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那你还分包那么好?”当时宁回把毛巾拿出来的时候人都看呆了,几乎每件小东西都拿着一个密封的袋子分装好,就这破擦脚巾也享受到包间的待遇,但是他想着想着又好像知道什么,他继续问道:“你家里是不是...?”
沈潮心想,一个破毛巾大老远分装带过来,要不此人有病,要不就是个穷光蛋。
宁回也不否认,干脆地回答的:“嗯,排在家徒四壁之前。”
沈潮懵了,听过家徒四壁,但没听过家徒四壁还出了个排名,排在之前,他问道:“怎么个排法?”
宁回解释道: “就是没有家,带壁的空壳子都没混上。”
沈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是没有房子。但是他自小没过过这般日子,自然想象不出来。
但是,这小穷光蛋还怪精致呢。
沈潮一把拿着毛巾擦着床板,一边细细思索着什么。擦到第二遍,他终于又想到了什么,僵硬地直起身子,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怪异表情。他有个不好的猜测:“你分装这玩意,该不会是避免交叉感染吧?”
按道理,一根毛巾,哪怕就算是真的擦脚巾,一般也是折起来,和衣服什么的放在一起,哪用得着住小单间呢?
宁回静静看着他的神色变化,轻轻点头,“嗯,这样干净。”
沈潮深吸一口气,扭头僵硬地继续擦了几下床板,手不停颤抖着,终于他忍不住扔下毛巾,一脸镇定的大步跨走,宁回床位在最里边靠窗位置,沈潮给宁回打了声招呼的时间步子就快要迈出宿舍门,“不好意思,宁回师弟,最后一点你自己擦擦吧,我想起了等会业儿要找我做汇报。”
“师哥,你不需要喊我办电话卡吗?”宁回喊住了他。
沈潮没想到,这个小师弟首次提问,一问,就是这么炸裂的问题。
“虽然我暂时可能不需要买,但是你可以问。”宁回补充道。
沈潮脸色不太好看,他顿住脚步转身回头眯着眼打量着宁回,原来他把自己这些行为的原因都当成了自己卖卡前的讨好。
宁回安静地看着他,并耐心解释道:“之前大学他们是这样,但是我没让他拿行李,你拿了所以你可以不白干活。”
“不需要。”
“老子喜欢白干。”沈潮连连拒绝,他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对待这件事,还没跟人礼貌地告辞,他便黑着脸,身体裹挟着风快速下了楼梯。
宁回有些纳闷地低头望了眼自个穿着,挺正常的,不算特别穷酸,自己认为具有可以发展成隐藏客户的潜力。随后呆了片刻,走过去拿着毛巾继续接着擦洗。
沈潮出501之后去了洗手池那边洗了个手,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实验室,一路上风风火火,行速极快。
林可正拿着记录本去做汇报,出实验室差点与沈潮撞上。
林可:“师哥,干嘛呢这么急?业儿不是没叫到你吗?”
“去了动物房,染毒了。”沈潮一脸严肃直冲实验室里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给每根手指,甚至指甲缝都做了个全方位的清洁,随后又抹了一遍洗手液,最后拿酒精喷了消了个毒才算完事。
“哦。”林可应了一声,转身回头打量一番反常的沈潮后,再次转身欲往王立业办公室走。
“等等,师妹,我有个问题。”沈潮大声喝住,又把林可喊了回来。
林可满脸不耐烦,“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沈潮脸色略显打击,撑着洗手池,望着双手挣扎良久,终于问出:“师妹,你有听过手得了脚气的例子吗?”
“听过啊,不止手,脸也能得。”林可脱口而出,“这难道不是常识吗?真菌感染还挑地方?”
“怪不得。”沈潮脸上的打击化作绝望,打发掉林可,眼神空洞地走到窗台那边的盒子里搜出两个一次性手套给自己套上,随后才拿出手机解了锁。
带着手套在26键键盘上不太好操作,他打了半天字才在百度上搜出脚气多久会传染。百度上的神医众说纷纭,没个准话。他又掏出打车软件搜了个人民医院正要呼叫车辆。
很不巧的是,王立业在此刻真的打来了电话,这才阻止住这种冲动。
沈潮皱着眉,神情很不高兴,厌恶地把电话接听了,大喊道:“怎么了。”
王立业被这声嗓吵的耳朵一震,“既然这么精神,现在和林可去猫房做个项目,叫新来的小伙伴也一块,测个药物药性。最后做完这个数据也给我汇报一份。”
他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借口现在竟一语成谶,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刚过去的小师妹林可的杰作,不过此刻他不想细想。
“我不是做貂儿吗?”沈潮现在心情很不好,口气像吃了爆竹。
王立业也是个较真的主儿,沈潮嗓门大他比沈潮嗓门还大,“你不两只手吗?一只貂一只猫怎么你了?”
“行,我马上去。”沈潮皱着眉,嘴上服了个软。
王立业在校任职六年,没有遇到过这般的凶学生。平时沈潮也是个顺毛的小白鼠,不知道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居然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
业儿一时被他的沈吱气昏了头,今天也没说个拜拜,愤怒地挂了电话后,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还低骂一声:王八羔子!
挂了电话,沈潮脸色极不耐烦,整个头发炸毛状,啪得一声把手机摔在桌上,好一会又捡起来,才极不情愿地套了个白大褂就往猫房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到了饭点,沈潮不仅没去成医院,也没吃上饭。
“孙平,来猫房一趟。”
他给孙平发了个消息后扫了个单车,把烂手机往兜里一揣,脚一蹬,骑到猫房时手脚利落的孙平已经和林可在里边忙碌了。
动物房里的灯光成暖黄色,除了上面接了个顶棚,四周都是用钢化玻璃围制,从外面也可以及时看清一些动物的健康状况。乍一看,这里很温馨。但是美好也许只存在于初见的这一眼。
沈潮带了个口罩走进去,林可正拿着笔坐着猫死亡日期的笔记,孙平给死亡的猫拍了个照,就开始把这些尸体仔细打包。
“来了。”沈潮深吸一口气后钻进了动物房,给两人打了声招呼。
林可转头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哦,还真来了。”
“这是这批实验死亡的猫尸,业儿说先拿回去给冻起来,就这两天,麻烦师哥尽快解剖掉取个病料存起来,解剖时内脏病变也给拍清楚点。”
“行,老子尽量赶赶。”沈潮双眼哀怨地看着罪魁祸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林可只做笔记,两人持续干着重复的活:把尸体继续拍照记录后仔细分装好,最后再一个接着一个将其装进一个大袋子里。
孙平干活干着干着突然感觉不对,他下午送完车,吃个饭,想去打个球刚到球场就被喊来当苦力,但是一来猫房,他发现新鲜苦力只有他一个。于是他好奇道:“沈潮,你不是下午去迎新吗?没迎到咱们实验室的?”
沈潮:“没看到。”
孙平不依不饶:“跟我一届的吴苗苗呢?药学转来的那个不是本校的吗?”
沈潮:“不清楚。”
孙平继续抱怨:“我刚打算去打球,你就给我派活了。”
“哦,这个啊,活是业儿派的,你也是他喊来的。”沈潮牵着口袋,把目光从袋子里的尸体移到孙平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才皱着眉继续说道:“有这牛劲儿不如多干点活,多做点实验,这样你就能成为实验室里一朵新大花插在业儿头上,从此你两亲密无间永不分离。”
“什么鬼?”
沈潮歪理特别多,“业儿叶儿,光有叶子怎么绽放,没有花的叶子就算开遍动医大院也只是一堆杂草!还是得有朵花才行。”
孙平纳闷,边干活边质疑:“只有叶子的不能是树吗?”
“树得长几十年才能长个遍吧?”沈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别说了,再特么干活说闲话就把你说业儿得努力几十年!才能在动医院里混个名堂的这件事告诉他。”
孙平脑袋满是问号,我他娘的哪说了?正欲自辩,被沈潮一个眼神又压死回去。平时他们这个师兄看起来亲近,总喜欢打趣,不高兴起来也是让人望而生畏。
三人动作很快,三十分钟内不仅做完了死亡笔录,把死亡的七八只小猫分别包装严实放进大口袋里,还给剩下的猫喂了食物,测了体温。
“谢谢师哥。”林可让王立业拉来个白干活的,客气的给他道了声谢。随后把装尸大袋递给沈潮之后又给剩下的病猫喂了一顿黄色的水溶性药物,才从动物房离去。
孙平干完活迫不及待想回去宿舍拿上洗漱用品痛痛快快洗个澡,他告别沈潮:“走了哈。”
沈潮点点头,面无表情提着这堆尸体往外走。九月份,快到中秋,今晚的月亮很圆,温柔的月光一路笼罩着他走向实验室,这条路上又迎来了许多新人,他们嘻笑着从沈潮身边路过。沈潮悠悠走着,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把这段本就漫长的路,晃悠得更长了。
回到细胞房,沈潮把它们分装好放进冷冻柜里,他打开窗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抽了根烟,看到禁烟标志,又塞了回去。
忙活一阵的孙平又爬了个五楼才到宿舍,他把宿舍门一踹就立马跑进来坐在凳子上弓着背喘气,缓了好一会,他才抬头打算收拾收拾去澡堂洗个澡。
孙平走到最里边的床边,看见阳台正在收拾衣柜的宁回。有些吃惊,他眨巴几下眼睛,对着宁回问道:“才来吧同门。”
宁回边叠衣服边应道:“才来。”
孙平想找个话题拉近拉近关系,毕竟是一个宿舍还是一个实验室的,于是他想了想便打算好心给提个醒:“你以后离沈潮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远点。”
宁回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转头看了一眼孙平,“嗯?”
孙平大声怒骂:“他娘的,下午喊我给他送小电动去操场,晚上又叫我去猫房收尸,才第一天报道就把我当畜生使唤!”
“对了,你报道的时候没遇见他吗?”
宁回答:“没有。”
“哦。”孙平蹲在地板上,拉出床底放着的洗发水塞进塑料袋里,边忙活边喃喃自语:“下午还借我小电动呢,准是载小姑娘去了。不过也是,九月份他都博三了,是该着急了。”
“泡妞我管不着他,但是第一天晚上就压榨我干活,呸,真不是个人!“
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