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正值初冬,郦都还没改叫荔城。
那时月荥还年幼,生的一副好皮相,饥荒年生被婶婶卖到悦来居。
当时一同被卖进悦来居的还有个叫林绘的姑娘。
因着前后脚进悦来居,月荥与林绘二人便免不得被拿来比较。
月荥是乡下人家的女儿,没上过学堂,却也在悦来居里学会了几句淫词艳曲,恭维话哄得张妈妈十分高兴。
林绘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纵使坠入风尘,也是一身傲骨,颇得心善的公子青眼。
月荥性子和模样都不错,张妈妈便想将月荥提到花魁翠浓的身边侍候,趁此机会多认识认识翠浓的客人。
早在翠浓有赎身的念头之后,张妈妈就有意培养月荥成为悦来居的头牌。
月荥生的美丽,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只消一眼便能将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垂首着的月荥十分柔顺,但斜倚在胡床上的翠浓却选了性子倔得像头牛的林绘。
那涂了凤仙花的手指轻轻指了指在门外领罚的林绘,美目流转,只轻轻地一个点头,便定下了二人的结局。
其实翠浓也并非不喜欢月荥,只是林绘更得薛郎心罢了。
薛郎是翠浓的座上宾,模样生的好,也舍得给翠浓花银子,每次来都会给翠浓送最上等的胭脂水粉,将悦来居的姑娘们眼红的不行。
可谁也没胆子和法子去勾搭上薛洋。
一来翠浓的艳名在外,二来这薛洋太过于痴情。
一晃三年过去了,月荥出落得越发标致,听惯了浑话的月荥早就不再为龟公们的调笑而红脸了,反倒是轻抛一个媚眼,由得他们为此乱作一团。
从那时起,月荥便是个狐媚子,院里的姑娘都不甚喜欢月荥。
这孩子生就两幅面孔:对恩客温柔的恨不得化作一滩水,对其他人却是十分凶恶。
月荥自小便知道,风月场里难有真情。
于是在看见莲香姑娘的恩客成了琳琅姑娘的入幕之宾之后,月荥便觉得那躲在门外偷听到的山盟海誓令人作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莲香知道心上人琵琶别抱之后,不惜与院里红的发紫的琳琅姑娘大闹一场。
将那负心人从高楼上一把推下,莲香自己则纵身一跃血溅当场,为这一场虚情假意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闻白日里莲香坠楼死了?”
翠浓最喜在夜里起舞,白衣黑发,悲惨而决绝。
“那负心人却侥幸活了下来。”
月荥此时已经是端茶端了半个时辰了,因仪态不好,被翠浓又追加了半个时辰。
“莲香为那样的混账殉了情,真真是笑死本姑娘了。”
翠浓收了势,水袖似落九天的银河一般迤逦而下,露出那张艳丽的脸来。
“确实可惜,那样的美人化成一滩肉泥。”月荥额上一层细汗,腿更是酸痛地不行。
“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寻常人见了那场面,早就得将眼睛哭成核桃了。”翠浓接过了月荥手中的茶,美目微挑。
“你倒是还跟寻常时候一样来这儿挨训,你比那柔柔弱弱的林绘丫头有意思多了。”
“林绘年岁渐长,姑娘还将她拘在房中,就不怕后院失火?”月荥状似不经意提醒道。
今日除了莲香姑娘死状凄惨,那云中阁里为林绘簪花的薛洋亦是被月荥看得清楚。
“我与莲香那丫头可不同。”翠浓不知从何处拾得荆条,打在月荥身上不见血,却足以让月荥痛到心肺里。
“你要笑得得体些,不是见个人就像是要往你床上拐!”
闻言,月荥尽量将目光放得柔和些。
月荥不想一辈子都待在悦来居,所以要学着做大户人家端庄的妾室,只盼能有个恩客能就救自己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