,仿若在看一群蝼蚁,语气张扬、不可一世。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目标,只能是我。”
季楠思心无旁骛地朝前方奔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搬救兵!
“楠思!”有人远远唤她。
季楠思循声望去,是皇甫临渊,他的身后还跟着若干禁卫。
想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围场中的异常,这才清点出人手过来围堵贼人。
皇甫临渊策马来到季楠思的身边,粗略扫过她的脸上、身上。
“你有没有受伤?”
季楠思顾不上答他,拉起缰绳调转方向,“贼人就在不远处,你们都随我来!”
语毕,她策马往回冲去,皇甫临渊等人只得提速跟上。
季楠思的心跳难以平复,视线笔直地探向前方。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马上就快到了……
淮卿,坚持住……
眼前的景象令得她的瞳孔骤然一紧。
马儿缓缓停下,季楠思错愕地看向前方那个背对着的身影,他的脚边倒了一地的人。
“淮……卿?”
苏淮卿微微偏头,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楠思翻身下马朝他走去,震惊地打量着他,“你……”
他的身上虽然挂了几道伤,但比之于地上那些四仰八叉的黑衣人来说,好太多了。
“你一个人解决了他们所有人?”
他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苏淮卿摸了摸鼻尖,不置可否。
皇甫临渊领着禁卫们相继赶到,所有人见此情景皆面色微变,齐焰下马去探了其中几名黑衣人的气息。
“殿下,他们似乎全都断气了。”
皇甫临渊一顿,看向苏淮卿,蹙起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苏淮卿摊开手,避重就轻,“我说了不会取他们性命,但是这些犟种似乎直接吞了藏在牙根的毒药……”
齐焰又道:“殿下,这些人好像不是临州那群乱党。”
皇甫临渊眉眼微动,“把尸首都带回去,细查。”
齐焰抱拳,“是。”
皇甫临渊探究地瞥向苏淮卿,面露狐疑,正打算再问些什么。
季楠思看出他的意图,先一步出声,“殿下,这些贼人方才直言今日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
皇甫临渊的注意力被这句话吸引,面色微沉。
这些人并非临州乱党已足够可疑,现下又爆出他们是冲着季楠思而来,愈加蹊跷。
皇甫临渊点着马蹄停在季楠思的跟前,居高临下道:“你怎么会在这?”
季楠思微微仰头,“臣女随意出来逛逛。”
皇甫临渊眯了眯眸子,转眸瞥了苏淮卿一眼,面色又沉了几分,似是又要发作。
“哎哟!”
苏淮卿突然夸张地嚎了一嗓子,苦着脸指着手臂上的伤口示意给皇甫临渊看,又指给齐焰看。
“咱们先赶紧回去吧?我这伤口可太疼了!”
齐焰随意扫了一眼便转开视线,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快快快!我要回去找御医!不然这手臂可能要保不住了!”
苏淮卿一番胡搅蛮缠,众人没顾得上再多说什么,很快便顺着他的意往营地的方向折返。
*
季楠思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一身的狼狈拾掇干净,再出营帐时碰到了母亲。
慕菀满脸自责,“你早上说要进围场,我应当坚定拦着,你也就不会遭这份罪了……”
“莫要这么说,是我自己执意要去。”季楠思柔声宽慰着母亲,正好瞥见容初回来,迎了过去。
“伯母,淮卿的伤势如何?”
容初的眼角有道浅浅的泪痕,显然刚刚为儿子哭过,“你放心,都是些皮外伤,他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季楠思心下微松,“那我晚点再去看他……”
容初点了点头,拉着季楠思又问了几句关怀的话……
临近傍晚,季梁和季楠辞闻讯而来,父子俩硬生生拘住季楠思询问具体细节。
季楠思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他们应付走,得以动身去找苏淮卿,却在他的营帐外扑了个空。
她后来又去营帐外问了几次,皆被青帆用蹩脚的理由阻拦。
季楠思心中生疑,却对如此避而不见的苏淮卿毫无办法,只得心中憋闷,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琢磨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翌日下午,秋猎大赛来到了尾声,所有人聚在观礼台前,季楠思终于再次见上苏淮卿。可他也仅是远远对她点了点头,没什么眼神交流。
季楠思拧起眉,心中的憋闷更甚。
天色渐渐暗下,观礼台前人声鼎沸。
为了给秋猎大赛的名次留下点悬念,郎君们今日的实时得分并没有被公布。不过前两日都是太子殿下稳居第一,头甲之位大抵非他莫属。
台下众人正议论纷纷,台上的御前内监冯祥恭敬地俯身听着陛下的吩咐。
皇甫韶说了好一会儿,摆了摆手。
冯祥垂首应下,转身走到观礼台的正中央,展开手里的烫金册子。
“奉陛下口谕,此次秋猎前三甲如下。”
众人竖起了耳朵,头甲后边那几个名次的得分拉得并不怎么开,第二甲和第三甲将花落谁家还是挺有悬念的。
季楠思有些紧张,缓缓拧起眉心望向台上,不经意对上了一道势在必得的视线。只见皇甫临渊坐在陛下的后侧,直勾勾地朝她看来。
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待到头甲的名次宣布之后,他便会立马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旨赐婚,由不得她拒绝。
季楠思暗暗攥紧衣袖,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冯祥开始朗声宣读名录。
“第三甲,少府少卿,周为显。”
“第二甲……”冯祥顿了顿,“太子殿下。”
季楠思原本都做好了公然拒婚的准备,没成想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
冯祥的话音刚落,皇甫临渊当下面沉如铁,周围更是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只是第二甲?”
“那头甲之位还能是谁?”
冯祥继续念道:“头甲,永安侯世子,苏淮卿。”
听到这个结果,季楠思错愕地眨眨眼,彻底松开了手中的衣袖。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至少今日不用再担心皇甫临渊当众请婚了……
众宾客们炸开锅。
“什么?我没听错吧?”
“这个名次是怎么回事?苏世子何德何能,居然拿了个头甲?”
冯祥波澜不惊地缓缓开口,“昨日永安侯世子在围场中孤身拿下了若干图谋不轨的刺客,陛下听闻此事后,决定将头甲之名指给他。”
“陛下说了,刺客也算是猎物的一种,可算作计分最高的猎物。”
宾客们收住了质疑声。
冯祥抬眼梭巡过众人,“此事乃是陛下的意思,诸位可还有异议?”
台下无人应答。
既然是陛下钦点,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不过永安侯世子凭借一己之力捉住了贼人?这话怎么听着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冯祥见没人再反对,看向苏淮卿,“苏世子,陛下还在等着您上台讨赏。”
每年获得头甲之人独有一个御前讨赏的恩典。
苏淮卿迟迟没有动作,皇甫临渊的目光死死锁在他的身上,似是生怕他提某些过分的恩典。
譬如他原本想的那样……向季楠思提亲之类的。
“苏世子,还不快快动身?”冯祥催促道。
苏淮卿这才有了动静。
季楠思眼瞅着苏淮卿朝台上走去,停在冯内监的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
冯内监好像答了什么,苏淮卿复又问了句别的。
季楠思心生疑问: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次冯祥没有立马回答苏淮卿,而是走到陛下的耳边低语。
皇甫韶闻言看了苏淮卿一眼,微微颔首。
冯祥这才重新走回台中央,朗声宣布。
“苏世子已经将恩典让给了别人,天色也不早了,诸位收拾整顿一番,各自回府吧。”
此言一出,台下沸腾了。
“这么好的机会,直接就让人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御前的恩典……哪能说让就让?”
“诶,这你还不明白吗?按照规矩,能够共享这份恩典的也只有赠手巾之人了吧?”说话这人揶揄地看向苏淮卿。
“依我看,苏小侯爷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就让那女郎现在上台向陛下讨赏,也让大伙儿瞅个热闹?”
其他人一听,纷纷附和。
“是呀是呀,快别瞒着了!”
“就让大伙儿瞧个热闹,也好安心回府不是?”
嘈杂声当中,季楠思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苏淮卿,心中一滞。
原来他不用她提及,便想着将恩典让给她……
原来他早在她开口前,就替她打算好了一切……
面对宾客们的催促,苏淮卿不慌不忙开口,“那位女郎属实不方便上台露脸,况且陛下也应允了之后单独对其召见,诸位就此散了如何?”
人群中一阵唏嘘声,不满声不绝于耳。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柔婉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唏嘘声弱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国公小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的永安侯世子。
季楠思迎着无数道视线,缓缓朝台上走去。她越过苏淮卿,立在了陛下跟前,轻轻敛起衣袖。
“臣女季楠思,斗胆向陛下讨要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