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蟒拿着枪,在手中转来转去把玩,他这个习惯是改不了,没人的时候就练练。
“我们等不了,也不能等。
江御行在医院,什么情况并不知情。
再等下去……”。
南翊刚刚动用他高考之后就没再启动过的智商,思索着这半年来的磕磕绊绊,事实证明一点:
血淋淋的现状,是人动用心智最好的催化剂。
就像化工物品一样,催着江御行不得已而为之。
七蟒道:
“我们首先要知道是谁发了那个视频,因为它和我们是一条线的。
把她拉入伙。”。
“还有第二件事儿,就是搞清楚江御行两次出事的证据。”。
两次承受危机,一次被动,一次主动。
南翊补充:
“我虽然不熟悉你们。
但我信江御行,他能让你们暗伏在这里,自然说明你们有值得信任的地方。
我们应该分头去查,同时进行效率会高一点儿。”。
谁都不认识,没关系,可以在必要时候,尝试去相处,变得熟悉,有默契。
谁都不信也无伤大雅,江御行,可信。
“是。
说实话,我除了二少,从来不听命于谁。
但是既然是你,我们信得过。”。
七蟒说完,星鱼假装咳嗽了一下,这可是他们二少喜欢的人,还带伤在人家这里修养,足以见得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星鱼郑重点头,一脸迷之微笑?:
“队长说的是。
二少的人,我们自然”。
他话没说完,七蟒肘击他,力道不大,他腰间作痛,这幸好不是在训练,或者近身对打,否则他就已经来不及反应,到底不起。
他也明白了七蟒打断他的意思,人家两个人还没有正式表白在一起恋爱,他们作为外人,提这话原本就不应该。
七蟒准备继续隐瞒南翊醉酒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他和星鱼这个二傻子,在二少表白之前就戳穿两人互相的暗恋,那得多可怕。按照江御行一言不发,狠事就干出来的德行,他俩自求多福。
“你们在说什么?”。
南翊拿出江御行之前在这里用过的那些小剪子,绷带等等,都是剩下来的。
“没什么,他说他饿了。”。
“对,是有点饿了。”。
南翊把那医疗箱摆在他俩面前:
“江御行之前受伤时,不去医院,在这里自己给自己缝针。
我想问问,他不去医院,从来如此,为什么。”。
南翊回忆当时的情形,江御行上半身的血浸透了他的白衬衫,连着下身裤子都是血。
“自从我认识他,基本上就不去。
轻伤他不管,随便用药就能好。
二少已经习惯了。
如果相对伤的比较重,那就自己学着缝针,久病成医,二少手法已经……”。
七蟒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他由衷佩服江御行。
在他面前他是江二少,但从不刻意摆什么谱儿,也不会拿出自己江家二公子的臭架子,他对待别人和他自己一样,一视同仁。
南翊听他的语气,钦佩又无奈,就知道江御行平时对待保镖们一定不错。否则,在这个世界上,树倒猢狲散,还有江御行什么事儿,早在医院躺尸等死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委婉道:
“他上次没有去医院,且从来不去。
这必定是有问题的。”。
星鱼睡意全无,他也有过同样的怀疑:
“翊哥,您是不是想说……
我们二少,有什么隐疾啊?
我觉得不太可能,他肯定行的。”。
星鱼看南翊这么问,他思想跑路,歪的不能再歪,火车不着轨道,瞎开。七蟒瞪了他一眼,这个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让他如此无语,还让他不能动手。
这是他的好队员,忍了。
“我是说,他和江家,到底是不是,亲的?”南翊委婉。
这两人一定知道江御行和江霖之间的关系如此之脆弱,如此之僵化。亲父子关系又怎么样,利益最大化,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了。
之前在郊外废旧工厂,江御行就被逼拿枪自杀,父的权威似乎永远都逃不过一个,生杀予夺的死圈。
他心想,在古代有宗法制和分封制,来限定父系宗族之内的权力等级关系,王权和皇权争夺斗争是如此,父子兄弟相残相杀,不在少数;贵族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之分,财富配比之争。在近代,现代,也只是换了天地,而不换规则。
七蟒思索片刻,回道:
“二少和江董是父子,之前二少查过,是亲生。
但是谁都知道,他们之间更像上下级。
至于江总队,他们之间也只是在二少回江家的时候有交集。
据我所知,私下并没有多么亲近。”。
星鱼也补充道:
“是这样,我从没见过江大少爷和二少私下在一块儿。
来这里之后,也没见二少派谁去联系大少爷。”。
南翊心中明了,这哥俩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误会,闹这么生疏。
“我在警局被审,进去看见大少爷也在。
他们在里面审了很久,但没有太为难我。
我认为大少爷这次不是不管,也许就是避讳,不好太声张。
也不能跟警局和检委走得太近,容易落下把柄。”。
七蟒和星鱼,对南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什么大小事都不再避讳他。南翊很感激:
“也是,他是林州交通总队长,难免招人耳目。
我之前看那个徐漫生很有意思,他给江御行贴过几次违规条,按理他碰不到江远那个级别的上级。
但我总觉得,他们有某种关联。”。
至于这种关联,到底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经历这么多,他也不得不做个名义上的“坏人”,怀疑一切有可能疏漏的点,他早就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当个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了。
“我们可以查。
现在二少人在医院,谁都有可能伤到他。”。
谁说不是呢?江御行一个活生生的人,正直壮年,躺在那里,如果动不了,意识不清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都可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怕万一,谁都不愿意接受。
三个人说的再多,都不如当下行动起来。要快要准,要打有准备的仗。再不下手为强,就来不及了。
“星鱼,给镇彪发暗语。
让他提高警惕,他在警局附近那个位置是重点。
还有,查一下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那辆迈凯伦570S,那车我直觉很不对劲儿。”。
星鱼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他们保镖之间有自己的一套行话,手机上显示:
“今天鸟儿起的早,虫子吃饱不睡觉。
哥哥,人家好想你,比心~”。
鸟儿早起,暗示镇彪在他自己的点位要勤放哨,虫子吃饱是指暗处有人蓄势待发,不睡觉是说他们有可能注意到他,他要警觉。
镇彪那个位置很早之前二少就定下来了,当时他们不明白,明明和警局没有任何交情或过节,何必浪费镇彪这样的好手,简直就是浪费人力资源。
至于后两句,他确实有感而发,镇彪的位置平时看似不痛不痒,实则大有意义。他们经常不见面,暗语交流,有时候还会更警惕,换其他号码。
他发完信息给七蟒看,示意他已经完成小任务。七蟒碍着南翊还在眼前,没有踹他一脚,什么“哥哥人家好想你”,几天不见,怎么变茶了呢……
星鱼露出白牙笑着,还以为自己很聪明。
他不明白,队长蟒爷为什么看他的眼神有些不爽,真的奇怪,他只是表达思念,有什么不对!他刚刚成年不久,比镇彪小了好几岁,叫哥哥是因为他是自己前辈。
“以后别叫哥哥,幼稚死了。”。
七蟒沉声道,还比什么心心,是恶心差不多吧……两个大男人,搞什么搞。(不过,他有一天会知道,是有些搞头儿的。)
南翊想起什么,他娓娓道:
“之前江御行刻意问过徐漫生,他在乡下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徐漫生提到过,有一辆车,好像是越野型的,在村子附近。
那辆车,我在之前江御行叫孙野过来的时候发现过,他那车也是越野,不确定是不是同一辆。
孙野够坏,但不够聪明,也许这就是疏漏。”。
这一切根本串不成一条线,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这对于他们三个的调查来讲,是增加难度,而不是接近目标。
七蟒道:
“那就是说,只要查出那辆越野的经过地,就会查出二少给孙家少爷那个u盘的原因。”。
“对,还有翊哥提到那个老徐,他一定和孙红毛接触过。甚至他俩很有可能就是一路人,有什么谋划。”。
星鱼发言,他把那个孙野叫孙红毛,还是之前跟着镇彪还有其他比他年长的队员学来的:
“听说那孙少顶着一头红毛,仗着孙家和巨飞的背景,在林州想横着走。
跟那个张家的张息,也很密切。
唯独见了咱二少,不敢造次。”。
南翊听着,星鱼说的不假,他就是亲眼目睹,这次在樊离华驻唱的酒吧,孙野臭骂那两个服务生,张息视若无睹,越能表现出他们既自负又自卑,在江御行面前完全是另一种方式,另一种为人处世的风格。
“张息,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背后是张家。
所以越是装出一副富家公子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在乎,只享受和继承的假象,就越表示这个人在麻痹自己。”。
七蟒把枪在手里转了个圈,又收回。
“这么说,连他一起,能收拾都收拾了。
不差他一个。”。
对有的人来讲,应了那句话,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对他来讲:
多大事儿啊?一个枪子儿能解决的就不叫事儿 。
南翊道:“从长计议。”。
变坏,不是暴力输出。是怎么不费一拳一脚,就能达到目的。
他暂时还没学会,但他知道这么做是对的。江御行那句话,他稍稍领悟:
暂时的歇息,不要为此感到自责,直到练就一颗顽固的心。顽固,就不是贬义了。
现在他们三人坐在这里,看似没有出这扇门,这客厅,也没有走出这个院落。但不代表他们毫无察觉,毫无波澜,毫无动作。
他们不同,又相同的在做一件事。
七蟒看到天破晓,他们在这里一夜,再不回去,就容易引起怀疑。
“早上有集合,我是队长,要在场。不然人心不稳。
我们得先走,有消息我们会随时过来。”。
他和星鱼是队友,是上下级,同时也是兄弟。其他人也是队友,是上下级,但毕竟人多,需要用规矩来制衡。
“对,如果我们回的晚,万一走露消息就更令人起疑。”。
两人说着站起身,迅速将枪别在身上,可谓同步。南翊心想不愧是江御行看重的人,不是软踏踏提不起来的死样。
三个人踏出客厅,冬日的清晨露水寒凉,撒在脚下,小花园里有霜凝结在泥土上。多么寻常的,多么不起眼的一天。
“翊哥,您别客气,有需要就提。
不方便的我们去查。
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七蟒听着他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又提这种话,星鱼脑子里无法再忽视南翊醉酒说的话,二少喜欢他,他也很想他。
忍了,在二少的人面前,他们不能动粗。
南翊点头:
“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我们随时配合。”。
七蟒应声,没有拖泥带水,一个助跑就翻上墙头,星鱼也跟着一跃而起,两人的身手,令南翊大开眼界。
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自己在近距离看武打片。
南翊送走两人,回到客厅,没有睡意。
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身边的人相继出事,就连他一直都怀疑的江御行,也躺在医院,这恰恰证明了事态的恶化扩展。
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了。
就算不能一蹴而就,那又怎么样?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太过容易,才会让他,让七蟒和星鱼,感到奇怪和不安。越难就证明找对了问题所在,有人在和他们兜圈子。
这一夜,他承认,自己想江御行了。他要是在,这一切会更顺利的。