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居被搜捕刺客的官兵闹得人仰马翻。
未免惊扰其他客人,张妈妈只得吩咐几个姑娘前去招呼。
哪晓得这些兵痞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收了好几张张妈妈托人塞的银票方才作罢。
月荥因为脖子上带伤,只得闭门谢客,因而月荥登台的日子便延后了些。
张妈妈深谙这些人得不到的心如猫抓,于是月荥破瓜的价格便水涨船高。
众人猜测,月荥的首位恩客不外乎是死去的翠浓姑娘相好--吏部尚书之子薛洋。
却不想,近日却来了个神秘男人,为见月荥不惜重金。
生生让这板上钉钉的一桩美事横生枝节。
“我的好姑娘,你且见上一见,妈妈我这钱才收的心安啊。”
月荥自花神节后便闭门谢客,纵使那少爷送上白花花的银子也不肯见上一面。
月荥敛着眉,耐着性子听张妈妈日复一日的苦心劝谏。
虽说收着不心安,但收着开心呀!
于是张妈妈只得日日来月荥房里央着月荥去见上一见,收了钱,就得办事,没办成罢了,不丢人。
“妈妈您说的对,今夜便去见见这陈家少爷也无妨。”
月荥看着桌上的珠钗,终于答应这所谓的“陈家少爷”的约见。
沈,宴,卿。
那人确凿的告诉过月荥自己的姓名,如今又挂了另一个花名,孰真孰假?
“这就对了,我的好姑娘欸,我这就让后厨准备好些酒菜。”
张妈妈听了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心说当初只有个薛洋,还不一定要顾念旧情来捧月荥,现下来了个陈家公子,一心一意就为了月荥砸钱,等登台当日,岂不是热闹非凡?
华灯初上,悦来居里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沈宴卿一改当日黑衣飒爽,一袭月色中衣,罩墨色竹叶纹外衣,折扇轻摇,姿态风流。
月荥听小厮来传,便在二楼阑干处等沈宴卿。
自幼苦读圣贤书的三甲进士,如今拿着折扇由张妈妈引路到月荥房中寻欢作乐。
若不是月荥早前便知道了他的身份,怕都是要信了这“陈家公子”心仪自己已久的谎话。
小厮上完菜后,张妈妈给沈宴卿斟了酒,谄笑着要月荥为其布菜。
调侃几番二人情深之后,张妈妈也就拉着碍事的月儿出门去了。
待旁的人都出门去了,月荥也懒得继续附和,索性停了筷。
沈宴卿见状便笑了,将手中折扇搁置一旁。
眸光流转,打趣道:“我当月荥姑娘还要有气节到何时?左右不过十日,我竟又入得姑娘房中来。”
“那日大人借宿妾闺房,惊吓着妾,总是得吃点闭门羹方才解恨。”
月荥不咸不淡道,完全不在乎沈宴卿往张妈妈手中塞了多少银子。
那夜月荥得知沈宴卿是偏帮了自己的贵人,便将其隐匿于房中。
沈宴卿倒也不见外,顺势上了月荥的胡床。
月荥只得吹了灯,在桌案上将就了一夜。
月荥知道沈宴卿没睡,也未出声要沈宴卿将床让出来。
悦来居里闹腾到了后半夜才消停……
月荥被沈宴卿披衣服的动作惊醒,连连后撤的动作倒有几分惊慌。
沈宴卿笑她远不如那夜用簪杀人时有胆,竟被男子的亲近之举吓成这样,枉为风月场中人。
月荥也懒得争辩,毕竟沈宴卿说的是实话。
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夜里求教于翠浓姑娘,想要一举脱离这风月场,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听说张妈妈有意让薛洋继续捧你?”沈宴卿笑问道。
“那又如何?”
月荥不可置否,也不知薛洋是何心思,护着林绘的同时还要捧着翠浓的后辈?
“薛洋护着的那丫头我看过了,不如你。”
沈宴卿的眼光如翠浓一般毒辣。
那丫头乖巧过甚,只得被人小心护着,天生天养的一副小姐模样。
“是吗?可见薛少爷倒是个没眼光的了。”月荥冷笑道,没眼光到辜负美人深情!
“三日后便是姑娘登台之日,如今姑娘这身份快是本公子高攀不上的了。”沈宴卿笑道。
月荥的身价一日高过一日,虽说有沈宴卿自己台前砸银子造势,但也免不了有薛洋在背后推了一把。
“是大人背后的主子钱没给够吗?连寻花问柳的钱都没有,还想图谋天下,与太子争个高低,岂不是笑话。”
月荥不是傻子,薛洋的身份何其尊贵?沈宴卿的身份何其尊贵?
都来这小小的悦来居凑热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都说烟花之地最易藏浊。
“好一张利嘴,怎生在了这烟花柳巷,就该生在那御史大夫之家,便不需我等这般苦心谋划。”
沈宴卿毫不在意月荥的打趣,反倒可惜起月荥的出身来。
“我主子清闲的很,不似那东宫之主,哪能给得出银子来讨月荥姑娘欢心?”
见月荥眼神有些黯然,沈宴卿倒也自觉失言。
“姑娘今日肯见我,必然也是答应了我那日的提议,姑娘若襄助于我,他日脱了贱籍,包姑娘此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若说月荥有多愿意享受荣华富贵倒也不是,只是报复薛洋令月荥很是快慰,又加之太子暴虐不得人心,确也是不是个明君之选。
“妾自有办法在登台那夜让薛洋移不开眼,但能不能帮助到大人一二,月荥也不敢保证。”月荥坦言道。
月荥自小在这悦来居耳濡目染,一身魅人的本事,再加之薛洋对翠浓的愧疚之意,自然能让薛洋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只是,利用翠浓,太过膈应罢了。
思及此,月荥黯下了眉眼
“如此,本公子便拭目以待了。”
沈宴卿很是满意月荥的反应,也不枉自己那夜吩咐人为其善后。
如此一个弱女子竟有杀人的勇气,着实令人惊艳不已。
“姑娘只需近得他身俘获他心,旁的事,本公子自会处理,无须挂怀。”
“多谢大人体恤。”月荥离了桌席,微微福身致谢。
谢其为自己善后,也谢其为自己造势。
“不必,愿我二人精诚合作,他日大业得成,有姑娘一份功劳。说罢,沈宴卿拾起折扇,将一碟白玉芙蓉糕划拉过来。
“此物甜腻,食多易积食,少食为佳。”语毕,沈宴卿便背着手开门离去了……
见“陈公子”早早离去,张妈妈连忙进屋来,生怕是月荥招待不周惹恼了这有钱的祖宗。
弗一进门,便只见月荥小心的咬了一口芙蓉糕,眼神复杂。
张妈妈不知道,月荥忆起了旧事……
月荥刚到悦来居的时候,做的是最下作的活,还时常吃不饱穿不暖。
多亏有翠浓姑娘,冬日里喜欢扔些旧衣给月荥暖身子,兴致极好时赏些芙蓉糕给月荥填肚。
那时的月荥还不懂,以为只是翠浓姑娘单纯的不喜甜食,方才便宜了自己。
后来年岁大些了才知道,那是翠浓姑娘特意留的。
比包子馒头滋味好,比山珍海味抗饿……
自翠浓死后,月荥与负心人薛洋,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