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府的马队在皇城午门前停了下来。
承恩伯带着楚宁等一众女眷走到公房前递进宫对牌。
这时公房里转出一个白胖喜气的中年太监,对着承恩伯跟陈太君喜气亲和的行礼:“楚伯爷、老太君,老奴有礼了。娘娘盼了好久,终是将老太君盼来了。老太君身子骨可健旺?”
陈太君笑呵呵的点头:“健旺,我健旺的很。”
楚启民拱手:“劳娘娘惦记了。”
覃顺跟承恩伯寒暄两句后,又对着站在后面的钱夫人并楚宁、楚缨三人浅浅拱了拱手:“钱夫人、大小姐、二小姐,老奴有礼了。”
一圈见礼寒暄过后,覃顺旋即带着承恩伯办对牌核对交接去了。
有长阳宫首领太监作陪,承恩伯府女眷进宫手续很快办理完成,可以进去紫禁城了。
楚宁深吸一口气往里走去,走进这道门,天地瞬间不同。
皇权威压煌煌而来,无论在外面有多威风,进了这道门除非皇帝恩典,否则大家一律步行。
楚宁一行也不例外。
覃顺更是一进宫门就习惯性的弯腰,一副随时躬身行礼的模样。
覃顺边领路边对陈太君格外注意,知其脾性,生怕她养尊处优习惯了,不耐烦走这远的路,一个不小心露出痕迹犯了忌讳就不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陈太君竟然一路走的颇为稳当,要不是覃顺在前面压着步子,她说不定就能展现展现什么叫健步如飞了。
楚宁看得很是羡慕,老太太的体格子还怪好的,比她都强些。
幸好她这些时日日日坚持在府中后院借赏景四处走动锻炼身体,要不然今日这一路走来估计够呛。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走到长阳宫。
覃顺悄然觑了眼承恩伯府诸女眷,只见老太太就不说了,一脸的意犹未尽,果然常年做农活的,身子骨就是好。
主要是两位小姐,只见大小姐面如敷粉,微微娇喘,尤其是那双眼水雾朦胧中又黑白透亮,更显得人比花娇,端得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有些许累容,但身姿端庄挺直,不见颓乱。
观二小姐,二八娇女美还美的,但差了些定力了,许是走路累了,眼里的不耐烦虽然极力掩饰过了但还是隐约可见,如此神情伴着些微累容倒显得有几分焦躁。
怪道娘娘之前说起来,担心二小姐被娇养太过,如此看来,倒也不无道理。
覃顺不动声色的笑眯眯的躬身请楚宁一行进门,宫门口当值的宫女太监们也快步过来簇拥着楚宁一行进门。
宫门口的这顿热热闹闹的声音早就惊动了在殿里等候多时的丽妃,还不待人通报,丽妃已经起身走到殿门口等着了。
只见面前这人一身盛装宫装,满头珠翠,不显繁复,只显得气度逼人,雍容华贵中又带有文雅之气。
楚宁看得眼睛一亮,这活脱脱就是个御姐气质美人。
陈太君见到面前大殿门口的神仙妃子,愣了下神后,旋即就要跪地拜见。
却是被丽妃一把扶住不让跪:“娘,免了,免了,你我母女之间无需多礼。”
母女经年未见,相扶着进屋很是掉了一阵泪,还是覃顺等人在旁劝着才慢慢收住了泪。
止住泪,重新梳妆过,众人方才正式见礼。
十几年没见到女儿了,陈太君可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跟丽妃说,各自问了几句可安好的话后,陈太君兴致勃勃的跟丽妃说起了家常。
诸如她过大寿各家送的礼,来的人,以及现在家里置办了什么田地庄子,还有老家哪家老人已经死了,哪家姑娘被休回了家云云。
在陈太君说完老家表舅家的大姨子的外甥生的儿子不是自己个儿的后口干舌燥喝茶的时候,丽妃笑眯眯的看向钱夫人问道:“这些时候又是过节,又是忙老太太过寿,还要操心家里儿女的事情,嫂子这些时候想来是辛苦了。”
钱夫人连忙起身福了福:“不敢当娘娘道辛苦之话,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这时真心话,做这些多能彰显她伯夫人的威势的,她甘之若饴,真心不觉得辛苦。
丽妃摆摆手:“我们姑嫂间话话家常而已,嫂子不必多礼。”
钱夫人诚惶诚恐的又客气了几句,方才半欠着身子跟丽妃话家常。
钱夫人话家常也真是话家常,比如,他们伯府立府哪家帮助大,哪家走动勤云云。
丽妃含笑听了几句,转而将目光转向两位侄女儿。
之前就听覃顺提起过,说家里两位姑娘都长的可人意的很,今日见来,果真不错。
尤其是老大楚宁,肌肤如雪,发似乌山,面容俏丽斐然,端得是多一份嫌多,少一份嫌少,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楚宁漂亮是漂亮,但一点都不显妖.媚,只见她坐在那里腰背笔直纹丝不动,眼睛湛然有神,没有丝毫畏缩之态,这份气度,丽妃觉得,就是自己当年如她这般年纪也未必有之。
丽妃暗自点了点头,不错,就这份儿气度走出去,谁能小瞧了去?
再看楚缨,也是柔媚动人,很是俏丽,就是气度上仿佛有些小意之态,跟楚宁比差些,但也无伤大雅。
心下满意的丽妃更是柔和了神情跟楚宁、楚缨说起话来。
见娘娘问她们过的好不好,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这个话题好回答的很,楚缨立时抢着表现,很是说了一通奉承丽妃的话:“托娘娘的福,家中都好。祖母仁爱,父母慈和,再是没有比我们家更和顺的了。”
“我们姐妹日常在家都是跟着母亲管家,跟着女先生们读书习字,绣花,管理田产什么的......”
丽妃附和点头:“嗯,你母亲将你们教导的好,我知你们个个都是好的。”
但见丽妃很是亲和的样子,楚缨瞬时更有劲头了,立时跟丽妃说起了这些时日京城权贵家的一些新闻。
楚缨很是聪明,知道娘娘在意什么,着重说了些近些年跟丽妃争宠的妃子娘家的事儿,以及他们姻亲往来的事儿等等。
丽妃果真感兴趣,含笑听着,时不时的还问上一两句。
见果真投了娘娘所好,楚缨愈发得意,越说越说上头,又扯出一件权贵家的倒霉事儿:“娘娘有所不知,前儿个庆安侯家四小姐跟哥哥出门,差点被带到......”
知道楚缨想要说什么,楚宁忍不住眉头轻皱了起来,在这里说庆安侯家小姐差点被自家亲哥哥带到青.楼这事儿是否多有不妥?
果然,楚缨话未说完,就见丽妃收了笑容,看着楚缨道:“你有心了,难为你知道这些。话说,你说你们平日里也读书习字的,我还没见过你写的字,现在可能写来看看?”
楚缨心里一咯噔,坏了,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惹了娘娘忌讳,好在娘娘给台阶了。
楚缨赶紧站起来:“娘娘有命,臣女自该遵从,请娘娘赐纸笔。”
楚缨很是自信,她的笔墨虽称不上顶尖,但也绝对是能看的。
平日里她读书写字先生们都是夸的,就连丫头婆子见了那也是个个称好的。
纸笔来了,还有一幅别人临摹的《卫夫人帖》,丽妃指着那帖子道:“你就临这幅字帖,也无需写多了,就写三行即可。”
楚缨领命提笔写了起来,足足一炷香过后,方才将临好的帖子奉给丽妃点评。
丽妃接过一看,有些失望,方才见楚缨很是自信的模样,还以为她能写的比楚宁还好呢,可现在看来,只见这字笔锋软而无力,提笔勾画也是毫无章法,尚还称不上一句好的。
丽妃沉吟了一下方才找出个词儿夸奖道:“倒也工整。”
听到这判词,楚缨失望至极,本以为娘娘会赏的,却得了这样一句敷衍。
心下失望的楚缨觉得十分丢面儿,心里恼怒却也不敢显露造次,眸色一动,立时决定祸水东引:“娘娘,缨儿方才献丑了,还请娘娘见谅。”
“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家最会读书的是大姐姐。大姐姐日常起早贪黑的读书习字,听先生说她的字写得很好呢,我跟大姐姐比是多有不如的。”
丽妃闻言不置可否,但目光却是转向了楚宁:“前儿个听你生病了,现在身子骨可大好了?”
楚宁欠身答道:“劳娘娘惦记,臣女已经大好了。”
丽妃点点头:“那就好。宁儿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楚宁精神一震,来真题了。
楚宁回道:“平日我在家多是读书习字,还有就是绣花。”
丽妃轻撇了撇茶碗的茶叶:“哦,宁儿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呢?”
楚宁面露羞涩的道:“就是,就是读些史书人物志以及游记之类的,偶尔兴趣来了,我也作一作文章。”
丽妃闻言直了身子:“哦,你还会作文章?作了些什么?可能写来?”
丽妃着实意外,她先前看过楚宁临的《卫夫人帖》,虽然还称不上大家之作,但笔锋已成,在女孩子家里已经算是很能看的了。
丽妃当时看了高兴是高兴,但也不甚惊喜。毕竟,临帖而已,会的女子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单是宫里就有不少。
只是会临帖,远远还称不上才女的。
可要是能作文章,那就不一般了。
家中出个会作文章的才女,那她丽妃走出去的脸面又将不同了,看谁以后还敢阴阳她泥腿子上岸,再是风光也洗不掉身上那泥腥味儿的?看谁还敢嘲笑承恩伯府一屋子的废物,后继无人的?
楚宁肯定的回答:“回娘娘的话,臣女不敢妄言,臣女确实略微会上一些。”
丽妃当即命人取了纸笔过来:“好,好,那你今日就作一篇承恩伯府谢恩表,一个时辰为限。”
楚宁摇摇头:“娘娘时间宝贵,哪里能浪费这许多时间看我写字的?不必一个时辰,就一炷香为限吧。”
考生考试从来都是嫌时间少的,哪里见过嫌时间多的?尤其是一炷香跟一个时辰相比,那是直接少了七成的时间!
丽妃诧异的看了楚宁两眼,忽而粲然一笑:“好,就一炷香为限,字数不可少于五百字。写好了我有赏,写不好,我可是的会罚的。你这谢恩表我可是会呈上御案的,你可还敢?”
楚宁昂然应诺:“臣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