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来面试的基本都很会整活,除了自我介绍,有个人还当场来了首诗朗诵。
知道的是文学社面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马戏团招新呢。
就连隔壁面试的社团也有同学跑过来凑热闹,一时之间小小的活动室挤了几十个人。
白榆看着两个人扶上他的椅背,瞬间僵着身子不敢动。
忙着看热闹的人只顾着往前挤,丝毫没发现他们的手离白榆越来越近。
白榆整个身子几乎都快压在旁边的覃玄乙身上了,但很显然,这个二百五也跟其他人一样,忙着看人表演才艺去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提醒旁边的人稍微注意一点和起身走人之间摇摆,突然一沓纸被放在他的肩膀上。
白榆顺着那张纸转过头,一双手随之按上他的肩膀,把他快要斜到覃玄乙怀里的身子掰回来。
……
“谢谢。”
“没事。”岑鹤径另一只手搭在了白榆靠近人群那边的椅子把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圈,把白榆护在里面。
白榆肩上厚厚一沓餐巾纸,厚到岑鹤径手的温度根本传不过来,只能感觉到被压着。
“你不看他们?”岑鹤径的手没有收回去,白榆根本不敢回头,只能背对着问。
原本是在看的,但白榆的动作实在太明显,硬生生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看着呢。”岑鹤径回答。
面试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全部完成也才九点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根本看不够一个人的展示,于是有人提议有特长的同学再展示一下。
“好啊好啊。”坐在洛为欢旁边的岑惟第一个附和起来,“谁先来?”
“我来我来。”一个蹲在最前面锡纸烫的男生举起手,他原本都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又来了兴趣。
他站到圈子中央,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体育学院的大二学生方存,算是老成员了。既然要展示,那得有人打个样吧,所以我来打这个样。”
说完他给自己找了个伴奏,准备唱歌。
“光唱歌多没意思。”有人喊了一声:“咱文学社有会乐器的吗,整个伴奏呗。”
另一个人又呛了回去:“你当我们这是音乐社团呢,笔杆子倒是有一大堆。”
“有啊。”又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响起,岑鹤径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
感觉到肩上的手紧了紧,白榆笑了一下,问身后的人:“你会?”
他声音不大,只确保岑鹤径可以听见。
“嗯。”岑鹤径想到这个就一脸生无可恋。
小时候他妈骗他学了不少乐器,所以他什么都了解一点,但实际会的就那几样。托他妈爱让他在亲戚面前表演的福,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乐器。
“你不想去?”白榆又问。
那是自然。他只是爱凑热闹,并不想让自己成为热闹。
所幸岑惟下意识喊了一嗓子后猛然想起他哥只是会,但不喜欢,猛地住了嘴。
“谁啊?”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问她。
“……”岑惟隔着一群人和她哥对视,瞬间感觉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此刻她只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非得那么嘴快干嘛?
“他不在这里,我只是刚刚突然想起来了。”她飞快转动脑瓜子,试图把她那一嗓子圆回来。“不好意思啊姐姐。”
岑惟仗着一张娃娃脸,对着人撒起了娇。
“没事没事,很正常的,我也经常这样。”果然,女生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捏了捏岑惟的脸;“妹妹你好可爱。”
“你也好看姐姐。”岑惟任由自己的脸被搓来搓去,在心里松了口气。
毕竟他哥可是会给爸妈说坏话的人,万一让她去上那个好不容易退了的补习班,她不就完了。
“你妹妹好像被欺负了。”白榆看着脸被揉到变形的岑惟,皱巴巴地好像一个小老头。
“该!”岑鹤径对着那边翻了个白眼,“让她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白榆从面前的桌子上拿了个小面包,刚想问岑鹤径要不要吃,想起他不喜欢吃甜的,便撕开放进了自己嘴里。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看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白榆,岑鹤径竟然有点手痒,他突然想捏捏看是什么感觉。
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非常诚实地碰了上去。
好软。
岑鹤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字。
“怎么了?”白榆问了一句。
岑鹤径骂了自己一句,刚刚还说尊重人家习惯来着,怎么就上手了呢?
他收回手,放到白榆肩上,找了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看你这个地方好像有东西,想帮你弄下来。”
就问谁家好人吃东西会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岑鹤径在心里唾弃自己,顺便骂了自己不懂事的手,不就是张脸而已,你自己没有吗,还得去摸别人的……
看白榆自己也伸手摸了摸那个地方,岑鹤径有种谎言快被戳穿的感觉。
“谢谢。”白榆笑起来,“我还真没注意到。”
岑鹤径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那个,你还想不想看我上去表演?”
人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容易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岑鹤径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
他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岑鹤径默默祈祷白榆不要听到这句话,不然他可以表演原地发疯。
白榆真的没有听到,覃玄乙刚好转过头和他说话,他只听到岑鹤径说了一句什么,但没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和覃玄乙说完,白榆转头问他。
“没什么。”岑鹤径轻轻把他的头转回去,“老是转头脖子不累吗?”
白榆一脸莫名地看向场地中央。
另一边岑惟终于摆脱大姐姐的骚扰,丢了句“我哥找我”就溜了。
她揉了揉自己被捏到发热的脸,觉得女大学生真可怕。
她原本想去找白榆,但他旁边围了一大圈人,目测以她的身材是很难挤进去的。
怎么还有只手?
岑惟顺着白榆肩上那只手看过去,正看到他哥在手机上无聊地划拉。
她有种被偷家的感觉,明明她连白榆的手都没摸过,结果她哥已经连肩都搭上了。
她正准备过去把她哥的咸猪蹄拍下来,就被一旁的洛为欢拉住。
“干嘛?”她没好气地回头。
洛为欢被看得缩了一下脖子,犹豫着要不要把某个消息跟她说。
“你脑子抽了啊,拉着我又不说话。”岑惟简直想看看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就是,”洛为欢把蛋糕店刚刚发给他的消息给她看,“我定的蛋糕今天来不了。”
“你说什么?!”她一把把洛为欢的手机薅过来,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因为订单过多再加上他们那单是几天前点的,所以店员算漏了,等发现的时候原材料已经不够了,问能不能明天补上。
“你什么时候点的?”岑惟把消息翻完,问他。
“第一次遇到你们的那天。”洛为欢回忆了一下。
那不快四天了吗?
“你没预付?”岑惟觉得自己想打人。
“没有。”洛为欢有点慌,“我那天看到一家蛋糕店就想着正好定一个,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
“我觉得你得跟白榆哥哥说一声。”岑惟把手机还给他,“没了就没了吧,大不了下次再吃。”
“再见。”说完岑惟就投奔白榆去了。
“呜呜呜白榆哥哥,没有蛋糕可以吃了。”她想扑到白榆怀里,被岑鹤径一瞪紧急刹住了车。
好险,差点忘了。
因为刹得太急,她扑通一下在白榆面前跪下,给他拜了个早年。
…………
岑惟低着头,觉得她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旁边的人都在憋着笑,但还是七手八脚地准备来扶她。
岑惟推开他们的手,决定自己冷静一会儿。
“没事吧,”白榆也在笑,他伸手把岑惟拽起来,“你这样我是不是要给你包个红包?”
“红包就不用了。”岑惟握住白榆的手站起来,“白榆哥哥你的手好好看。”
人好看就算了,怎么手也这么好看?
岑惟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心里涌上一股忧伤。
“是吗?”白榆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岑惟站起来后就收回了手。“你刚刚说没有蛋糕吃了,为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岑惟差点忘了这茬,这会儿白榆提起来,她义正言辞地告洛为欢的状:“是洛为欢那个傻子,他提前订蛋糕结果忘付定金留下记录了,蛋糕店说没材料做不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岑鹤径一脸看热闹的神情。
白榆想起那天因为买的东西太多,所以洛为欢进蛋糕店说了一声就出来了,有疏漏也很正常。
“那得麻烦你一下。”白榆拍拍岑惟的肩,“你去跟洛为欢说一声,让他跟大家说一下。”
为什么让别人说?
岑鹤径用手指碰碰白榆的肩,问他:“你为什么不自己通知?”
白榆沉默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我没加群。”
……
“你不是社长?”岑鹤径很想问为什么会有社长连活动群都不加,他至少还有个专门的号应付这些事情。
一开始是加了的,但那是上一任社长建的群,退位后就顺手把群解散了。白榆本想着重新建一个,他那段时间刚好有事没顾得上,再后来就不愿意建了,是洛为欢建了一个群,有什么活动就会转达给他。
“还是你不喜欢这种活动?”见他不说话,岑鹤径换了个问题。
那为什么当初要加入呢?
“加入的时候肯定是因为喜欢。”白榆伸手拽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因为习惯戴帽子,他虚虚地做了个压帽檐的动作。
那就是现在不喜欢的意思了。就一年而已,怎么变化这么大?
岑鹤径没有深究这个问题,他只是想到了那天在学院的门口,他想加白榆微信却被拒绝的样子。
所以是连交朋友都不愿意吗?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妹妹一直有意无意的关注,他或许连和白榆成为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他觉得白榆身上有种既矛盾又和谐的感觉,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属于人群,只是被一些事情打断了。
“那现在还喜欢吗?”岑鹤径又问。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白榆笑起来,他认真地看着岑鹤径,“我对一件事的喜欢不会减弱,只会中断。”
停滞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自己造的小世界里,别人走不进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进去的方法。
白榆看了看岑鹤径放在他身侧的手——这是别人为他造的一个小世界,只有他才感受得到。
“你知道我在河边看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岑鹤径偏头看着他。
“在想,”白榆想起那个护在自己妹妹身前的身影,“你好像挺护短的。”
但那个护短的人现在为他造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屋。
“我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你也会把我当朋友的,对吧?”白榆像个换礼物的小孩,已经送出了礼物,固执地等着回礼。
岑鹤径轻轻笑了一声,“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岑惟我才会靠近你,但现在我觉得,多个朋友也挺好的。”
白榆满意了,他拿出手机,当着岑鹤径的面把他的备注从“学长”两个字换成了他的名字。
“我好歹比你大,你怎么直接喊我的名字呢?”岑鹤径表示自己被冒犯了。
“我那应该叫你什么?”白榆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改一个。
岑鹤径原本想起个备注逗逗他,但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改好把手机还给白榆。
“岑哥?”白榆念了出来。
“哎。”岑鹤径高兴地应了一声,“以后就这么叫能接受吗?”
“当然。”白榆收好手机,“你本来就比我大啊。”
“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