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曦遇 第6章 暂停

郭新成有晚上看书才能睡着的习惯，于是床头堆满各种书籍。他找不到那本《瑞士攻略》，起身翻找，睡意顿消。

他几月前向女友求婚被拒，计划中的蜜月之旅没有实现，公司从租金昂贵的写字楼搬到现如今的地下室，所有事情都在大江东去。

但这本书不能丢，美好生活像气球一样破裂，残渣还在书本的字里行间。他眯眼爬起来，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搜索范围从床上扩大到整个出租房，又跑到卫生间搜一圈，还是没有踪影。

啊，想起来了，这本书被塞进了电脑包，在高摩开会的时候拿出来过，肯定丢在高摩了。

这样想着翻开手机，却发现到自己还没有闻曦微信，这几天一直都是电话联系。但现在时间太晚了，也不好打电话，更何况在人家那这只是一本书而已。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上班时间，焦急地启动电脑，登录微信，找到那张名片，快速添加联系人。

隔了一会儿，显示好友添加成功。

郭新成：“闻经理是我，二哈，嘿嘿。”

闻曦：“二哈，你别急，我今天想办法再递给蒋总看看。”

郭新成：“我不是催你这事，嘎嘎。”

还嘎嘎，闻曦坐在电脑桌前笑了笑，属鸭子的嘛。

郭新成：“我那天带了一本书《瑞士攻略》，可能忘在会议室了，能否帮我找一下？”

闻曦：“瑞士，很喜欢的。我去看看，方便等下吗？”

郭新成在键盘上敲出“当然”两个字，靠在椅背上。思绪神游，闻曦给他的第一感觉冷漠傲然，精致眉眼中透着清冷，像似一座雪中的孤峰，让人只得在雪雾皑皑间远观其形。可接触下来后却发现截然相反。

正想着，对方答复回来：“那天打扫卫生的阿姨休息，明天帮你问，好吗？”

郭新成没有回答，扭头看着电视新闻画面。

财经频道美女主播正在报道，昨天，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美国联合银行宣布倒闭，标志着新一轮金融危机的到来。

下一家会轮到谁？花旗银行、摩根大通、美林…会不会一个接一个倒下？新的金融风暴正在横扫华尔街。

他前几日去高摩参观，环球大厦里也有这家公司，那么大的一家投行，卷入金融风暴，濒临倒闭？连银行都不能相信了！

唉，少了谁，地球都继续转。

当年雷曼兄弟倒闭，吓人一跳，其实没什么影响，该干吗干嘛，富人照样活得潇洒，奥特曼仍然在打小怪物。

他的注意力转回微信，连续敲入几行文字，也没有回复，不由错愕，不会这么快吧？新闻那边刚报道，闻曦就消失了？

高摩每间会议室中的电视都转到新闻频道，衣着光鲜的员工们里外十几层地挤在会议室中。

戴着眼镜风度翩翩的投资家丢掉风度站在椅子上，视线从人头上越过去。更有甚者趴在地面，从前面女士裙子间的缝隙，毫无邪念地瞧着。女士们惊呼着，裹紧裙子，目光仍然离不开电视画面。

更多的人什么都看不见，托着眼镜，笼着耳朵仔细倾听，这其中包括闻曦。

又一场金融风暴正从美国刮起，势必席卷全球，撞乱每个人生活工作的轨迹。她回到电脑前，数百封电子邮件如同蚂蚁一样从全球各地涌来。她一封封看着，仿佛末日来临。

暂停所有的差旅！

停止大型采购！

冻结招聘名额！

暂停全部晋升和加薪！

暂停所有投资项目！

疾风暴雨仿佛冲进办公室，这是闻所未闻的一天，她首次遇到。

闻曦揉着额头，坐在椅子上，看见微信对话框郭新成的文字，回答：“对不起。在吗？”

“你，肯定很忙吧？”郭新成双手在键盘上快速回答。

高摩是唯一的希望，他们一直在等待消息。在他身边，卢卡像大虾一样弓身伏在键盘上，画着结构，琢磨升级版本。夏小晴在电脑上设计着演示文件，时不时摆弄着新买的金鱼。

闻曦：“嗯，金融危机，我不得不通知你，投资计划冻结。”

郭新成：“为什么？”

闻曦：“我刚收到公司邮件，祝你好运。”

郭新成：“包括你们的风投计划？”

闻曦：“暂停。”

闻曦想了想，只敲回这两个字。

祸不单行，刚刚燃起的希望——希望断绝。

高摩投资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郭新成擅长做产品却不擅推销，账上的资金濒临枯竭，他已经支付不起公司开销了。他缓缓关闭微信的对话窗口，猛然打开音响，开始游戏，妖怪们顿时血肉横飞，鬼哭狼嚎。

他是个弹性很强的人，遇到小挫折笑笑就过去，大挫折找个逃避的地方，打游戏便是首选，几个通宵，雨过天晴。

郭新成在办公室打游戏是第一遭，夏小晴走过来问：“怎么了？”

“高摩的风投项目停止。”

郭新成头也不回，用游戏麻痹痛苦。失恋和创业失败，接踵而至。

他本在大公司有不错的薪水，遇到在香港读书时的女友，为她来到异地他乡，追寻创业的梦想。今天，噩梦接着噩梦，感情崩塌，公司也支撑不住。他推开键盘，目光碰到父母在维多利亚港的照片，他们还不知道这些。他猛地从办公桌冲进卫生间，用冷水刺激着面孔，然后擦干泪水，再次抬头。

窗帘挡住阳光，唯有一片黑暗。

不知不觉之间，夜幕降临，全哥拍拍郭新成，离开办公室。

郭新成突然转身叫住他们：“等等，晚上我请客，黑松白鹿，雪浪湖！”

一切该结束了！

闻曦徘徊在蒋总办公室门前，犹豫一下还是敲了门，她进来见蒋聿之站在落地窗边同人打着电话，声音不大不小，听不清在说什么，颀长的指间微弱火星一明一暗地闪动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分寸的站到一旁。知道自己够不到上面的事，但想着在能力范围内给予新成科技最大帮助。

蒋聿之放下电话，利落的走回办公桌，将指尖未燃灭的香烟轻碾在烟灰缸里，朝她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闻曦愣了下，犹豫着走过去，再次试探道：“蒋总，能不能…”

蒋聿之沉于公务，没时间管她的情绪，话音未落便被打断：“闻曦，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小姑娘看到了答案，没再说下去，

“好，那您忙，我先回去了。”闻曦声音很轻。

正要转身时，男人抬眉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看懂了她在想什么：

“稍后有事吗？”

闻曦：“没有”

“一起吃个饭，顺便给你上上课。”说完，他一键关了四台显示屏，朝她淡淡一笑。

闻曦像刚被家长训过的孩子一样、乖乖跟着蒋总上了楼。

自从一年前留学回国就直接应聘到高摩做Associate，当时竞争岗位的有数十精英，各个都是一顶十用，身怀绝技且经验丰富。最后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竟选中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一时间公司内部谣言四起，有说这姑娘是集团总部某董事的千金打入基层历练的，有说跟某位高层有那层关系，还有的人说是蒋聿之的小情人，简直胡编乱造，谁会玩笑到让自己的情人当经理，况且还是金融行业的翘楚人物，那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精。

但是也有极个别的人觉得小姑娘靠的是自己实力。毕竟人家是英国华威大学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这所大学的金融系学术实力强专业排名高，基本每年毕业生都是世界知名投行争抢的宠儿。而且本科在校期间，在伦敦老金融城利物浦街的一家投行实习，做了几个很漂亮的case。

但其实这些简短的履历在神仙打架的高摩也不过如此。加上这姑娘不施粉黛的精致娇容，虽不是摇曳生姿婀娜抚媚那种，但清冷的别具一格像出水芙蓉。

怎能让大家不多想。毕竟理工科的女生像奇点之前见安迪时说的，都是恐龙居多，仙女太少。

蒋聿之精明能干手段非凡，标准的三十四五岁身材管理很好的帅气大叔，其实也不是帅，确切地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魅力，一种成熟男人都少见的魅力。工作上一向朝乾夕惕，对闻曦从开始的视而不见到现在肯批评教育，可见他对小姑娘的逐渐认可。估计全公司上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她还真是靠一点关系进来的，只是包奕凡从始至终没向她说过。

电梯升到九十六层，门缓缓打开，来到观云餐厅，二人在窗边坐下，俯瞰夜晚中的城市，金融街周边的摩天大楼都已在脚下。

闻曦闷闷地看着华灯初上，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服务生把菜上好。

见蒋总动了刀叉，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她这几日一直帮着新成科技改策略，出主意想办法，饭也没好好吃，谁成想，天降砒霜，功亏一篑。

蒋聿之慢条斯理的用着餐，抬眼注视着化悲愤为食欲的姑娘，意味深长道：“这家牛排怎么样？同你在英国吃过的西餐有什么区别？”

闻曦收敛下吃相，认真回道：“其实我在国外那会也不常吃牛排，中国胃还是中国菜。”

刚说完又赶紧补救：“不过还是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牛排。”

这姑娘说的倒是实在，可他没听懂蒋总的意思。

“你呀，真是年轻。”

见蒋聿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闻曦脑回路赶紧折返再斟酌一下对方的话：“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牛排是西餐，远在海外，在国内可吃，可不吃，受众不同，需求不同。这件事会有波及，不过等这风从西半球刮过来时，已经减弱。咱们耐心等待。”

这话令闻曦如沐春风豁然开朗，瞬间会了蒋总的意。这场风暴远在海外，依他透出的意思，看样子高摩波及不大。况且，既然是风暴，那么，来的快去的也快。

随后男人又教育道：“作为投资人我们除了要有鹰一样的眼睛，鬣狗一样的嗅觉，还要像蛇一样冷血。你刚做事，心是热的，但头要冷。”

“我知道了，蒋总。”闻曦点点头。

蒋聿之从容不迫的放下酒杯，眼神犀利却又带着一丝温和：“闻曦，做我们这行，考量一件事情前要先从四点出发，

从利益出发，它要不要做。

从风险出发，它该不该博。

从能力出发，它该不该干。

从结果出发它，划不划算。

而不是别人告诉我，我对不对。

同样一把刀，你想到的是做饭，我想到的是作战。去获取更多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男人从善如流的望着对面的姑娘，淡淡微笑：“像这样的人生道理只有我这样的大叔才会告诉你。”

闻曦细品着对方的话，受教的莞尔一笑：“谢谢您。”

而后，内心调皮的ooc道：才三十多岁就自封大叔，那她家闻厅就是标准大爷了。

稍后，蒋聿之半阖着眼，点了一只烟，淡淡地吸了一口，慢悠悠道：“这周末陪我去参加金融沙龙晚宴。记住，这是你转正后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场合，别像上次那样给我丢人。”

说到上次，闻曦微抿唇，铺天盖地的窘迫感将她占据。

那是她初次陪蒋总赴宴，中间有人过来给蒋总敬酒，她小小一只跟在蒋聿之身后帮蒋总和对方倒酒，却不小心倒了那人身上，力气倒是真不小，一瓶酒洒了一半，沿着衬衫流到了对方裤中间，那叫一个尴尬，蒋总都帮着讪讪道歉。

这事第二天就在全公司传开了，她被整整笑话一周。

后面没人敢叫她陪同，这次是宋艺出差还没赶回来，蒋聿之有意提拔她，顺便带着涨涨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